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日,向珊起大早就独自去了攀禹镇。
    徐途磨蹭到下午才露面儿,恰巧向珊回来,手里拎着盒东西,从院门走进来。
    徐途目光在那盒东西上停留两秒,没多问,转身又进了屋,再出来时,怀里抱着她的画板和小工具箱。
    她穿过院子,秦烈从屋里出来:“徐途。”
    原来他在家。
    徐途抿紧唇不看他,从他身边快速走过去。
    “等会儿。”秦烈拉住她。
    徐途板着脸:“有何指教,秦叔叔。”
    秦烈被这声叔叫得一愣,绷紧腮。
    徐途甩开手:“没事我走了。”
    秦烈:“画画去?”
    “对。”
    “去洛坪湖?”
    “嗯。”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平时见到他笑嘻嘻,上蹦下跳没老实的时候,这会儿不见笑,整张小脸都紧紧绷着。
    秦烈勾了勾鼻梁:“今天别去了,天气预报晚上有雨。”
    “哦。”她往前走。
    秦烈拦她,唬着脸:“那儿全是山路,下雨路滑,不安全。”
    “我知道了。”徐途不领情。
    “你别任性,掉进山坳不是闹着玩儿的。”
    “关心我?”徐途突然道:“是不是我又会错意,又想多了,秦叔叔?”
    秦烈表情凝固了下,沉着眼和她对视,周围空气变得紧促凝滞,明明艳阳高照,却像暴雨前夕,让人透不过气。
    窦以歪着身靠在门框边,观察了一阵,插兜走过来。
    “聊什么呢?”他手掌搭在徐途肩膀上。
    过很久,徐途目光终于从秦烈脸上收回来,笑着回答窦以:“我说想去洛坪湖写生呢。”
    “想去就去呗。”
    “是啊。”徐途把手中画板递给他:“正好你陪我,不然秦叔叔不放心。”
    听到这声称呼,窦以表情丰富地挑起眉尾,看看秦烈,不嫌事儿大的叫了声:“秦叔叔,”他拍拍他肩膀:“你放心,我一定把途途看好了,平安带回来。”
    窦以勾住徐途的肩膀,往怀里一带,亲昵的走出院子。
    秦烈望着两人的背影,脸色铁青。
    拐过转角,徐途往后看了眼,表情颓下来,有气无力的耸开他手臂。
    窦以顺势向后梳了下头发:“闹别扭了?”
    她垂着头,哪儿还有平时的机灵神气:“表白被人家拒绝了。”
    窦以动作一顿,看向她,末了,说了句玩笑话:“看来我还有戏。”
    “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两人走了会儿,穿过小学校,往前走是后山,往东是洛乞村。
    窦以问:“你刚才说要去哪儿?什么湖?”
    “洛坪湖。”
    “远吗?”
    “还行。”她说。
    “哦。”窦以慢悠悠跟着她:“来了好几天,还没正经看看这个小村子呢。”他拿手肘碰碰她:“洛坪湖风景好吗?”
    “好。”
    “怎么个好法?”
    徐途认真回忆了下,山水朦胧,泉声叮咚,一切似乎都很缥缈,她只记得,他宽厚的手掌包裹着自己的,共同描绘一幅画,给她力量跟温暖。
    想起那个浅浅的亲吻,他握着她腰间有力的手,和鼻端满满的他的气息。
    徐途脚步慢下来,突然不想带别人去了。
    她说:“其实也不怎么样,太远,得走半个多小时。”
    窦以:“……”
    “随便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也行。”
    两人找个土坡坐下。
    徐途问他要了一根烟,两人沉默不语,望着天空吸。
    今天天气格外好,万里无云,晴空碧日,根本没有刮风下雨的预兆。
    窦以先吸完,将烟头碾进土壤里:“记得小时候,你不爱吃饭,总搬个小板凳坐院子里,一边玩一边吃。”
    徐途笑着想了下:“这个你还记得呀,你要不提,我都想不起来。”
    “当然记得。”窦以这会儿也不嫌脏了,身体压下来,一屁股坐在土坡上:“你那时候还小,我都十来岁了,整天一放学就想着往你家里跑,天天惦记着你。”
    徐途轻嗤一声:“哪儿是惦记我,你是爱吃我们家保姆做的饭,每次都吃那么多,保姆还抱怨过呢,说你一来,煮的饭就不够吃。”
    窦以哈哈笑起来,眼前浮现徐家老保姆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一晃很多年过去,他仍然记得她的样子。
    窦以看向徐途:“你都长这么大了,一晃就变成大姑娘。”他心中五味陈杂:“知道谈恋爱,也知道往心里藏男人了。”
    他捏了捏她的脸。
    “少恶心。”徐途翻眼睛,拍掉他的手:“我都是大人了,你别总动手动脚。”
    窦以笑了下:“真就那么喜欢他?”
    徐途口不对心:“也还行。”
    窦以稍稍沉默,看远处不断晃动的树影,释然地笑笑:“后天我走,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徐途笑说:“一路顺风。”
    “没良心。”窦以往她太阳穴上弹了一记:“没改变主意?还不想跟我回去?”
    徐途双手脱着下巴:“不回去。”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徐途想了想:“先晾他两天,要还没有进展,我继续追。”
    窦以鄙夷:“呵,还挺有对策。”
    后来,他们又聊很多儿时旧事,不知不觉时间走得很快。
    天色擦黑才回去。
    推开院门,其他人都回来了。
    桌子上摆了几个碗碟,菜色丰富,正中放着一个大蛋糕,蜡烛已经插好,一共九根,上面写了几个字:悦悦,生日快乐。
    徐途揉了下鼻,转过身,刚好看见秦烈和向珊,而他们,正从他的房间走出来。
    第30章
    几分钟以前。
    有人敲两下房门,秦烈侧头, 见向珊已经进来, 他稍稍愣了下:“找我有事?”
    向珊:“想说几句话。”
    屋里本来黑着灯, 视线不清,只有昏昧的光线透过窗子照进来。
    秦烈掐掉手头的烟, 迅速从椅子上起身, 去门口开灯。
    瞬间,房间大亮。
    向珊不适地眯了下眼, 轻轻靠在门板上。
    秦烈堵在她身前, 没有让路请她进去坐坐的意思。
    两人站门边说话。
    向珊:“今天是悦悦生日, 你记得吧。”
    “知道。”
    “我不打算九月走,隔壁窦先生离开,我想麻烦他捎我一程,提前回去。”她环着胸, 视线在他脸上落了会儿:“这次离开, 可能真就不会再回来, 秦梓悦虽然不是你我所生,但从小一直带在身边,也跟亲生没多大分别。”她停了停:“我今天去攀禹买了生日蛋糕,厨房那边,小波的菜也基本上齐了,她满九岁,我想好好给她过回生日。”
    秦烈手插着口袋,判断几秒:“你费心了。”
    向珊微微一笑,坦然看他,反而不见刚来时爱意浓浓,小心讨好的神情。
    “我的意思是……”她说:“你和我虽然不能走下去,但起码要让孩子觉得圆满、团圆。”
    秦烈听言,抬眸看她一眼。
    向珊说:“其实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开开心心吃顿饭就好。”
    秦烈说:“每天不都一样。”
    “也对。”向珊任由沉默停留几秒,她后背离开门板,放下手臂:“出去吃饭吧。”
    她率先转身。
    秦烈在原地站片刻,关灯,也紧随其后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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