正是柳晔。
    秦渊将柳晔接上了马车,握了握柳晔冰凉的手,道:“夜凉,你怎出来了?”
    柳晔一双清秀的凤目带着浅浅的笑意,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精巧的药壶,“侯爷近来脾胃不适,此番入宫赴宴定是免不了遭罪,我特地温了药带来,这一路回府也能好受些。”
    那瓷瓶还带着柳晔的温度,当真是对方贴身放在胸前焐着的。
    秦渊的胃疾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很多时候在外喝过酒,回来都会身体不适。
    不过秦渊鲜少与人提起这些,在外与人应酬更是不会拿这个出来扫兴。府中原只有贴身伺候的人才知道他的病情,这柳晔倒真是个细心的,连这一点都注意到了。
    秦渊脸上的神色一时有些微妙,最后显出了很是受用的表情,说道:“药我回府就能喝了,你何必亲自跑出来受冻?”
    他话虽这样说着,却并没有急着去喝那药。
    柳晔的衣摆早已经湿透了,显是在雨中等了很久,他脸上的表情却是甘之若饴,自嘲道:“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侯爷。”
    “立安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了?”秦渊问道。
    柳晔心思玲珑,见秦渊终是没有喝自己准备的汤药,也并没有追究,三言两语回了秦渊的话,再不提那药的事。
    马车又行进了一阵,柳晔又道:“说起立安……前几日,他倒是同我说了件趣事。”
    秦渊:“何事?”
    柳晔状似不经意道:“前两日子时正是‘醉花酿酒坊’的百年淳酿开封吉时,我差立安去买酒来尝鲜,他回来的路上经过了柳巷,居然在一家青楼里看见了西厢别院里的那位沈公子……”
    秦渊眼底神色一凝,但在柳晔看向他的时候,又迅速柔和了下来。
    “我到是不知,你和他还有交情?”秦渊问道。
    柳晔:“初来侯府的时候,打过罩面,仅此而已。”
    秦渊:“你挺关心他?”
    柳晔顿了顿,有些拿不准秦渊现在的心情,按道理,秦渊听到这里,就算不暴跳如雷,也会十分不悦才对。如今秦渊这般不露破绽,反倒令人生疑。
    他随后说道:“我是侯爷的人,心中自是只有侯爷一人。不过事关侯府颜面,非同儿戏,还是小心为好。”
    柳晔这话点到为止,却是已经道出了厉害关系。
    蒋毅身为侯府的人,就算再不受待见,也绝不应被人发现处入风月场所。
    若是叫有心人看了去,传扬出去,还不知道要闹多大笑话。
    这段时日,柳晔与秦渊相处,只觉棋逢对手。
    常人都道秦渊对他呵护有加,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他自己却知道,秦渊根本没有碰过他一次。但偏偏秦渊这人表面上又做的滴水不漏,对他又真好像生出几分真情来。
    皇帝将他赐给安定侯,并非是要他真的死心塌地成为秦渊的人,可好胜如他,见秦渊这番真真假假,始终不曾真正上钩,竟被挑起了好胜心,真的升起了些想要虏获秦渊真心的念头。
    柳晔进了侯府后自是做了一番功夫的,所以蒋毅是如何进府,又如何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十分清楚。他混迹后宫多年,在某些事情上的直觉非常敏锐,很快便嗅出秦渊与蒋毅之间似是有不寻常。
    他此番将蒋毅的事拿来试探秦渊,虽然冒险,却也值得。隐约中,他觉得自己好像触及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秘密,说不定这一切会让他另有所获。
    秦渊随柳晔回府后,亲自将柳晔送回了房间。之后,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寝室,早早熄了灯,在黑暗里坐了一阵子。
    他知道柳晔方才提及蒋毅的用意并不简单,他当下最好的策略,便是一切照旧,什么都不做。
    按道理说,一个府里的下人行为不检点,交给管家处理就好了,根本不需要他亲自过问。然而今晚听到蒋毅的事却令他一阵心神不宁。
    蒋毅的身份太过特殊,他花了多番精力才将男人“罪臣之子”的身世痕迹抹去,瞒天过海带入京城,就连管家秦忠都没有想到蒋毅就是当年的苏家之后,若是让柳晔发觉了蒋毅的真实身份,这事恐怕不能善了。
    事情牵扯到了蒋毅,他已经不能冷眼旁观。
    最终,秦渊还是在黑暗中唤来了自己今夜当值的死士,命其前往柳晔居住的东厢,确保柳晔与立安两人“一夜安睡”,不被任何事情所惊醒,这才独自一人趁夜来到了蒋毅的别院。
    别院房中空空如也,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气——蒋毅果真不在。
    秦渊站在蒋毅简陋的房中,几乎被低温激的一寒,外面天寒地冻,不知蒋毅每夜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入睡?
    想到这里,秦渊又是心头一突,难道蒋毅真的像柳晔说的那般,根本就没有在这里睡过,而是夜夜在外留宿?
    回想起柳晔说的那条柳巷,秦渊心中猛地一紧,脑中瞬间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方向。那京城的柳巷是什么地方,早已不言而喻,可蒋毅为什么会深夜离开王府出入柳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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