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双婉低头,伸手合住他的眼睛,“家中还有事,我去处置一下。”
    宣仲安没有动。
    许双婉把手覆住了他的手上。
    良久,他松开了手,疲倦万分地道:“去罢。”
    是他对不住她。
    一早,他就对不住了。
    **
    婆母昨晚半夜啼哭不休,发了烧,许双婉一直坐在前堂等着随时可能会到的噩耗,也就没过去,就让前来的公爹回去了。
    这厢婆母醒来闹着非要见她,许双婉只能过去一趟。
    听轩堂前面的血腥已经洗干净了,明亮的阳光下,见不到丝毫昨夜凶恶博杀的痕迹。
    她进了门,宣宏道见到她,如获大赦道:“你快进去安慰下你母亲,就说没事了,我们不会有事,你不会丢下她。”
    许双婉朝他福了下腰,进去后,就见她眼睛已哭肿的婆母朝她探出了手,哭道:“双婉,你总算来了?你怎么才来啊……”
    许双婉走过去拍拍她的手,道:“有事去了,事情忙完了就来了。”
    “我还以为,你丢下我跟你父亲了走了,吓死我了……”宣姜氏一见到她,这心才放下来,又是哭又是笑的,一会就又睡了过去。
    等许双婉出去,宣宏道已经不在听轩堂了,他去了沁园。
    长子在里头睡着,宣宏道没进去,在外面的小亭子里坐着,许双婉进去探过人后,端了茶水过来去了公爹坐的亭子。
    “辛苦你了。”宣宏道喝了她一口递上来的茶,道。
    许双婉浅浅一笑,看着园中茂盛的树木与草木,过了一会,她转过头来与归德侯道:“父亲,我是自许家来,但我会死在宣家,陪着您的长子仲安一直走到我无法活下去的那天……”
    她又转过了头,抬头看着归德侯府绘着飞鸟走兽的屋檐,“这里是祖宗的地方,是您的家,也是他的家,也是我要住一辈子的地方,我想,如若可以,我想好好守一辈子,您看,行吗?”
    第90章
    宣宏道良久无声,好一会,他艰难地道:“她……你们母亲她不是那个意思,你莫要寒了心。”
    许双婉轻轻一颔首。
    她懂,是无心,所以没怎么介意,也不能介意。
    只是该说的要说道清楚。
    这一次是没有出事,但下一次,她不想她在前面拦着刀山火海,后面却有人在哭她为什么不管她。
    那时候,饶是她就是身高十丈,以身替侯府撑起那张脸,侯府到死,连道身影都不能留下,又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让她怎么忍心面对为这个家已经费尽心机,殚精竭虑的丈夫。
    儿媳妇掉头看着大门静默不语,宣宏道长叹了口气,问她:“他如何了?”
    “您随我去看一看罢?”
    “可能?”
    “您随我来。”
    许双婉这厢回了屋,叫了下人去请胡大夫,方才坐到床上,拿起他那只伤口狰狞的手道:“刚才他睡下,我就去您和母亲那了,也没来得及帮他包扎。”
    “你怎么……”宣宏道责怪的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他知道他们刚才催的有多急。
    “儿媳已瞧过,上了点药,晚一点也无碍。”许双婉垂眼,这厢睡梦中的人感觉到动静,眼睛张了张,她伸手拦上,与他轻声道:“是我,我回来了,你接着睡。”
    宣仲安又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他在外面出了何事,等他睡来再问罢,现眼下就怕他发烧……”许双婉拦着他的手没放开,伸出另一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回头朝宣宏道轻言说:“父亲,他已尽力。”
    他已经竭尽他所能了,他不可能面面俱到,家里只能靠他们在家的这些人,不能让他在外面拼命厮杀着,家里的人却问他在哪。
    谁能做到哪都在呢?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那躺在床上睡着的人也很安静,他躺在那静悄悄的,那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看着虚弱到近乎软弱,而他的妻子低着头看着他,半佝楼着腰轻抚着他的头的样子,看起来也很温柔,那种温柔就像柔水一样密布在他们当中,包围着他们。
    他们那一幅静谧无声,彼此相依为命的样子,看得宣宏道鼻间酸楚,一时之间,竟不能再看他们,他别过脸,两道老泪无声无息地掉了出来。
    他知道世事艰难,心道自己太苦,也知长子从小不容易,却不知,原来他已经艰难至此……
    等胡大夫来了,也是没出许双婉意料,胡大夫朝少夫人摇了摇头,“是有发烧的征兆,等长公子醒来再说罢,有些药得他醒来老朽才敢用。”
    “等他醒来再说不迟罢?”
    “不迟,他心里有数。”
    “诶。”
    许双婉送走了公爹,陪他睡了一会,睡到一半,她被恶梦惊醒,坐起身来就找望康,但望康不在,她好一会才想起他不在,被她送走了。
    这一刻,许双婉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的孩儿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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