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带路的掌柜刘碑也停了下来解释:“不知道几位知不知道第肆阁的规矩?凡是要上四楼,都须得……”
    许元卿并没等他说完就一扬手,不知丢了什么东西出去,夏小乔只听见一阵重物落水声,接着眼前云雾散去,一条毡毯铺就的路出现在了面前。
    “请。”刘碑的态度顿时更恭敬了些。
    几人顺着路往前走,拐了个弯,上了几阶台阶,就有一个须发皆白、道骨仙风的白衣老者相迎。
    “贵客到来,未曾远迎,失礼之至,还请几位不要见怪。”
    许元卿对这老者客气多了:“不敢当,敢问老前辈尊姓大名?”
    老者先请他们上去,然后才回道:“老朽薄季,第肆阁掌事。”他挥挥手,叫刘碑退下,自己请许元卿等人到里面一间陈设精美的雅室内坐下,并笑吟吟问,“几位可是从天姥山来?”
    夏小乔诧异,许元卿却神色如常,笑而不答,反问:“薄掌事手里可有什么合适我师妹师弟徒儿的法宝?”
    薄季依言逐个看过去,看完又把目光定在夏小乔身上,夏小乔清楚的看见他目光中有惊奇,心里不由惭愧,觉得自己凡人似的,给大师兄丢了脸。
    薄季却并没说什么,那点惊奇也很快就掩饰好了,笑眯眯的说道:“几位来得巧,老朽这里还真有点小东西,请稍待片刻。”
    他说着转身出去,并真的在片刻之间就走了回来坐下,继续与许元卿攀谈。他很识趣的没有再问许元卿姓名来历,只介绍第肆阁新近收了哪些中高阶功法和法宝。
    许元卿已结金丹,又是紫霞峰大弟子,怎会稀罕外面的功法?至于法宝,对他而言又是贵精不贵多,他不会没事去和人斗法,主要的精力还是在处置紫霞峰日常事务和自己修炼上,所以也不太感兴趣。
    但他做大师兄习惯了,听说有一套压阵旗威力无比,想到林元静可能需要,便叫薄季也拿来瞧瞧,又听说他们新近还收了一把好刀,可能适合赵元坤,也一并叫拿来看。
    薄季又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就带着八位丽人鱼贯而入,八位丽人着装各不相同,样貌也各有千秋,却无一例外都美艳夺目。
    可惜的是,他们这一拨客人,除了满眼好奇的夏小乔,没人在意八位美人长得什么样子,眼睛盯着的,都是美人手里捧的匣子。
    薄季招手示意第一名美人走上前,并打开匣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碧莹莹、约有鸡蛋大小的珠子来。
    “北海碧光珠,有避水、夜明、驱除恶灵之效,且能自如变化,可镶嵌在首饰上佩戴。”薄季示意美人把珠子送到夏小乔面前去。
    夏小乔先看了一眼许元卿,见他点头后,才伸手拿起珠子转着圈看了看,然后又默默放了回去。
    许元卿也没表示意见,示意薄季继续,然后第二名美人上前,从匣子里取出一支雕花长簪来。
    “这是荔藤凤尾簪,使用千年荔藤的枝干加青鸾尾羽制成。荔藤生长在西域极干旱之地,韧性极强,却极其渴水,更爱吸食鲜血,只要主人以鲜血喂养百日,荔藤凤尾簪即可认主,届时无须灵力催动,只要遇上危险,主人以意念,即可放出藤条袭击敌人,且因混杂了青鸾尾羽,还可以奇火攻之。”
    薄季说着手持荔藤凤尾簪,以灵力驱动,接着众人就看到十数条棕褐色长藤如长蛇一样激射而出,将几个美人缠了个结结实实。
    “当然,以灵力功法也可催动,且法力越高,簪子的威力也越高,只是若不能以鲜血喂养,到底不够心意相通,总是须得拿在手中才可。”薄季说着收回藤蔓,美人们这才恢复自由。
    许元卿听到这里,终于露出点感兴趣的神色,抬手要过那簪子来看,见簪子形制古朴,头上雕了青鸾图样,就将簪子对住长桌,试着用灵力催动,一束幽蓝火焰立刻喷薄而出,他很快收手,桌面却依旧被烧穿了一个洞。
    “这个有点意思。”他说着就把荔藤凤尾簪插到了夏小乔头上,也不问价格,就示意薄季继续。
    夏小乔头顶那支簪子,莫名觉得脖颈沉重不少,为什么又是要用鲜血喂养啊?!她已经有个蛋要喂了,现在还要用血养簪子,还得百日!看着自己白嫩无瑕的双手,夏小乔觉得,她最近一定是有血光之灾,不然为什么总要见血呢?
    之后薄季又介绍了一条艳粉色披帛,夏小乔因为满怀怨念,也没注意听,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许元卿嫌弃的问:“能重新染色么?”
    “这个老朽也不清楚……”薄季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挑上等法器还介意颜色的,一时真是有些无语。
    许元卿就说:“那先放一边,下一个。”
    下一样宝物是把写满了灵符的折扇,扇骨用赑屃壳制成,扇面是冰蚕丝织就,可一次性放出几十个符咒,且其中多为元婴期真人才能使用的高阶符咒。
    “比起自己发出符咒,这把扇子既能先发制人,又节省灵力消耗,还可防水防火。”
    许元卿叫辛一徒上前拿起扇子试了试,点头留下了。
    接下来的宝物看起来比较平常,是一块羊脂玉佩,薄季比着慕元廷解释说:“老朽虽眼拙,但瞧着这位少年真人似乎元气不足,这只玉佩别无长处,却是问心寺东邻上师持诵过的,有滋养元神、充沛气血的奇效。”
    许元卿叫拿过来看,那玉佩雕的是佛祖像,雕工精致,佛祖面上充满悲悯慈爱,便问道:“既是东邻上师持诵过的,又怎会到了第肆阁?”
    “真人放心,第肆阁的宝物来源绝对正当,这是原主人自己卖到我们第肆阁的,至于原主人是谁,老朽却不好透露。”
    许元卿想了想,东邻上师和师尊同辈,他们四极宫虽明面上说与问心寺齐名,但谁都知道四极宫在修真界一家独大,他们是不怕问心寺的佛修的。何况这东西自己是正大光明买来的,又是给慕元廷用,师尊定然不会多说一句,当下就点头定下了。
    剩下的压阵旗和那把刀,许元卿也都在看过后要了,这才叫薄季一并算总账。
    薄季活了三百多年,在第肆阁做掌事也算是见了不少神通广大的买主,却是第一次见到许元卿这样财大气粗的,当下按捺住心中激荡,细细算了一番,回道:“不算碧光珠和系霞纱,去掉零头,一共是二十八万精纯灵石。”
    夏小乔吓了一跳,据她所知,大师兄作为已经入排行的元字辈弟子,每月可从门中领到一千精纯灵石,似她这般还没入排行的减半,只有五百,与辛一徒这样的筑基后一字辈弟子相同。
    而一块精纯灵石抵得一百普通灵石,一百灵石能买什么,夏小乔不知道,但她刚刚问过赵元坤,知道她刚得到的那只珍奇灵宠识途鸟市价也不过才几千普通灵石!
    这些东西怎么这么贵?二十八万,算一算,就算是大师兄也要用尽十几年的积蓄才能买得起!而灵石本身是消耗品,很少有人会存着不用,尤其对于四极宫的人来说,他们基本不需要外出采买什么,纯度再高的灵石也不过是用来修炼而已啊!
    果然,夏小乔刚想到这里,就听许元卿说:“我没带那么多灵石,你看用这个抵行不行?”他说着手上陡现一只白银小箱子,箱盖自行打开,露出里面散发莹白光芒的满箱珠子。
    “这是,聚灵珠?”薄季脸上变色。
    许元卿点点头:“一颗聚灵珠抵一千精纯灵石,这里有三百颗聚灵珠,你把那碧光珠和纱巾一起卖了吧。”
    薄季看着一箱子泛着流光的珠子已经不会呼吸,他们第肆阁产业做得极大,什么珍奇宝贝没见过,可这么多色泽精纯的聚灵珠还真是头一遭见到!要是早几十年,有这么多聚灵珠,没准他在修行上也能更进一步,结成金丹,何至于像现在这样过一天是一天!
    他勉强抑制住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尽量得体的笑道:“真人如此慷慨,老朽自没话说,除了这两样,还有一件珍珠衫,权当是个玩意儿,一并送给这位小仙子赏玩。”
    于是等从第肆阁出来,夏小乔身上已经多了四件宝物。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停不下来了……爆了字数也超了时间……
    ☆、巧遇
    聚鲜居东家宋征气喘吁吁坐在地上,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喉头腥甜,浑身冷汗涔涔,提不起一丝力气,好像全身功力尽失一样。
    伙计们忙凑过去将他搀扶起来,送到后堂中坐下,小心翼翼的问他怎样了。
    宋征没说话,阴沉着脸自己吞了两颗药丸,调息片刻、恢复精神后,自己去了城主府。他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可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吃了这么大的亏,宋征又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他是动不了那几个人,但有人动得了!
    宋征一路疾行,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却不想刚到城主府门外,就遇见了一个想不到的人。
    ***
    从第肆阁出来的一行人,还不知道有人心怀不忿,要找他们麻烦,正打算出城离开。
    夏小乔在紫霞峰住了三年,远离尘世,陡然见到鲜活的市井之态,难免留连着不愿离去,一直伸长脖子看那些落魄修士去卖灵药。
    赵元坤不像许元卿那样纵容师妹,而且他心虚着,只想早点出城,就伸手揪住夏小乔衣领,把她往外一提,说道:“走了走了,看什么热闹?”
    夏小乔被他这样揪着极不舒服,忍不住极力挣扎,却没想到赵元坤把她提出去就松了手,她这么一挣扎,脚落地时就没站稳,脚踝一扭,人就向后面倒去。
    许元卿见机极快,没等旁人反应,他已平移过去,一把捞住夏小乔的腰,并转头斥责赵元坤:“手上没点准头就别胡闹!”
    夏小乔闪了一下腰,有点惊魂未定的扶着许元卿站稳,对赵元坤难免生了气,正要说句狠话,身后忽然有人说道:“姑娘,你掉了东西。”
    她循声回头,见一个黑衣修士正举着那支荔藤凤尾簪,下意识摸了一下头上,手摸空后,忙接过来道谢:“多谢你!”她一边道谢一边抬头,对上黑衣修士的脸时,更惊愕了,“啊,是你啊。”
    许元卿此时也转过了头,发现捡了荔藤凤尾簪的人正是自己刚刚在聚鲜居放过的那名修士,便微微点头说:“多谢了。你姓范,是吗?”
    那黑衣修士脸上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就要往第肆阁里面走,夏小乔忙出声叫住他:“请等一下。”她看这修士衣着狼狈,脸上也满是风尘之色,想到那识途鸟对他来说,肯定已是一笔不小的财产,他刚刚捡了自己的东西又立刻交还,便想表达感激,可是她开口之后,却不知怎么称呼此人,顿时就犯了难,下意识看向许元卿。
    许元卿一眼就看穿了夏小乔的想法,便替她说道:“刚刚在聚鲜居,我听你同伴叫你明也,不知是哪两个字?”
    黑衣修士微微皱眉,没想到这几个衣着光鲜、一看就是出身于名门大派的人竟拉住他攀谈,他虽不耐烦,却也不想得罪这几个人,只能耐着性子答道:“在下范明野,典范的范,日月明,旷野的野,见过几位真人、仙子。”
    “我姓许,”许元卿到浔州城后第一次报出自己的姓氏,“难得你这小友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又年纪轻轻就已筑基,可见心志坚韧、肯刻苦上进,我侥幸识得几位宗师,你若有意投入名门,我可代为引荐。”
    夏小乔大吃一惊,她本来只想赔给范明野些与识途鸟等价的东西罢了,大师兄居然直接要给范明野介绍名师!果然是大师兄!总是这么慷慨!
    却没想到让人吃惊的事还在后头,范明野在听完许元卿的话之后,脸上一瞬间露出惊喜,却又很快恢复面无表情,低声婉拒了!
    “多谢前辈美意。只是在下还有同伴不能抛却……”
    许元卿难得开金口肯帮人却遭到拒绝,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一句,只问:“你同伴可是身受重伤,需要灵药?”
    范明野惊讶的点点头,许元卿扬手丢给他一个瓶子:“每日一粒,三日若是还不好,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说完就牵着夏小乔率先走了,赵元坤看了半天热闹,追上去时还啧啧称奇:“真是难得见到大师兄大发善心还被拒绝,哈哈哈,不过那小子到底哪里让大师兄触动了?竟然还肯给他还魂丹!”
    许元卿没说话,夏小乔哼道:“这个范明野人挺好的呀!大师兄不过是举手之劳,值得你一直念?”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咱们修真之人,最忌讳随意沾染因果,素不相识之人,谁管得他们的死活?你知道他们做过什么事?有没有伤天害理?万一你救了个该死之人,将来渡劫时,都是你的业障!”
    说得这么吓人,夏小乔偷偷看一眼许元卿,许元卿就说:“他不会,这个年轻人倒是难得的正派。我还没说你呢,叫你跟着来是保护师妹的,你倒好!再这样,我可要罚你了。”
    赵元坤翻了个白眼,干脆不和他们讲话,径自往城门口疾行。
    “可是大师兄,你是怎么知道范明野的同伴身受重伤的?”
    许元卿答道:“我看他有灵力耗竭之相,眼神中又隐含焦急,直奔的是第肆阁售药柜台,他在听我说可以引荐他拜名师时明明很惊喜,却又立刻变色,提起同伴不能抛却,显然那位同伴不能自理,是以……”
    “原来如此,大师兄真是细致入微,我就什么都没看出来。”
    许元卿笑了笑,转头问后面跟着的辛一徒:“一徒,范明野的面相如何?”
    辛一徒答道:“五官尚算中正,可惜双耳轮廓不明、嘴角下垂,难免奔波劳碌、穷困潦倒、学艺不顺,不过此人眼神明亮、黑白分明,显然意志坚定、心思纯正,应能大器晚成。只是此人整体看来有运无命,多半功败垂成、难成大器,除非……”
    他只讲了短短一段话,已经用了四个转折,夏小乔忍无可忍:“除非什么?别卖关子了,你学街头相士倒是学得像!”
    “师叔怎么知道弟子做过街头相士?您有所不知,要不是靠卖关子,弟子哪里能筹得齐来浔州城的盘缠?”
    夏小乔不相信,许元卿却笑道:“他说的是真话,不过他那时候做相士,另一半还是为了遮住他那只眼睛。”
    哦,对!挡住那只银色的眼珠,出去招摇撞骗,更容易哄得人给钱呢!
    辛一徒还是一脸无辜,终于把后半句说完:“除非得遇贵人,用心扶持,否则,至多止步金丹。”
    “一个散修能修成金丹,已经算是奇才了。”许元卿说完这句,就没再闲聊,带着夏小乔脚不沾地出了城门。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刚出了城门,就看到赵元坤正被一个红衣女修追着打。
    “赵元坤你个王八蛋!还敢藏头露尾的来浔州城!你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夏小乔惊得瞪大眼:“这是?”
    许元卿一笑:“桃花债找上门了。不用管,咱们先走。”他说着就抛出飞行法器,牵着夏小乔的手上去了。
    夏小乔还有点没看够,“我还没看清沈姑娘的样子呢!”
    此时慕元廷和辛一徒也进了海螺之中,许元卿就笑道:“这个容易。”他抬手在下方开了个洞,然后驱动法器飞到正比斗的两人上方,让夏小乔仔细看。
    “啊!看到了!沈姑娘真美呀,像一朵娇艳的海棠花,这暗器打的也比三师兄的鞭子好看多了。”
    辛一徒蹲在夏小乔对面,给她解说:“沈家仙子这套暗器叫九星连珠,用的是星耀石,里面还填了火药,眼下看,沈家仙子没想下杀手,不然三师叔的袍子早烧烂了。”
    底下被沈娇琳追着打的赵元坤看见海螺飞过来,本以为许元卿是来接应他的,后来发现海螺只盘旋着飞,根本没有降下来接应他的意思,不由怒吼:“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许元卿袖子一挥,底下的洞立刻恢复如初,他淡淡说了一句:“没有。”
    两个字随风飘到赵元坤耳畔,他再抬头时,海螺已经急速飞遁,小的像个鸡蛋了。
    “……”赵元坤咬咬牙,纵身躲开暗器,收起鞭子,换了刚到手的斩魔刀,用力向前一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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