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延神情有些僵硬,抿着嘴,一言不发。
    他的异样,她丝毫未曾察觉,继续道:“后来我再也没见过知延哥,不知道知延哥是不是还活着,但是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时常还会梦见你,梦见你满头鲜血的模样。”她垂眸,声音低沉了些:“从那以后,我开始怕血,我怕你已经死了…后来在鹿州警局,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认出你了。”
    良久,傅知延喉结上下动了动,很艰难地沉声说道:“所以,你说喜欢我,还做了那么多,其实都是因为…”
    他的反应好像有点奇怪,叶嘉诧异地盯着他,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可是她看不出来,就是觉得不对劲,终于她点了点头:“因为你是大哥哥呀!你救了我,所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终于…傅知延的一颗心重重地跌入了深渊。
    已经渐入初夏,可是晨风依然冷飕飕。
    他实在不忍心说破那残忍的真相,舍不得她难过,舍不得见她掉眼泪,更舍不得…推开她。
    可是,他的心却更疼了。
    多么喜欢她呀!喜欢得好像这个世界变都小了,他的眼里,只能看见她,脑子里时不时要想念的,也只有她。
    而她喜欢和想念的…却是那枚警徽的主人。
    浑浑噩噩,步履踉跄地回到家,往沙发上一躺,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梦醒过来,他依旧是她的情有独钟。
    傅知延躺了很久,终于站起身,走进走廊最里面的的房间,房间很干净整洁,立柜的最下面一层,打开,里面有一件折叠的浅蓝色制服,上面残留的浅淡血迹已经洗不干净了,制服的左上方靠近胸口的位置,明显有一个针扣,傅知延手里的那枚警徽,正好能够扣上去。
    他的哥哥,傅知靳。
    九年前,死于璧山地震。
    还是没能拿下傅知延,叶嘉超级挫败,那天晚上,就差那么一点点了,结果他居然睡了过去。
    唉。
    梅雨时节到来,连日里阴雨绵绵,晚上九点,绵绵小雨变成了倾盆大雨,程遇正鬼鬼祟祟地摸到门边,手伸向了门口放置的最后一柄伞,叶嘉刚脱下白制服,一眼就瞅见程遇,大喊了一声:“那是我的伞!”
    被撞破阴谋的程遇抓起伞跑进了雨中:“咳咳,那个…我感冒了不能淋雨,咳咳咳,借你伞一用啊!”
    叶嘉急匆匆地追出来,程遇已经跑远了。
    “什么人啊!”她气急败坏地又重新回了屋檐下,本来店里的伞是够用的,结果下了大雨,几个吃了宵夜的客人要借伞,索性伞就都给他们了。
    远远的,看见有人从路灯下走来,那熟悉的黑色身影,带着夜色的浓俨和肃静。
    傅知延从夜雨中走来,叶嘉的呼吸都要停滞了,心跳得有些不稳。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制服,一路风尘仆仆,收了伞,看向她。
    叶嘉连忙跑过去,“你怎么来了呀!”
    “恰好在这附近执行任务,不知道你下班没有,便过来看看。”
    “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万一我下班了怎么办,不是扑了空吗?”见他**的一身,叶嘉心疼极了。
    “雷雨天,不好打电话,怕你在路上,不安全。”傅知延收了伞,一边解释,看向了店里面:“只剩你一个了?”
    “嗯,老板抢了我的伞,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叶嘉关掉了店里的灯,将卷门按下来,锁好。
    “那倒是正好。”傅知延随即脱下了外套,小心翼翼地系在了叶嘉的身上,然后揽过她的肩膀:“我送你回家。”
    傅知延撑着黑色,一路护着叶嘉,自己的半边身子已经全湿,叶嘉不住地把伞推过去,她宁可自己淋着,也不想傅知延受凉感冒。
    “叶嘉,再这样,咱们都得湿。”
    都得湿。
    某人老脸一红,好像又想歪了。
    她一个劲低头偷笑。
    车在不远的路边,他护着叶嘉坐进去,身上已经湿漉漉一大片,白色的衬衣质地单薄,叶嘉身上倒是没沾上一点水珠,她测过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衬衣衣料粘在身上,露出了隐隐的肉色,风光绰约,真是…好身材呀!目光情不自禁地往下,衬衣扎进了裤子里…
    “往哪看?”傅知延给她系好安全带,敲了敲她的小脑袋。
    “唔。”叶嘉捧着头,连忙抽回目光,红着脸,正襟危坐。
    傅知延打开雨刮器,将车开了出去,叶嘉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又瞥向了他,他的发丝微微有些湿润,粘在了头顶,露出了挺拔的额头,眉峰很锐利,眼框微陷,眼睛就像散布夜空的星星,那样明亮。
    真是一秒都没有办法移开视线啊!
    “我好看吗?”
    点头点头点头!
    叶嘉想起来第一次见面,他也问了这个问题,那时候的语调似乎很不善,绝非现在,带了那么点揶揄,听起来像**。
    “第一眼,就认出了我?”他又问,神情略微地紧了紧。
    “嗯,一秒钟就认出了。”
    “有没有想过,万一认错了?”
    叶嘉看着他,愣愣地摇了摇头,她还真没想过,怎么会认错,绝对不会,他的眼睛,她至死都记得。
    一声叹息,轻不可闻。
    车开到了叶嘉楼下。
    “你把伞带着。”傅知延提醒。
    “知延哥,不上去坐坐吗?”叶嘉咬着下唇开口问。
    傅知延垂着脸,沉默了片刻,伸手揽过了叶嘉的肩膀:“来。”
    叶嘉乖乖地将脑袋靠过去,他粗砺的掌心抚过她的脸颊,轻轻在她湿润的额头上印下一记温柔的吻。
    “我不上去了,下次有时间,再来看你。”
    叶嘉当然明白言语里拒绝的意思,她低垂着脸,埋进他的胸口,然后点了点头。
    撑开伞,一路小跑进了楼道。
    为什么总是这样,他明明那样温柔,待她那样好,可是她总感觉,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些东西,她那么努力想要走进他的世界,可是每次到了要进一步的时候,他总是温柔地把她推开。
    她就是这样的人啊,得寸进尺,以前他不拿正眼看她的时候,她所求的只是他偶尔的一点点在意,现在成了他的女朋友,她要的…越来越多,恨不得他一整颗心都落在她的身上,对她敞开全世界,可是,怎么可能呢?
    是不是因为,自己太主动,所以他不适应?
    像他这样传统的男人,一定喜欢矜持的女生吧。
    叶嘉泄气地咬着牙,上了楼。
    刚进屋,按下按钮,灯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屋子里一片漆黑。
    咦?
    她又试了试客厅的灯按钮,还是没亮。
    窗外一道闪电照亮了房间,倏尔又暗淡下去…
    停电了?
    就在叶嘉不知怎么办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是傅知延打进来的。
    “回去没?”他一直守在楼下,望着她家的窗户,房间一直暗着。
    “唔,知延哥,家里…好像停电了。”
    电话那边静了静,他扫了眼其他的房间,刚刚竟没注意到,整栋楼好像都黑着
    “收拾收拾,下来,去我家。”
    叶嘉欢欣雀跃地跟着傅知延回了家。
    他住在一栋高级小区复式公寓。
    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尘不染,每件物品都被归置得妥妥当当,没有半点突兀,整个房间跟他的人一样,都好严肃啊!
    叶嘉走进客厅,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傅知延从柜子里找了半天,摸出一双粉红毛毛的女士拖鞋,叶嘉指着那双拖鞋,花容失色:“你…你!”
    傅知延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几个月前买的,心说不知道哪天你会来家里,有备无患。”为了证明,他还特意把吊牌翻出来。
    叶嘉放了心,踩着白袜子走过来,傅知延剪掉了吊牌,然后蹲下身将拖鞋稳稳地套在她的脚上,指尖比了比尺寸:“大小正好。”
    “几个月前就准备好了,为什么现在才邀请人家过来。”叶嘉嘟了嘟嘴,一脸惋惜。
    傅知延顿住,他倒是想啊!谁让她整天把自己忙成了狗,被冷落的人是他好吗!
    “现在也不迟。”傅知延拎着叶嘉进了屋,把她放在沙发上,然后从柜子里像变魔术似的,端出了好多的零食。
    叶嘉无奈蹙眉:“知延哥,你还把我当小孩子啊!”
    傅知延挑眉反问:“难道不是吗?”
    是个屁!她是女人好吗!成熟得不能更熟的女人!
    “先去洗澡,换洗的衣服有带?”傅知延问。
    “带了。”
    “嗯。”
    他领着她去了浴室。
    浴室不大,面盆斜上方的柜子上,整齐地放置着男士洗面奶,刮胡刀和刮胡膏,一把牙刷,一个口杯,一条洗脸帕。在往上,是沐浴露和洗发水,她情不自禁地拿下来嗅了嗅,闭上眼,全世界都是他的味道,悸动得都快要抽搐了。
    她将自己的牙刷,脸帕,洗面奶,卸妆水…一股脑地拿出来,归置在他的柜子上,妥妥当当。回头环视了一圈,要在他的浴室里脱衣服洗澡,感觉好他妈羞涩哦!
    叶嘉无比猥琐地把整个浴室都视奸了一遍。
    等等,那是什么!
    叶嘉眼疾手快,蹲下身,在淋浴的漏齿边,捡起了一根毛。
    短短的,黑黑的,粗粗的,弯弯曲曲的。
    我了个大去!
    她就跟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放在灯光下看了又看,这玩意儿,不会就是传说中的…
    “你在…干什么?”门口,傅知延低沉隐忍的声音传来,叶嘉匆忙回头,见他站在门边,一脸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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