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羽听着她的话觉得难受极了,心像是被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他忍不住碰了碰她的脸颊,因为心中触动,嗓子有些哑,郑重地说:“你不要在想其他了,什么都别管了,别管什么乔艾也别管这个男人,你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去另外的地方生活,什么都不用想。”
    随后他朝陈沫伸出一只手。
    在那一刻,陈沫仿佛置身黑暗当中,然后一抹光照亮了她,她鬼使神差地伸出她的手。
    然而指尖刚刚碰到一起,陈沫的手一颤,迅速地收了回来。
    陆小羽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你跟我走啊,我带你走。即便是你身处泥潭我也能拉起你。”
    “不。”陈沫的嘴唇动了动,脑中一片空白:“小羽,我不想逃,我不想找个阴暗的角落躲藏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
    陈沫指了指一旁的常磊刚,“你看他,我就是指使他去做的,他知道所有的事情,而且他还有我指使他时录下的证据,小羽,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咬了咬嘴唇,眼神渐渐沉了下去:“你觉得我还能怎么办?”
    “你不要逼自己,不用管他,他不会做出你担心的事情。”陆小羽怕她情绪激动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来,只得轻声劝慰。
    “他是不会放过我的!”陈沫突然蹦出一句话,“但我也同样不会放过他。”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陈沫自言自语:“对,我不会放过他,只要有他在,我永远都会受到他的威胁,我不能让自己陷入那样担心受怕的日子,我受够了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陈沫身子一抖,连忙准备将地上洒下的药捡回来。
    陆小羽不能容许她这个样子,她再这样发疯会害死自己的。
    “陈沫,你不要这样!”
    “你不要管我,我只能这样,只能这样!”
    两人一时争执不下。
    陆小羽终究力气比她大,很快便将陈沫制住了。
    “小羽,你放开我!”陈沫出声训斥,见他不听,不停地挣扎起来。
    陆小羽顾忌着她只得将她的手困住,然而陈沫却像是一头牛一样,不停地撞着他。
    陆小羽满脸担心害怕,“你不要激动,注意......”
    然而话还没说完,陈沫突然停止了挣扎。
    陆小羽顿时心头一跳,“怎么了?”
    “肚子,肚子疼......”陈沫脸色煞白,脸上几乎瞬间便冒出了冷汗。
    陆小羽大惊,想也没想一下子就将她抱起,“我送你去医院。”
    陆小羽抱着她站起来,最后看了地上的常磊刚一眼,转身飞快地出了厂房。
    一出厂房,陆小羽便直奔陈沫的车,从她身上找了钥匙然后打开车门将她放在了副驾驶上。
    “你不要紧张,深呼吸,别激动深呼吸,我马上送你去医院。”陆小羽一边说着话一边替她系好安全带,话落直奔驾驶位,坐好之后,一踩油门,往最近的医院赶去。
    陈沫紧紧地抱着小腹,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她的孩子一定会没有事的。
    很快便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陆小羽不做多想,直接抱着陈沫下了车然后直奔急救室。
    “病人什么情况?”
    “早孕,怕是动了胎气。”陆小羽冷静地回答护士的话。
    护士飞快的在薄子上记下,随后说道:“病人家属不要紧张,我们马上派医生接诊。”
    陆小羽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好,直到陈沫被送进了妇产科的检查室,他才松了口气。
    “该死。”路小羽气得将手狠狠地捶向墙壁。
    明明知道她怀孕了,他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顾着劝她,怪她。
    半响后,陆小羽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拨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电话。
    终究......是他的孩子。
    电话响了几秒便被人接起,陆小羽嘴角带着几丝嘲讽,然而语气却十分地冷静,连称呼都省了:“陈沫在医院,你有没有时间过来?”
    陆饶有些惊慌地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沫沫怎么了?你们现在在哪个医院?”
    陆小羽眉眼低垂,将医院的位置说了出来。
    陆饶连忙说道:“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他话音一顿,“小羽,照顾好她。”
    陆小羽一声未吭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088章
    “大杯摩卡,谢谢!”
    白青青呼了口气坐下。她身材玲珑,妆容精致,一副靓丽职场精英的时髦打扮,只是穿戴平价,手上拎着的提包是巴宝莉春季高仿新款,昨晚刚到货她今天便迫不及待地提了出来,出门前还在镜子前拎着包左左右右自我欣赏了一番,效果很满意。
    她决定今天回去后给卖家一个好评。
    白青青的对面坐着陈沫,不同于白青青的精神,这女人浑身上下都写着“落魄”两个字,窗口炫目的阳光都没办法将她身上的黯淡驱散。
    陈沫的额角有明显的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的,不长不短的头发被一根廉价皮筋梳在脑后,平白使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好几岁,她看见白青青,还欲盖弥彰地试图用手遮遮额角伤口,却在接收到对方的白眼之后作罢。
    “小姐,喝点什么?”服务员过来问。
    “柠、柠檬水。”
    陈沫尴尬地咽了两口口水,头始终没有抬起过。
    “他又打你了?”白青青冷冷地问。
    陈沫没有吭声,好久才咬牙点点头,就立刻换来白青青嘲弄的眼神。
    “这次又是为什么?他下班回来没有及时吃到热腾腾的晚饭?”白青青问。
    “不、不是的,”陈沫难堪地捏紧了手指,最后又徒然地放开,头埋得更低了,“是因为他母亲。他母亲过来了,我跟她、跟她起了争执,他母亲骂咧了几句后就突然冲我跪下开始大哭,边哭喊边让我饶过她……”
    陈沫猛地抬起头,那双平时静如死水的眼睛中似乎有火苗在乱窜。
    她双手死死压在腿上,半沙哑的声音有点割人:
    “延承一进屋就看见了,他母亲跪在我面前,头磕在地板上咚咚作响,我当时脑袋完全是懵的,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是他的拳脚落在我身上,我大叫起来反抗,他下手却更狠了,随手捡起什么就朝我砸来,大骂我滚……”
    她终于啜泣起来,额角的伤口隐隐作痛。
    也是在此刻,陈沫才意识到,当思绪被恐惧与*的疼痛占据的时候,情感上的伤害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她现在都还觉得特别不可思议:曾几何时,她是多么地深爱着那个男人啊。
    他的帅气,他的上进,他偶尔为之的幽默与小浪漫……光是‘顾延承’这三个字,就足够她心甘情愿咽下所有的委屈,然后甜蜜得不能自己——那个全身心扑在男人身上的恋爱脑少女仿佛已经死去好多年了。
    从顾延承第一次动手打她开始。
    “你搬出来吧。”白青青跟她十几年老乡,终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他三番五次这样对你,说把你当免费保姆都是抬举,他根本没把你当人,你就……别再犯贱了。”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一点都不委婉。
    陈沫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我一个人,在c市,活不下去。”半晌,她声音很低地说了句,仿佛自言自语。
    白青青语塞,也霎时间没了话。
    她读懂了陈沫话中的信息,也认同:无关感情,离开了顾延承,陈沫确实在c市活不下去。
    陈沫没有积蓄,在c市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学历低个人能力又不强,连进写字楼当个小白领都不够格,再加上这几年窝在家里给那个姓顾的当免费保姆,与社会严重脱节……
    “不能找份性价比高的工作吗?包吃住的那种?或者至少解决了住的问题——”
    白青青说的,大概就是郊区工业园内,工厂普工之内的工作,每月能拿个两三千,卖力点的熬夜加班,四五千维持生计不成问题。
    陈沫埋头不语。
    白青青看着她,一下子就觉得没劲透了。
    这女人吃不得苦,落得如今的境地也是自作孽。
    她忍不住多看了陈沫一眼,突然有些神经质地将椅子往后拉了拉,似乎是想要离对面的女人远点——私心里,陈沫就像是一面可怕的镜子,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要活出个模样——白青青生怕变成陈沫这样。
    在她看来,一个女人活成陈沫这样,还真的不如死了算了,反正孤零零一人了无牵挂的。
    可是陈沫敢死吗?
    她是万万不敢的。
    别看她气质纤纤,又曾经爱得飞蛾扑火浑然忘我,可白青青心里明白得很:陈沫惜命。
    最后还是白青青替陈沫付了那杯柠檬水的钱,白青青以要赶着下午去上班为由,两人分道扬镳,临走前她去就近的取款机取了一千元塞给陈沫,可那女人死活不要,两人在马路边上拉拉扯扯一番,最后以陈沫狼狈地离开收场——她最终也没拿那一千块,不知道是不是骨子里仅剩的那点儿骨气在作妖。
    “嫂……嫂子?”
    陈沫蹲在公交站台等车,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有个略带熟悉的声音响起,她起初没怎么在意。
    “嫂子!真的是你!”
    那清爽粗犷的声音一下子近在咫尺,陈沫一惊,本能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结实的年轻男人,正满脸开心地瞪着她:“嫂子你不记得我了?我磊刚啊,以前经常来你和延承哥家里蹭饭的那个……我从尼泊尔回来了!”
    顾延承——
    陈沫脸色一变,本能地原地一趔趄。
    “哎哎嫂子当心!”常磊刚赶忙健步靠近,粗壮的手臂将她拎小鸡一样地提住,两人一度靠得很近,陈沫都仿佛嗅到了年轻异性身上特有的那种活力荷尔蒙的味道,好闻又带着挑衅,让她呼吸一促就紧张起来。
    她慌慌忙忙地站定,两手无措地理了理吹到脸颊两边的发丝,脸一下子臊得尴尬,
    她记起来这人了,是顾延承一个关系较好的远方表弟,叫常磊刚。
    磊刚以前在c市上大学的时候特别爱来找顾延承聚,两兄弟关系一度很铁,只是后来他大学还没毕业就跑去尼泊尔了,说是要去做生意赚大钱,当时顾延承对此大为反对,兄弟俩还一度吵到不可开交,幸得陈沫在中间打圆场。
    陈沫悄悄瞥了眼这年轻男人的座驾,是辆毫不低调的玛莎拉蒂跑车,她想,磊刚大概真是在尼泊尔做生意发大财了,买得起这样贵的车——陈沫在没见识,也知道这辆车能值c市两套房子。
    就像没见过美味的贫穷乡下娃一样,陈沫愣愣地注视着那辆豪车,又悄悄瞥了眼面前高壮年轻的男人,再联系到自己,突然就觉得这社会真他妈不公平:我辛辛苦苦付出,自出生起就循规蹈矩,面对爱情忠贞不渝,最后却在这个城市换不来一平米的居住地,而这种纨绔公子哥儿却能随便玩玩就玩出了名堂。
    命不同比不得,陈沫蹭了蹭受伤的额角,一口气叹得有些做作。
    “嫂子怎么了,叹什么气?”常磊刚低头又靠近她两步,高大的身躯就快将她给尽数盖住,他突然看到了她额角的伤口,吓一跳般咋呼起来:“这是怎么了嫂子?你脸被撞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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