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乔玉妙自请下堂和自证清白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有人觉得乔玉妙是性子太刚烈,所以受不得委屈;有人觉得她失了女子的温婉恭顺;有人觉得她是性情中人,随性而为;也有人认为她是不守规矩。
    现在,这个颇具争议的女子正婷婷的站在大堂中央,说这副陆道子的《松山积翠图》,不是真迹,而是假货。
    众人均是觉得十分狐疑,但是其中不少人觉得她只是因为被乔玉琏当面指责了一番,所以脸上挂不住,这才胡乱攀咬说这画是个假的。
    不少人已经皱起了眉,甚至有人忍不住开口说了起来。
    “既然是宣平侯府库房中的字画,又怎会假?你不要胡言乱语?”
    “你这女子忒得不懂事,宣平侯府什么门第,需要拿假画出来骗人吗?”
    “老夫也是见过不少名画的,是真迹还是赝品,倒也还能分辨一二的。这画无论是从装裱,字迹,或是画风,当属真迹无疑。”
    “恩,这画我方才也仔细看过了,也确实是真的。”
    “这画确实是真的,那女子快退下去吧。看你年纪尚小,我等就当你是不懂事。”
    收到那么多人支持自己,乔玉琏腰杆一挺:“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乔玉妙淡淡一笑:“自然有话要说。这《松山积翠图》是假的,别人看不出来,我却看得出来,乔少爷敢不敢把这《松山积翠图》打开?我自然会告诉大家,这幅假的《松山积翠图》的破绽在哪里。”
    “哈哈哈,”乔玉琏大笑三声,“有何不敢?”
    说罢,乔玉琏又小心翼翼的把画拉了开来:“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乔玉妙走到画前,伸出食指,往画上的一处,轻轻的那么一指:“破绽就在这里。”
    随着乔玉妙的动作,堂上众人都顺她的手指,朝画上那一点看去。
    尤其是刚才发言声援乔玉琏的几人,也看了过去。这一看,脸色俱是一变。
    米殷殷也在看到了那一点的破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个时代技术手段有限,很难做出来以假乱真的赝品来,一般的赝品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这个时代的生意人,也不像乔玉妙前世的那个时代,为了赚钱可以泯没良心,不择手段,多少还是讲个信字的。
    所以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真正可以以假乱真的赝品的。
    而且这幅赝品又是宣平侯府的嫡长子乔大少爷拿出来的。宣平侯府是什么人家,那是百年世家,书香门第,有口皆碑的礼仪世家,他们家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是假货?
    先是时代的局限,后又有宣平侯府声誉的先入为主,所以堂上众人都没有发现这画是一幅赝品。
    乔玉妙站在画前,笑吟吟的说道:“这画上写了一行字,嘉佑年画于翠云山。嘉佑是先帝的年号,先帝的名讳之中有一个云字。在嘉佑年间所有的云字都要避讳,最后那一点是不写的。可是这副图上的云,却是未做任何避讳。云字不做避讳,却又是嘉佑年间,自然是假画。”
    那字画店的店家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这副假画,从装裱、画风、字迹上来看都像真的一样。然而百密一疏,被乔玉妙给看出了破绽。
    方才堂上众人又因为种种原因,又先入为主,忽视了这一点。
    而乔玉妙却是穿越来的,她前世的那个时候假货满天飞,连假货也要分出几个档次来的。在她前世那个年代,若是有一幅名家字画出现在眼前,少不得左一个专家,又一个专家的分辨。所以,与这个时代的人恰恰相反的是,乔玉妙对名家字画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画是不是假的。
    乔玉妙对如何辨别字画真伪,其实并不多,但是她看过的话本多啊,知识丰富啊。
    她曾经话本上看到过嘉佑年间发生的事情,其中有不少提到避讳云字的事情,是以,她便将关注点放在这里。这样被她发现了这幅画的真伪。
    乔玉妙眯了眯:“宣平侯府?百年世家,书香门第?积十几的积累?收藏了一幅假画,还拿着这幅假画,来给大家品评。
    “呵呵,”乔玉妙轻笑一声,“欺骗众人,欺世盗名,沽名钓誉,有辱斯文,不知廉耻!”
    慢慢的,堂上众人,看相乔玉琏的目光也变了,变得狐疑,不屑,鄙夷。
    刚才,为乔玉琏说话的几个人,顿时脸上讪讪的。跟周围的人抱抱拳,算是打了个招呼,就提前离席了。
    米殷殷也是脸色不虞,她办的这诗酒会,好好的气氛就这样被破坏了。这乔家少爷竟然拿一幅赝品到诗酒会上,还让她的客人们品评,是看不起她一介风尘女子办的诗酒会吗?竟然还想送她假画,还想以此来请她一起喝酒小酌?
    米殷殷当即冷了脸,冷哼一声说道:“奴家多谢乔少爷好意了,不过奴家虽然只是风尘中的女子,却也不想收藏一幅赝品,乔大少爷的好意奴家只能心领了。”
    这乔玉琏脸是一会儿涨的通红,一会儿变得刷白,又一会儿便得通红,脸上的表情,简直精彩纷呈。  这幅画他是从利丰解库的死当物,当银足足有两万两纹银。
    来之前,他全然不知这画是幅假的,还真的当它是个宝贝。
    他才是那个苦主啊。
    但是刚才他话已经说出去了,这画是他们宣平侯府家传宝物,现在若是辩解改口说是从解库里得来的,岂不就是承认刚才所说的都是骗人的吗?
    他只好继续承认这画是他家祖传。可是像他们这样的侯门大家,怎么把一幅赝品当正品收藏?这不是丢了自己全家的脸面吗?说出去岂不笑话?
    他若是说他也不知道这幅画是假的,那么他把假画当真,岂不是在说自己傻吗?
    可是若是不这么辩解,他就成了沽名钓誉,欺骗众人了?
    乔玉琏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的表情,似笑非哭,似哭非哭,实在难看的紧。
    乔玉琏一幅百口莫辩的模样,却是更让人相信他是拿了一幅假画来骗人的。
    堂中众人交头交头接耳:
    “宣平侯府的嫡长孙竟然拿了一幅假画出来?”
    “也不知道是这乔玉琏自作主张从别处拿的假画,还是宣平侯府真的藏假画,然后拿出来欺世盗名?”
    “谁知道呢?”
    “百年世家,声明在外,内里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乔玉妙不再管乔玉琏,重新走向楼梯口。
    在那里,齐言彻的凤眸正凝视着她,凤眸带着欢喜,唇角也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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