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俩蹲下地上扒拉泥土玩的新奇,院中的众仙众妖都跟着蹲了一地,纷纷开始抠起自己脚边的泥土,饶有兴趣的听韩君逸说话,唯有平桑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悄悄离开了道观。
    云隙理所当然点头,用几片泥土粘了成一团送给牧单,笑着道,“牡~丹~花~”
    牧单勾出接住脏兮兮的牡丹花,抬头看了眼径自坐在莲花池边静静观赏莲花的姑娘,不看那姑娘脸上的猩红印子,倒真如真人般栩栩如生。
    他心中微微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
    日落黄昏,天边浮着半扇金红色镶云边,晚霞潋滟。
    韩君逸听完了几仙妖的来意,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土渣,望着道观入口的方向说,“这个忙我帮不了你们,你们走吧。”
    云隙在手中捏了个决,寻思着用个什么屈打成招刑逼利诱之术,让这人同意帮忙,他还没捏出来,便被牧单握住了手指。
    牧单拂过他脸颊边的碎发,望着韩君逸,说,“这个忙你不帮也要帮,因为对你而言这不是忙,而是你自己弥补过错的机会。”
    韩君逸原本正低着头,听他说完猛地抬了起来,握紧拳头,“你……”
    第63章 阿蜗很困
    韩君逸垂眼搓了搓手指间的泥土, “笑话, 我做错什么事会自己不知道吗?你当我傻, 诈一诈便能蹦出个大将吗!”
    牧单勾起唇角,用清水给云隙清洗手掌, “诈胡也算胡。”
    云隙将湿漉漉的手指朝牧单的袍子上蹭了蹭, 脏兮兮的印上三个泥点子, 抿着唇说, “听~不~懂~”
    牧单哭笑不得捏住他的手指。
    阿团团了个小小的圆球,用松针扎了半个背, 当成小刺猬放进绪卿手里, 小声说, “我也听不懂。”
    绪卿小心捧着泥団糊糊, 说, “听不懂就不听了。”
    “这是民间的一种娱乐,名叫打马吊, 他们说的是赢牌的方式。”青瀛摇了摇扇子站起来, 伸个懒腰四下寻平桑的踪迹,扭头问, “我们今夜住哪里?”
    道观看起来有几间房屋似的。
    韩君逸起身理了理自己的道袍, 抬头想说什么,顺着云隙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胸前, 韩君逸嘟囔着将胸前的露出一毫的东西塞了回去,说,“你们既然不是人, 就算能进了我的道观也是不给住的,我这房间也有规矩,只有人才能住。”
    云隙点头,“那~便~不~住~了~”
    韩君逸刚想偷笑,又听他道,“荒~郊~野~外~也~好~,就~是~平~桑~不~能~肆~意~了~”
    “那你可是小看她了,以她那活脱的性子,幕天席地也能吵的你一晚上睡不着。”青瀛大大咧咧说,摇着扇子朝道观门口走,说,“反正也不是人,哪有那么讲究,支个屏障藏花圃中就能睡上一夜,你们先等着,我去寻寻平桑,那死丫头又跑到哪里捉虫子去了……”
    青瀛的声音越来越小,转眼就走出了道观,云隙拉着牧单晃悠悠朝观外走,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黄昏彻底落了山的尽头,星辰挂了满空,小风一吹,星光浮动。
    “哎……”
    云隙脚步不停。
    韩君逸摆弄着唇角画裂的姑娘,犹豫喊道,“其实我觉得……你还可以再恳求一下。”
    说不定心软他就答应了。
    牧单扭头道,“韩兄有自己的规矩,我等不好让韩兄破了规矩。”
    道观四面环山,入了夜后总听着风声潇潇。
    云隙低声和牧单交谈,不明白为何平桑会怕黑,明明也是个精怪什么的,大虫子都没见怕等等。
    阿团从走出道观就开始思考,用他的法术为大家挖出个足够居住的大坑有没有可能,但是挖了大坑大家就要睡在一起了,他又开始纠结,问绪卿他要不要为平桑姑娘再挖个小坑,他没说完,听见后面的韩君逸叫道,“我师父说,一包之恩,当笼屉相报,看在包子的情分上我就暂且破了我这规矩。”
    云隙脚步停下来,扭过来道,“那~干~活~吗~?”
    “干什么活?我什么都不会。”韩君逸瞪他,住了他这道观还不算报恩还了恩情吗!
    云隙继续往前走,“那~不~住~了~”留着情分干活吧。
    韩君逸气极反笑,直到最后的绪卿都快消失不见了,他郁闷道,“进来吧!你们想要我做什么都好商量!”
    他话音刚落,面前瞬间幻出一行仙妖。
    韩君逸,“……”
    他咬了咬牙,这次是真的遇上对手了。
    道观中的房间有些旧,不过魏枞树做成的桌椅颇有几分木材的苦冽香味儿。
    牧单坐在庭院中喝茶赏月。
    没多久韩君逸拖着一筐泥土走了进来。
    韩君逸,“啧啧。”
    牧单看他一眼,扔给他一张纸团。
    纸团上寥寥几笔画了一人的模样。
    韩君逸脸色变了变,“你怎么知道它出自我的手?”他说,“今日你怎么不明说出来?”他眼睛一转,“莫非此东西与你有这不可告人的暗事?这样的话,我倒是有几分兴趣了。”
    牧单慢慢品着茶,“他出自你的手中,犯下的杀戮自然由你承担。韩兄若想帮忙便帮忙,不想在下也不强求你,不过这三千浮生,冥冥之中该有的报应总归有的,不是落在自己身上,就是落在亲近的人身上。”
    韩君逸将一筐泥土倒进了莲花池中,头也不抬道,“我孤身一人,就算有报应我也不怕。”
    牧单站起来望着他的背影,说,“要是不怕作何将我们留下来?”他笑了笑,将茶一饮而尽,“韩兄白日里胸口藏着的东西看起来有些眼熟,来之前,平桑姑娘说她——”
    “喂喂喂!”韩君逸瞪他,“你说让我帮你捏几个泥人就能捏几个啊!”他嘟囔,“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牧单笑了笑,“只要有心,什么事都可办成。”
    他说完看了眼怔住的韩君逸,回到了房间里。
    牧单刚推开房门,猛地瞧见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盯着他。
    “咳,小隙,还没睡啊。”
    云隙坐在床上闷闷瞧着他,出门竟然不带上他。
    牧单走过去蹲下来,抱住他的腿揉搓两下,笑呵呵道,“别恼,别恼,我全都招。”
    云隙点点头,拎出一壶花浆蜜,招吧,他仔细听着。
    牧单将他所想的大致和云隙讲了一遍,其实也只是他的猜测,直到今日亲眼见到韩君逸手下栩栩如生的泥人姑娘,见他描眉画眼才突然想到,若他们能借泥人装了魄子到鬼界,那鬼界的鬼也可以借泥人为皮囊行走在凡界不被发现。
    “我还记得青瀛说过,余卓是被封在皮囊里的鬼魄,那这皮囊就有可能是出自韩君逸手中的泥人。既然他应了谁的要求做了余卓,就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如果我们能顺藤摸瓜,从韩君逸这一方找到突破口,或许能省下许多的事。”
    云隙拧起眉,余卓逃出精钢牢时他正为单儿的阵法忧愁,所以完全无暇顾及,想到在逃的余卓,这鬼不鬼人不人的东西当真急需立刻解决掉。
    如果真的是青西海下的奎避恶兽作妖,他此时还被封印在青西海下,一时半会儿逃不出来,顶多只能派出些虾兵蟹将在四界搅弄什么腌臜之事。
    而现在,让他们颇为头疼的就是,这些虾兵蟹将不知道身在何处,而腌臜之事又不晓得究竟是什么。
    云隙最讨厌让他动脑子的事,于是在心中更加讨厌起余卓来。
    但每每他讨厌余卓,就会觉得绪卿那张黑脸好看一点,这让云隙也十分心塞。
    “所~以~你~白~日~并~未~当~众~说~及~此~事~,是~为~了~阿~团~?”
    牧单突然弯腰将云隙抱上床铺,翻身压了上去,沉声道,“是为了你。”他低头吻上云隙的喉结,舔了舔他的唇角。
    云隙轻轻嘶了一声,推开他,“我~身~上~不~舒~服~”
    “哪里难受?我现在去找大夫。”牧单连忙翻身坐了起来,将云隙扶进怀里,低头抽了个决打算为云隙检查身体。
    云隙稍稍躲开,翻身卷着被子钻进床侧,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困~~~别~~~闹~~~”
    牧单凑过去吻了吻他的鬓发,“睡吧。”
    调调都拉的这么长了。
    后半夜牧单给云隙检查了身体,小蜗牛神识海沉静,身上也并没有外伤,估莫着是睡少了,他朝云隙身上下了几层保护屏障,让这小妖今夜好好睡一觉。
    外面天黑如墨,窗户上砰砰砰有规律响起来。
    牧单转身在春卷身上放了几枚静音咒,才安心的推开窗户。
    他刚打开一道缝,眼前忽的闪过一丛火红的影子。
    牧单和青瀛大眼瞪小眼。
    ……
    青瀛咳了一声,收起来自己的尾巴。
    牧单摸着下巴,怪不得云隙总说重明鸟是大公鸡,乍一看来还真像。
    青瀛大咧蹲在窗台上,脚边丢了一地稻谷壳。
    牧单想到第一次见这位上仙时风姿绰约潇洒不羁的姿态,如今再想来,总觉得是青瀛不知何时偷偷放飞了自我。
    青瀛拍了拍手,问,“跟我出去喝个酒?”
    牧单皱眉,躲开随着青瀛拍手飘落的稻谷壳,“有心事?”
    “有,太有了,哎,把小隙儿也带着,我十分有心事。”
    牧单在床边画下个防护阵法,一旦有什么触碰到他立刻就能知道,理了理袍子,“云隙不大舒服,我与你去。”
    青瀛哦了声,朝床边张望一眼,“你别玩坏了小隙儿,我可警告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一边嘱托与牧单幻形离开了道观。
    此时天还未亮,集市上只有酒肆点着昏暗的烛火等候客人。
    柜台上掌柜的撑额昏昏欲睡,青瀛摸出几粒铜板,要了一壶还不够两个人喝的素酒。
    牧单挑眉,他们这些仙妖在凡界也忒惨了些,改日也应寻些零工做做,毕竟他们可能会在此多住几日等候韩君逸的泥人。
    青瀛双眼朦胧,还未喝上几口酒,先为自己寻了个悲惨气氛道,“你告诉我你怎么将小隙儿弄到手的,让我学学经验。”
    “你是想追……平桑姑娘?”
    青瀛仰头痛饮一杯,从怀中抓出一大把熟炒黄豆当下酒菜,开始絮絮叨叨说着他与平桑是怎么的相配,同是身为有毛一族,随时随地都能来个比翼双飞之类的。
    安静的街道上从远处隐隐传来了悲怆的唢呐声。
    掌柜的眯眼打了个哈欠,挑亮烛灯,揣着手睡意朦胧的站在店门口说,“第六个了。”
    “什么第六个?”牧单问。
    掌柜的摇头道,“死了第六个了,这几日不知怎么了,镇上老人接二连三逝去了,虽说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但这去西天也不至于凑热闹都去啊,短短七八日走了六个了。”
    牧单皱眉,“没有报官?这事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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