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娴带着方萱离开后,赵晗快步回到主屋,见心香等几个丫鬟还在做女红,便打发她们去做其他事,只留了从露从霜在外面。
    从霜方才留在屋里做女红,应该是瞧见了方泓墨进来,赵晗便小声询问她泓墨进来时什么神情,可有生气。
    从霜迟疑地点点头:“少爷进来板着脸呢。”
    赵晗不由轻叹口气:“你们守在外面,我和泓墨说会儿话。”
    她推门进屋,见方泓墨背对房门立在房间中央,似乎是在等着她的模样,便回身把房门轻轻掩上。再回头,见他也转过身来了,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方泓墨却只道:“我原来怀疑过,只不过今日求证了。”不管前世今生,赵采嫣都是这般人品,还真是没看错她!
    赵晗问不出他具体起疑的时间,想了想又问:“你怪不怪我?”
    方泓墨微觉诧异,轻轻摇头:“冒领功劳的是赵采嫣,为何会怪到你头上?相信你肯定有你的理由才会隐瞒不说此事,不是顾念姐妹情谊,就是被赵家逼着隐瞒。我当然不会怪你。”
    听他这样说,赵晗倒是有点惭愧了,她一不是顾虑姐妹情谊,二不是被赵家任何人逼迫,她只是自己不愿做捅破这件事的出头人,徒惹一身是非罢了。
    方泓墨又道:“设身处地,假若是五妹做出这样的事,我也没法对你家里人揭穿此事。”人总有亲疏远近之分,大义灭亲之举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出来的。
    这一瞬,赵晗不由为之触动,就这样几句,她亦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信任,这种信任无关了解深浅,无关是非对错,他只是相信自己会有正当的理由,那样就够了,甚至不用她开口解释。
    她不由反思,自己对他却不够信任,之前婆婆来询问他为何打泓砚之事,她就心存芥蒂,然而他不告诉自己的事,很可能是因为有他不能言的苦衷。
    这一刻,她做了个决定,关于过去几天他古怪行为的缘由,她不会再追究追问,除非他主动对她说起。
    但今天这件事她还是要问个清楚的:“你想如何处理此事?”
    方泓墨沉吟道:“自然不能再瞒着父亲母亲,至于二伯那里,我已让五妹暂且隐瞒,是否要告诉他们,就让父亲决定吧。”
    他忽然想起送去赵家的谢礼:“那盒珍珠还有玉雕小马是否也在赵采嫣那儿?”
    赵晗否认道:“都在我这儿。”
    方泓墨不由诧异:“她既抢占了这功劳,怎么还肯把珍珠给你?”
    事实上赵晗是拿揭破此事威胁李氏才拿回珍珠的,她略一犹豫,终究还是没能做到完全的坦白,就只是避重就轻地说道:“本来珍珠被母亲与采嫣占了,直到我们两家结亲,她们怕我嫁过来后揭穿此事,为了要我一直隐瞒下去,才将珍珠给了我。”
    听她说完后,方泓墨冷哼了一声:“那好,你先把那盒珍珠借我用一用。”
    赵晗取出珍珠给了他,同时也把玉雕小马拿出来了,向他问出一个久在心头的疑问:“这盒珍珠价值连城,可这玉马却只是普通玉料,且看似旧物,为何会作为谢礼?”
    方泓墨将装着珍珠的扁盒子收入怀中,微微一笑:“那是六妹的心爱之物,她知道要送谢礼给救她之人,自己亲手把这匹小马放进谢礼中去的。”
    当时方泓砚瞧见了,嫌它廉价又是旧物,本来要把它拿出来的,韩氏却阻止他道:“这是萱姐儿自己的心意,她向恩人诚心诚意地表示谢意,对方既然是能做出如此义举之人,自然看重的是情意,不会嫌弃礼物的轻重。”
    赵晗听完这段不由也微笑起来,婆婆也是颇有见地之人呢。
    但她仍有忧虑,公公婆婆很可能不会像泓墨那样想,就算口头不说,他们心里多少也会怨她与采嫣一起瞒着他们。然事已至此,再瞒也无益,纸总有包不住火的时候。
    方泓墨瞧见她脸上浅浅的微笑很快消失,随之皱起眉头,亦大概猜到她在担心什么。
    确实,此事若直接撕破脸皮,以赵采嫣的为人,除百般抵赖之外,说不定还要反咬她一口,但他既然决定揭穿此事,就不会让她受委屈,只是此时不便向她多解释,就只道:“你是采嫣的妹妹,这件事你若出面对你不利,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赵晗见他如此笃定,想必是有他自己的打算,而且不用她自己出面确实是对她最有利的处理方式。
    当着公公婆婆的面,和自己亲姐姐对质。
    呵,即使赢了也是输家。
    忽然之间,她觉得嫁给他也是件不错的事。终于不需要任何事都独自一人扛着了;终于能在委屈郁闷的时候,有个人与你商量,让你宣泄了;终于有那么一个人,在你需要的时候,为你挺身而出。
    别担心,天塌下来都有我为你挡着。
    她不由望着他笑。
    方泓墨瞧见她亮晶晶的眼神,不由怦然心动,伸臂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赵晗仰头望着他近乎完美的俊逸脸庞,他俯首凝视着她,那对漆黑的眼眸里闪耀着灼热的情感,越靠越近……直到双唇相触。
    这次,他格外温柔,**了她的唇瓣只是轻轻磨蹭。她不由闭起双眸,全世界便只剩下他和她相互接触的部分。
    她从不知道,一个轻吻也能这样*。
    只是唇与唇的嬉戏,交叠,缠绵,难舍难分。
    直到他气息变得粗重起来,这个吻才有了些许情.欲味道在里面,他不再止于唇齿间的厮磨,舌尖顶开她的双唇,长驱直入,裹挟着她的舌,吮吸纠缠……
    她被他吻得昏沉,忽觉嘴唇一空,身体一轻,被他横着抱了起来,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去勾紧他的脖子。
    后背靠上了什么,她惊觉睁眼,原来是在床上了,不由满脸红晕,想要随他,又觉一丝羞涩紧张,不禁伸手去推他肩膀:“别……”
    他停了下来,抬眸望着她,灼热的气息却喷在她脖颈间:“你不想要?”
    赵晗脸颊发烫,这人怎么这么问得这么直接,要她怎么回答?
    方泓墨见她晕生双颊,瞪着自己又羞又恼的模样,不禁笑了,心说她大概是白天会害羞,便在她耳边悄声说话:“今晚好不好?”
    赵晗含笑瞥他一眼:“不好!”
    见他微怔,她笑容加深,伸手勾着他的头:“现在……”
    ·
    初试*,他小心翼翼,捧着她宛若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交缠,温柔的抚摸,小心的试探,直到全情投入……
    她将自己完全打开,接纳他的全部,最初的疼痛或许难免,却带着幸福的愉悦。
    直到他停下,在她耳边轻语,一生一世一双人……
    ·
    方泓墨要水的时候,赵晗只觉得他声音太响,将头整个蒙在被子里。隔着被子都能听见他的笑声,还能感觉到他胸腔的振动。
    没有自带热水器的浴室真是太没有*感了!
    ·
    这日傍晚,方泓墨独自来到四宜居,见着方永康与韩氏后一撩衣摆就跪下了:“父亲、母亲,儿子不肖,让父母忧心了!”
    方永康在将近十年时间里,从未见过泓墨向自己服软,突然见他跪下,不由吃了一惊,但见他如此诚恳道歉,气倒是大半都消了,便问他:“你那日究竟为何要打泓砚?”
    方泓墨面现犹豫之色。
    方永康不由皱眉,但他亦知这长子脾性,并非优柔寡断之人,若是不肯轻易讲,此事必定重大,便让房里伺候的全数退出去。
    韩氏心疼儿子,等所有人都退出去后就对方永康劝道:“泓墨风寒还未痊愈,这地上寒气多重啊!你便是要问话,也让他起来再慢慢问啊!”
    方永康既然消了气,又猜到事出有因,便挥挥手道:“起来吧。”不知不觉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
    方泓墨起身道:“父亲、母亲可知万华寺救了六妹之人到底是谁?”
    方永康挑眉:“难道不是采嫣?”
    方泓墨点了一下头:“不是她。”
    方永康只觉答案呼之欲出,转念一想,问道:“难道泓砚早就知道?你打他就是因为此事?”
    方泓墨皱眉道:“我原本以为是,一时气愤之下才打了泓砚……可冷静下来之后,却不能肯定了。”
    方永康见他不能肯定,就又追问道:“有何证据证明此事不是采嫣所为?又为何直到今天才讲?”
    方泓墨从怀中取出扁盒,韩氏认得这只紫檀雕花小盒,轻轻惊呼了一声。方泓墨打开盒子道:“若真是赵采嫣救了六妹,这盒珍珠如何会在阿晗那里?就连六妹心爱的小马也是由阿晗好好收着。”
    珍珠与玉马确是铁证,但方永康稍加思索便生疑问:“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采嫣既然冒领功劳收下了珍珠,怎么还会再把珍珠给阿晗呢?难道赵家人全都不知此事?”
    方泓墨道:“父亲若是不信,我独自在这儿说再多亦是无用,不如叫来六妹与赵采嫣,试试便知。”
    ☆、第37章 纸尽火露
    ·
    赵采嫣这几日与方泓砚新婚燕尔,小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别提多滋润了。泓砚除了回门那日外,整整四五天没出过家门,两人天天腻歪在一起,总觉得有说不完的情话,有做不完的情.事。
    她终觉老天有眼,上一世的亏欠在这一世得到了弥补。上辈子她真是瞎了眼睛才会费尽心机嫁给方泓墨,事后再看,泓砚从头到脚,哪里都比那个纨绔好上十倍都不止!
    直到这日下午,方泓砚午睡醒来,还与采嫣亲昵缠绵了好一会儿,想着连续好几天没去铺子里了,又正是月初盘账的日子,别让父亲觉得自己婚后只顾眷恋温柔乡,变得懒惰懈怠了,这才依依不舍地起床。
    他换了身外出衣袍,临出门时与采嫣告别,见她只穿着小衣侧卧在床上,**半露,脸生红霞,杏眼勾魂,眼神娇媚得好像能滴出水来似的,不自禁又生不舍,但想想毕竟正事重要,还是快去快回吧!
    赵采嫣送走方泓砚,用手掩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晚上这冤家太过缠人,都睡不了整夜的觉,趁着这会儿想再眯一下,这一眯就睡到了傍晚,迷迷糊糊中被从芝轻轻叫醒:“少夫人,夫人让你过去呢。”
    赵采嫣一愣,立时清醒过来,从床上撑起身子:“来人说了为什么事吗?”
    从芝摇头:“没说呢,少夫人赶紧去吧。”
    赵采嫣抬眼见外面天色已经黄昏时分了,心一紧,急忙跳下床让丫鬟帮着梳洗打扮。匆匆忙忙捯饬完,已经过去两刻多钟了,她急忙带着从芝从兰赶往四宜居。
    一进偏厅她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方永康夫妇脸色都不是太好。
    她知道自己来得太迟,让他们等得太久,恐怕他们正是因此而生气,急忙上前向他们恭敬行礼,同时道歉:“父亲母亲安好,儿媳身体不适,休息时不知不觉睡过了头,让你们久等了,还请父亲母亲原谅。”
    方永康夫妇等她来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了,自然心生不满,听她说是睡过了头,但看她脸颊红润,眸光明亮,气色俱佳,身体不适听着就像是借口,加倍不满,但他们有更为要紧的事情询问,这小过失也就先放在一边了。
    方永康道:“算了。”随后看向韩氏。
    韩氏向一旁的屏风后招招手,就见尤妈妈笑眯眯地带着方萱从后面走出来。
    赵采嫣见公公婆婆并不说明何事叫她过来,忽然又见到方萱出来,心里莫名发虚,却只朝方萱笑着唤了声六妹,又问她:“怎么不来嫂子那儿玩呢?”
    韩氏微笑道:“采嫣,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让萱姐儿谢谢你的。”
    赵采嫣见婆婆提到万华寺之事,心中不安愈加强烈,却只能尽力掩饰着,谦逊地低下头道:“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如今都成一家人了,还提谢谢做什么?儿媳与六妹相遇一场也是缘分,就不用再谢啦。”
    韩氏摇头:“这可是救命之恩啊,这么大的恩情自然是要谢的,我之前和你们父亲说起来,就发现萱姐儿竟然一直都没有亲口向你道过谢,这怎么能说得过去呢。”说着轻推方萱后背,催促道:“快谢谢嫂嫂,是她从坏人手里救下你的。”
    方萱却拼命摇头,不肯往前:“不要,不是她!”
    赵采嫣十分尴尬,强笑道:“六妹年纪幼小,隔了那么久肯定是记不得我了。”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又补充道,“我那时带着帷帽,六妹没见着我的脸。”
    韩氏失望地叹气道:“哎,这孩子真是,怎么能把恩人都忘了呢……”
    赵采嫣心里彻底松了一口,看来是不用担心被方萱揭穿此事了,忽然听婆婆问:“那盒珍珠还在你那儿吧?”
    赵采嫣此刻是骑虎难下,说在,她可拿不出来,说不在,又怎么解释?没时间给她多考虑,她只能说:“在……儿媳的娘那里。”只是到底心虚,声音有些儿弱。
    韩氏没再说话,只望着赵采嫣缓缓摇头,满脸都是彻底失望之情,抬手掀开桌上一块丝巾,露出一只紫檀雕花小盒。
    赵采嫣虽只在李氏手里见过一眼,却仍清清楚楚地记得这只盒子。她惊骇地望了眼韩氏,再看向方永康,看到他们谴责与失望的眼神,只觉万念俱灰。
    公公婆婆居然给她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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