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大胆的丫头!竟想将祸水引到她身上么?阿娇不悦的看着跪地的主仆,百灵出声道:“蕊女使说话要注意分寸!什么叫殿下旨意,殿下可没有旨意要伤害尹美人!更何况,尹美人素日是活泼爽直了些,却也不是不顾腹中皇子的人。蕊女使这话,是怪责皇后殿下和尹美人么?”
    卫子夫惊惧的拉住蕊芯,道:“妾有罪,没能好生管教宫人,求殿下恕罪!如今尹妹妹生死未卜,皇嗣不知是否保住。妾不为自身分辩,只请殿下降罪!”
    她这样一味认罪,分明是让阿娇进退两难。事情没有查清,如果贸然将罪责推到卫子夫身上,她这个皇后岂非是非不分?而蕊芯口口声声看见是凝香推搡尹氏,这样一来,又有了皇后故意陷害宠妃的嫌疑。
    “卫氏,你这是要逼宫么?”阿娇眉宇间漾起微怒。
    卫子夫好像没看见阿娇的怒意,依旧凄然道:“殿下息怒,妾不敢令殿下为难。所以才出此下策,若尹妹妹之事必要有人来承担罪责。妾只愿以一己之身,换永巷的安宁。”
    阿娇气恼起来,正要再说什么,只听外边一阵吵嚷,劈头而来的是皇帝的雷霆之怒。
    “怎么回事!”皇帝怒意冲冲的声音震撼所有人的心。他本坐拥美人,正惬意的享受旖旎时光,没曾想皇后身边的大长秋求见,竟是这样的事!他没敢告知上位长辈们,因为太知道皇太后盼孙儿的心,不忍叫她听见这等事。
    一路上,皇帝都希望像之前落水,是个意外中的万幸。但御医听闻皇帝亲临,正好出外说下情形。他清楚听见御医颤抖着声音,拱手恐惧道:“陛下,尹美人小产了。”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皇帝几乎要支持不住,打晃的手下意识扶住距离他最近的人,这才稳住身子,他用嘶哑的嗓音,如同失去幼兽般痛苦道:“好好儿为何会小产?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子夫没哭哭啼啼跑去皇帝跟前做戏,她知道皇帝震怒,这时候谁撞上去,就算无辜之人,也必受牵连。她迅速站起身,软语道:“陛下千万要保重龙体。”伴随恰到好处的嘤咛声,强忍不让眼泪落下来,整个一柔弱哀伤,为皇帝的孩子哀伤,丝毫没有醋妒和不该出现的欣喜。
    皇帝兀自抓着稳定身体的手,紧紧收拢五指,完全没意识到那人的痛楚。他只顾着情绪的发泄,继卫子夫的孩子小产,这是第二个了。从他十六岁即位,还是太子时便娶妻,到如今一个子嗣也无,还是上天的惩罚?想到此,皇帝灰了心,满面的苍白。
    卫子夫看着皇帝浑然不知慌乱时抓住了阿娇的手,现下里依然紧紧的抓着,那感觉似乎没有一个人能破坏两人这样诡异又和谐的世界。她的心头掠过一丝愤恨,原来在这样痛苦的时候,他只想着她,他唯一的皇后。
    皇帝抓的太紧了,紧的阿娇的右手指尖是不健康的青白之色,她觉得自己的手已经麻木了,这会子就算有人拿刀割破她的手指,也没什么痛感了。
    “请陛下惩罚贱婢凝香!”家人子中走出一名女子,她低着头,半点看不清容貌。殿选那日所有家人子站在一起,阿娇都有个大致印象,但那些得宠后很快沉寂下去以及还没临幸的家人子,已是记不太清了。阿娇只觉眼熟,却不知那女子是何人。
    皇帝神色一凛,皱起眉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立起身,面容如莲花般清秀可人,实实在在的濯清涟而不妖。生的不惊艳、不倾城,独有一种凌冽的美。
    “回陛下,妾是家人子陈氏。”
    有华裳还未褪去的震惊在,皇帝并没有太关注陈氏的清丽,他不解道:“为何要惩罚凝香?”凝香是皇后的宫人,皇帝下意识看站在他身边的阿娇,这才发现一直给予他力量的那个柔夷,是阿娇的。有些尴尬,又有些说不清的情绪,他松开了手,什么也没说。
    陈氏没发现什么异样,而是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言辞恳切道:“陛下,贱婢凝香推搡尹美人,才导致尹美人小产滑胎!”
    “什么?!”皇帝陡然大怒,转眼间怒火更胜一筹。他逼视阿娇,道:“凝香是你的宫人,梓童作何解释?!”
    阿娇不卑不亢福福身道:“仅凭陈氏一己之言不作数。”
    蕊芯赶紧插话道:“陛下,奴婢在卫夫人近前伺候,亲眼看见凝香推搡尹美人。”
    “蕊芯,不得胡言!”卫子夫诚惶诚恐,慌乱呵斥自己的侍婢。蕊芯委屈的看着卫子夫,只得呐呐不作声,
    皇帝凝了神色,指着蕊芯道:“子夫你不必拦她。蕊芯,当时是什么情况,你详细说说看。”
    阿娇眸色微动,没做声,静静听蕊芯叙述当时情况。蕊芯乍着胆子说了一通,比之前在皇后面前控诉的更加详细。卫子夫兀自垂泪,不再阻拦。
    皇帝越听越气,直到话尾结束面色铁青,“凝香呢?!”
    阿娇道:“在殿外跪着,未经传召不敢入内。”
    “把她给我带进来!”
    皇帝一声令下,左右宦官宫人押着凝香入内,凝香已是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跪在众人面前,惊惧交加。
    “凝香,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皇嗣!”皇帝怒极,在上座几乎要坐不住。
    凝香吓得哭出声,“求陛下明鉴,奴婢没有,奴婢没有推搡尹美人!”
    “怎么?你还敢狡辩吗?”皇帝指示左右,“给朕掌嘴!”
    第26章 心生歹意
    长白不得已,走上前去劈手给了几个嘴巴。在皇帝面前,他不敢托大,下手极恨,凝香的脸颊当即肿起来,嘴角破裂出血,兀自嘤嘤哭泣不止,模糊着声音道:“陛下,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卫子夫给陈氏一个眼色,虽轻而快,却被阿娇逮个正着,这让她心头冷笑,看来此事就算不是她卫子夫一手谋划的,便是跟着踩一脚。陈氏上前道:“陛下,这贱婢不严刑拷打怕是不说实话。您想,区区奴婢,又不是尹美人宫中的人,要说平日里受什么委屈也不存在。定然是有人指使!”
    “有人指使?”皇帝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阿娇,“怎得皇后执掌永巷,还有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出现?”
    这事与她无关,阿娇并无半分心虚之色,听闻怪罪,只离座道:“永巷中出了此等事故,确是妾的疏漏。陛下心疼妾,命卫夫人协理,没曾想,妾和卫夫人均出了纰漏。”
    卫子夫一愣,旋即恨得咬碎银牙跪下,“是,陛下,是妾的错,不能为陛下和皇后殿下分忧,还出了这样的事。”
    阿娇见卫子夫乖觉认错,接着道:“不过既然都说是凝香的错,凝香也算当事人了,判罪之前也得容人分辨一二吧。”
    这话说的有理,也没有为自己的宫人分辩什么。皇帝想了想道:“梓童先坐下吧,卫姬也不要跪着了。朕倒要听听这贱婢有什么话说。”
    阿娇依言坐下,卫子夫谦卑恭谨什么也没说,但可见她眼波中透出的情绪并不是那样平静,还是有涟漪。毕竟这是一场赌博,就赌皇帝信谁。原来的她是坚信皇帝厌弃了皇后,必然想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但是,自从皇后有了变化,那一年的冷落,这些时日的种种,她突然不是那么确定了,狐疑了。
    话说凝香见有转机,皇帝愿意听她辩解,赶紧膝行几步,道:“陛下容禀。当时宴会结束后,夫人们陆续离开。卫夫人在前,尹美人在后。尹美人念着陛下,孕中多思,同卫夫人有了些误会。皇后殿下在后,生怕尹美人唐突了卫夫人,便叫奴婢近前劝一劝。奴婢依然而去,没说两句话,忽觉尹美人朝奴婢倒过来,奴婢下意识想扶住尹美人,却没扶住,尹美人这才摔了。陛下治奴婢失职之罪,奴婢别无二话。但奴婢真真没有谋害尹美人,更没有谋害美人腹中皇嗣。”
    陈氏听完轻浅一笑,“你是说我和蕊心姑娘冤枉你了?”
    凝香哪里敢同陈氏拌嘴,只哀泣道:“求陛下明察。”
    各说各话,皇帝良久未言。他应该去相信卫子夫,相信家人子陈氏,好好给皇后一个教训。但是阿娇正冷静的看着他,去了浓妆艳抹,那样清秀婉约,又有大家闺秀的名门气质。皇后怎么会去做那样的腌臜事?可是尹氏在病榻上娇弱的哭泣,他不得不给尹家一个交代。
    被冷落许久的李御医开了药方一直候着,此时听完这些话后,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冷汗湿透的贴身小衣粘在身上无比难受。他拱着手走到皇帝面前道:“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李御医的话犹如朝平静的湖面投入一块巨石,掀起波涛。
    皇帝的脸色难看至极,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本打算借机发挥的卫子夫完全没想到出了这么个茬子,当即瞠目结舌。阿娇出言,划破静的诡异的场面。
    “李御医,这话可不是瞎说的。你可否确定尹美人体内有凉性寒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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