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有什么事要跟奴婢吩咐的?”采荷在她膝前蹲跪下来。
    许双婉微笑着朝她点点头,与屋内的下人道:“我有事要跟采荷说,你们先出去。”
    “是。”
    待屋里站着的几个管事娘子和丫鬟都退下去了,许双婉拉了采荷起来,寻思了一会,道:“长公子的食谱也该换了。”
    “是差不多了,有十几个日子了,呃,奴婢算算,快足十五个日子了,是该换了。”采荷顺着她们姑娘的话意,算了算道。
    长公子的食谱历来都是半个月一换。
    “你等会叫胡大夫过来,就说我找他过来问问长公子的食谱的事。”许双婉道。
    “诶,奴婢知道了。”
    许双婉看了应声的采荷一眼,笑了笑,没多说话。
    这是她第二次看不见东西了,上次是在听轩堂,她以为是憋气伤神伤的,也就没怎么在意,但今天这是第二次了……
    许双婉转头,看了看脚边摇篮里沉睡着的钰君,不由低头探手碰了碰她的小脸。
    女儿长得跟她很像,尤其是眼睛,她父亲很喜爱她,只要她醒着,就要抱着她到膝上逗她说半会话。
    但她父亲还是太忙了,家国天下都在他的肩上,注定他顾全不了的事情太多,尤其是家里,而女儿也还是太小了,她连话都不会说,许双婉知道自己要是有个什么事,在这个家里,不会有比她更尽心的人护着她的小儿。
    她不能有事,尤其是在这当口有事,哪怕是丈夫,他这时候也需要她支撑着,侯府刚松下的半口气,不能因为她又提上去。
    许双婉没准备打算把这事告知她丈夫,她连胡老大夫来了都没想着把详情告知给他,她在问过长公子这段时节节气能吃的食谱后,便与老大夫道:“您既然来了,也替我把一下脉。”
    “好。”见采荷拿了脉枕来,胡老大夫看少夫人的柔荑搭上了脉枕,便伸出了手,“老朽看看。”
    胡老大夫把他在外面的医馆传给了儿子,现在就留在了侯府住着。
    许双婉笑着点点头,等胡大夫替她诊完脉,说道出了平常的那些她有些忧思神伤,要多多休息少思虑的话来,她便若无其事地道:“胡大夫,有一事我想问一下,若是有人偶尔有一两次眼前看不到东西,只是一会,这一会就过去了,您看这是眼睛出了问题,还是气血不旺?”
    “这……”胡大夫沉思了一下,“这得看人。”
    “那问题不大罢?”
    “可大可小,还是得看人,看是什么年纪,什么情况……”胡大夫有所疑惑地看向许双婉,“少夫人是替哪位亲朋问的?”
    “就是随口问一句。”
    少夫人嘴严,胡大夫便没有多问,只道:“有那血亏气衰者,在久蹲多时不动起身之时,会有头脑发胀眼前发黑的情况,这种的,多为女子体弱者,一般多补补血气将养着就会好,还有一种是……”
    胡大夫细细地把可能的情况都跟少夫人说道了一遍,许双婉听罢,便笑着点头,叫采荷送了他走。
    她没事人一般,还真只是随口问问一样,谁也没看出什么来,采荷就是感觉到不对,但在她们姑娘若无其事的神情当中说不出什么来。
    许双婉接着去了书房接那对父子俩,她在书房见到了归德侯,归德侯这段时间可能是想通了,病好了,人看着也比之前开阔了许多,等望康把他给他做的小马献宝一样献给她看时,他在旁也是笑了。
    “祖父说等我大了,还要给我做一匹大马,自己能动的那种机关马,机关马你知不知道啊,娘?”
    “不知道呢。”
    “那以后祖父给我做了,我给你看。”
    “那可太好了,你可要记着。”
    “妥妥的!”望康拍着小胸膛,“一切有我!”
    许双婉笑了起来,临走前,她给公爹福了一礼,道:“望康把您给他做的东西皆纳入了他的百宝箱,平时爱惜得很。”
    宣宏道欣慰颔首,“是你教的好。”
    “哪里。”
    夫妻俩带着望康送了他一程,等到他回了听轩堂,三人就往沁园回,路过亭子的时候,望康指着灯说灯好看,许双婉便让丈夫在多挂了几盏灯火的亭中,给她和望康打了完整的一段锻体术,他行走到半途时,望康加了进去,有模有样地学着父亲舞动身姿,看起来也是灵巧至极。
    许双婉站在亭下,看着亭中光芒万丈的父子俩,心下便有了主意。
    这事就算她兴师动众罢。
    她太怕死了,怕死了,见不到她的小女儿;怕死了,看不到这对眩目夺彩的父子。
    许双婉在第二日丈夫去衙门务公时,给药王谷写了一封信,信中详细写明了她的情况,与她对自己病情的描述,还有她根据胡大夫所说的对自己的猜测。
    信她让府中的信使送了过去,她与药王谷通信颇多,时不时要问一下单老人家有关于长公子身体的事,长公子也如是,有些事还要托药王谷给他办,所以来往频繁的两家,她写封信过去也是很正常的事,送信的速度也快。
    信一走,许双婉就慢慢地开始改变她的食宿起居了,她的食谱也换了,衣裳也换了新的,床铺桌椅这些也开始都换新的,她这也不是一天之间都改了,而是循序渐进,宣仲安因此也没感觉出什么来,以为只是妻子想把家中的东西换一换,让小儿女和他呆得更舒适些。
    直到望康的启蒙恩师施之省开始给望康上课,而单久牵着马进了京城,入了侯府后,宣仲安还不知道妻子的事情。
    此时已过去一个半月了,这一个半月当中发生了诸多事情,先是主持殿试的奉相点了个负心郎当状元,被天下书生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有宝络皇把江南洗劫了一空,此时正带着皇后娘娘和银子在回京的路上……
    奉相自己点的状元,后果他自己担,宝络能干,不仅是把江南扫荡清楚了,还洗劫了一空,宣相在衙门内躲了个风平浪静,哪个烫手山竽都没烫着他,除了他那几个身上长着反骨的属下能气着他外,这日子可以说是过得悠哉不已。
    直到单久给许双婉把过脉,跟他说他妻子疑似中了一种叫“霜毒”的毒*药后,宣仲安就跟大晴天被雷劈了一样,半晌才回过神,看着单久道:“小久,莫要开为兄的玩笑。”
    单久见他神情还算平静,当他能撑得住,便道:“仲安兄,不是小弟开玩笑,而是嫂子确是中毒,而非生病。这种霜毒,本来是一种叫霜叶的叶子上附着的一层类似白蛛丝的丝絮状的东西,这种棉絮本身毒性不强,但把它烤干后磨成粉末,就成了一种巨毒,这毒物有个特点就是,中毒之人先是双目失明,只要眼睛一看不到后,中毒者的人皮肤就会在短短一个月内缩干成一块皱皮,尔后其头发眉毛会白过胜霜,只要到了这种情况,中毒的人往往拖不了一年就会七窍流血而亡,这种毒还有个别名,这个别名仲安兄你可能听说过,叫红颜骷髅……”
    单久说到这,宣仲安轻“呵”了一声,“红颜骷髅?好名字啊。”
    “那这毒性你是定了?”宣仲安笑了笑,原本端正坐着他的斜靠在了椅臂上,经常握笔握剑的那只手掌不断地张张合合地伸缩着。
    就简单的一个动作,单久就被他身上突然张发出的威摄力震得呼吸都滞了滞,他深吸了口气,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话:“我来找你说明此事,就是八*九不离十了,嫂子原本是要亲口来跟您说的,只是我放了她两碗血做引子辨毒,此时她失血过多,我让侍候她的人喂了她一粒安魂丸睡下了,想着此事还是由我跟您告明的好。”
    “之前也是她让你瞒着我?”宣仲安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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