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低沉得不带一丝感情,就与那冷宫毫无差别,哦不,以前或许觉得冷宫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自从知道里面住着一位谪仙一样的人后,彻底颠覆了她对冷宫的看法,应该说此刻男人吐出的语气像亘古不化的冰川。
    快速上前继续跪地,苦涩道:“只是见皇上时时刻刻为国事操劳,忘乎所以,想为您斟杯热茶!”
    长长细睫狐疑的抬起,目光终于自奏折上定格到了女人身上,黑曜石般的瞳仁明显的闪烁着不信任的光。
    “当真?”
    “嗯!”坚定的点头,丹凤眼毫无虚假的望着男人,从前,她很少说谎,可如今进宫了,明白了什么叫明哲保身,有时候一句话就可免去皮肉之苦,当然不介意适当的伪装一下。
    然而元玉泽却鄙夷的挑眉,目光焦灼,薄唇微微一动,羞辱的言语就像利剑一样刺向女子:“呵呵…云大小姐沏的茶,朕可不敢喝,万一你淫心一起,在里面下点什么媚药,再怀个龙种,那朕到时该如何是好?娶吧,唯恐天下人耻笑,不娶吧,难不成要让皇子沦落民间?”
    云挽香有些意外一句谎言会引来如此恶毒的话,想到在冷宫时他看到了自己和玉锦的一场误会,分明就是在说她行为放荡、不检点,更是饥不择食的要去对一个冷宫中人进行强行凌辱,被男人如此居高临下的姿态讽刺着,不免窘迫的垂下了头。
    还不如一直这样跪下去呢,一开口就如此恶毒,完全不知该如何应付了。
    说真的,也不想去应付,他已经彻底忘记了她,解释又有什么用?他根本就不会信,所以沉默是最好的回应方式。
    “怎么不说话了?被朕说中了?”元玉泽将头抬起来,放下御笔,修长的食指交叉在一起搁置桌案,身躯微微前倾,好似在审犯人一样,蛇一样充满危险和冰冷的目光缓缓移到她的脸上。
    自以为是,云挽香在心中道。
    收拢秀眉有些不耐烦的望着男人,叫她来就是为了羞辱她吗?虽然他的脸依旧一副平淡无波,但不知怎地,她却感觉到这个习惯用金光闪闪堆砌自己的男人已经完完全全的生气了。
    特意经过修剪的三七分浏海垂在腮边,及腰长发黑如墨玉,搭配着金色龙冠,显得万分高贵俊雅,魅惑众生的鹰眼微微翘着,着实让人目眩,两道不浓不淡的剑眉贴合着眉骨,饱满的额头,光洁的下颚,蜜色的肌肤,每一样都与十年前相差无几。
    唯一不同的是身形比印象中顷长了许多,也高大结实了,比起十年前,此刻的洛儿更加精壮迷人,不足之处便是过于阴骛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仿佛在他眼中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一般。
    还记得那时候的洛儿很听话,很乖,很会讨人欢心,若不是当初一直过于在乎道德伦理,她一定会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爱上他了,而后来洛儿真的让她走进了他的温柔陷阱,自从得知他死去时才知道没有任何男人可以代替他,只有他可以让她真心的笑,真心的觉得温暖。
    可那时候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直到再次见到慕枫,她知道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深深的爱上了这个男人,爱到了没有他就失去了生活的重心,爱到了没了他就终日浑浑噩噩,颓废四年。
    十年了,不知是老天的垂怜还是它过于无聊,安排了洛儿重生,不管他对她如何,心里还是喜悦过多,只要活着就好。
    想着想着,不自觉望着男人绽放出了一朵最纯良最具有亲和力的笑容。
    “干嘛?露出这个表情,是想连朕也一起勾引吗?还是说…只要是男人你就迫不及待的想献上自己?”
    云挽香清醒了过来,见男人露出一副嫌恶的神色,仿佛她就是一只挥之不去的臭蚊虫,心里一阵绞痛,被爱了不知多少个年头的人如此唾弃是什么感觉?即便不喜欢她,也不至于如此污蔑吧?
    蓦然间,云挽香发现她真的很厌恶自己总是拿元玉泽去和善良的洛儿相比,简直有着云泥之别。
    “没有!”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只想回去赶快完成自己的分内事,好提前出宫,忘了就忘了吧,谁能摆脱老天爷的安排?她并非是一个会逆天而行的人,没有那么大的魄力,只希望他过得好就别无他求了。
    元玉泽讥讽的冷哼一声,矫健躯体靠向椅背,双腿叠起,食指改放于膝盖上,很是不给人留丁点台阶的揶揄:“没有?那你千万百计接近皇后,又万般讨好,不就是想利用她而得到朕的宠幸吗?然后可以一举成名…”
    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无力的垂头,真的很不想和洛儿这样谈话,太伤人了。
    “你又默认了?”某男仿佛对女人痛苦挣扎的模样很是满意般,并未有要停止这个话题的意思。
    元玉泽的每一句每一字都带着戏谑,在他的眼里,自己真的连妓女都不如了,忍住苦涩的眼泪,抬头望着那一脸鄙视的俊美脸庞道:“没错,奴婢就是饥渴太久,见玉锦生得飘逸除尘,所以便起了色心,想方设法的去引诱,那皇上现在满意了?”
    不就是破罐破摔吗?谁不会一样。
    英眉瞬间拧成一团,搁置膝盖处的大手随着女人的话不断弯曲,视线好似越加凌厉了,仿佛一下子赌得他哑口无言了,许久后才深吸一口气,闭目仰头,带着一抹无奈,半响后才睁开眸子,好像再也维系不了那副故作深沉的假象了,只见他半眯起了眼阴冷道:“以后你若再敢接近他,朕便砍了你的双腿,下去!”
    怎么?害怕她玷污玉锦吗?没有再去看男人一眼,叩拜道:“奴婢告退!”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朝华殿。
    女人潇洒的背影令元玉泽攥紧的双手再次扭曲,比起晌午,此刻好似更愤怒了,端过冷却的茶水一饮而尽,奈何也无法消灭心中的那一把火般,竟硬生生将翠绿色琉璃杯捏成了碎片,渐渐的,一滴滴鲜血自指缝中落入奏章之上,连呼吸都变得越来越急促。
    “来人啊,宣蒋太医,另召皇后立刻到叙衍殿等候!”
    第二卷:虐情 第四十章 安慰什么呢
    泛着银光的绣花针有规律的随着主人快速的穿梭在一块墨紫色丝绸上,即便女子此刻一脸的忧愁,依旧阻挡不了刺绣的进度。
    不一会,一只彩凤的头颅展现出,快得令人无法想象。
    “你们听说没?第一次啊,皇上第一次让后宫的主子提前到叙衍殿,你们知道召见的是谁吗?”穿着翠绿罗裙宫装的阿兰兴奋的自大门进来,期待着屋中二十多人的目光全部转向她,然后问东问西。
    ‘嘶!’
    银针刺入白皙的指腹,一滴血珠瞬间冒出。
    “挽香你没事吧?”柴雨本也想多问的,但见挽香脸色不对,一直就心不在焉,就闭口不言。
    “是谁啊是谁?”大伙几乎全都猜到了绝不是一个经常侍寝的人,否则阿兰不会弄得这般神秘,都放下手中忙碌的活期待着答案。
    阿兰拽拽的学男人将双手背在身后,神秘兮兮的冲姐妹们道:“你们猜猜,绝对是你们想不到的!”
    阿月微张小嘴,沉思了一下瞪大眼惊呼道:“你别告诉我们是柳妃娘娘吧?”顿时一脸的嫌恶。
    “哈哈猜错了,算了,告诉你们吧,就你们的头脑,一辈子也不会猜到的,是皇后!怎么样?吃惊吧?”阿兰果真见到了所有人一脸的惊叹,顿时心生喜悦,谁不想被人们关注?
    云挽香慢慢捏紧丝绸,紧到布料几乎扭曲,默默的垂头。
    柴雨见大伙有意要继续议论此事,赶紧像个母老虎一样训斥:“吵什么?这么快就忘了不可多是非?还有二十八天,有这精力就多做事,少去打听这些不该你们打听的事!”
    “唔!”女孩们并没想到柴雨会突然生气,只好撅嘴有些委屈的继续忙碌。
    “是!姑姑!”
    直到大堂内鸦雀无声后,柴雨才走到最后面的云挽香身边,夺过她手中的绢布摊开梳理:“弄皱了就不好绣了!”
    “对不起!”头压得很底很底,声音带着压抑,忍了许久才缓过来,接过丝绸继续一言不发的绣着彩凤的脖颈,动作比方才更加快速了,好似想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心中的痛苦。
    柴雨已经得到了答案,这个女孩爱着她的弟弟,可皇上不一定就是她的洛儿不是吗?就算是,她也希望不是,一旦得到确认那就是挽香心爱的人,不是更难受吗?
    “真的没事?”见她摇头才起身去整理绸缎。
    朝华殿
    “皇上,蒋太医来了!”
    闻言元玉泽放下御笔,抬眸循声望了过去,不免皱眉。
    只见大门口站着一位同样英气逼人的男子,五官端正得找不出丁点的瑕疵,身材顷长,七尺八寸,表情严肃,二十七岁之模样,并未像其他人那样穿着长袍,而是一件黑色紧身上衣,腰间系着镶满了黑宝石的腰带,黑色的紧身长裤,最让人不敢轻视的地方是那一双短靴。
    纯黑色,在烈日下泛着光泽,鞋底是一种坚硬的物体打造,最特别的是还系着鞋带,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穿着。
    不过也没太在意,仿佛已经习惯:“一会随朕到叙衍殿!”
    “苗贵妃在分娩前都不宜行房,皇上莫非忘了微臣的劝告了?”男人风雨无阻的走进大殿,不经允许便径自坐在了木椅上,一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表情。
    及腰黑发配上这奇怪的装扮,倒是显得越加旖旎了,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男人的头部并未用发簪绸带等东西装饰,而是戴着一顶奇特的黑色帽子,帽檐四周的黑色宝石闪闪发亮,如此穿着,放在人群中,可以说百分百不会被忽略。
    毕竟男人本就俊得屈指可数,这身怪异的打扮更是锦上添花。
    “是皇后!”元玉泽双手环胸,身躯慵懒的后靠,见男人一副见鬼的表情便耸耸肩膀:“何必这般惊讶?她是朕的正妻,又是一国之母,父亲手握大半兵权,朕宠幸她是合情理的!”
    “what?您已经一年多不曾召见她了,今天怎么这么突然?”
    “博文!”元玉泽玩味的盯着蒋博文的惊愕表情调侃:“朕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诧异呢!”
    蒋博文察觉到自己失态,起身长叹道:“帝王心思,微臣也无权来揣测,既然您都决定了,那微臣就回去取药箱,待会叙衍殿见!”
    月亮渐渐升高,她身着白色的纱衣,娴静而安详,温柔而大方。她那银盘似的脸,透过柳梢,留下温和的笑容。
    萤火虫像一颗颗绿色的小星星在夜色中流动着,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娘!”
    寝卧内,阿樱盖着棉被,云挽香在一旁细心的照料,小手温柔的拍打着宝宝的肩头,本来早已合眼的女孩突然张开小嘴喊了一声。
    云挽香蹙眉,见女儿双目紧闭,以为是在梦呓,所以没有要惊扰的意思,继续拍打诱哄着。
    “今天柴姨问我,是不是您亲生的,问我的爹是谁,娘,我的爹是什么人?”漂亮的大眼缓缓睁开,有些不安的望着最爱最爱的她的人。
    “当然是娘生的心肝宝贝了,至于你爹!”紧蹙的秀眉舒展开,扬起一抹幸福的笑意:“你爹是一个很伟大的人,他很疼我们,而且最疼阿樱,只是天上的神仙都太忙了,请他去做大官,其实他每天都有看着阿樱呢,天上最大的一颗星星就是他的眼睛,所以阿樱要听话,你爹可是很喜欢听话的孩子哦!”
    “最大的?是月亮吗?”
    “月亮不是星星!”
    阿樱咧嘴甜蜜的笑着:“那以后阿樱晚上就去看看哪一颗最亮,娘,你永远都不会去天上当大官对吗?虽然爹是去做好事了,可阿樱还是希望他在身边,这样那个大坏蛋再欺负我的时候他就会帮阿樱打他了!”
    大坏蛋?元玉泽吗?宠溺的揉了揉宝宝的小头颅无奈道:“小孩子怎么还记仇了?以后不要去惹皇上不就没事了?阿樱你要记住,以后看到他一定要赶紧跑知道吗?”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到底是什么令洛儿变成了这样?
    记忆里,他确实没什么爱心,只要与他无关的事,即便是一个老婆婆快要死掉他也不会去搀扶一把,更别说小孩子了,但也不至于欺负人吧?
    过了几乎一炷香才安心的走出寝卧,失落的望着圆月,脑子里想的全是他们正在做什么?脱光了衣服在一起缠绵吗?
    “挽香,你还没睡啊?”
    柴雨疑惑的走向那一直对着月亮发呆的女孩,如此看去,挽香真像一位清丽脱俗的月光仙子,她的眼睛是她最喜欢的地方,里面没有算计,没有戒备,待所有人都很真挚,与她在一起不必在乎哪些话该不该说,不害怕会被出卖。
    可以说第一眼就很是喜欢这个女人,虽然年龄比她大,可柴雨觉得自己更像个大姐姐。
    云挽香赶紧低头胡乱的擦擦眼泪,牵强的转身笑道:“没什么,眼睛里进沙子了!”
    “确认他就是你的弟弟了?”柴雨无奈的长叹,明显的戳穿了对方。
    抿唇点头,后很是沉痛的蹲下身子,将小脸埋进了膝盖中,肩膀不断的抖动,哽咽道:“是我自己帮皇后的,帮她去侍寝的!是我咎由自取,是我自己…把自己逼得…进了死角的呜呜呜是我自己…我真的好呜呜呜讨厌这样的自己…真…的好讨厌呜呜呜!”
    柴雨也默默的蹲在了她的身边,什么也不说,就那么静静的陪伴在一旁,因为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吗?安慰什么呢?在深宫内这么久,看了太多太多的悲欢离合,她并不希望挽香像那些娘娘们一样终日忙碌着如何的争风吃醋,陷害别人与被别人陷害。
    要说劝她离开皇宫,可她又舍不得这个女孩离开,在这里,她并没知心朋友,唯独挽香,愿意将不能说的全数说给了她听,而她也慢慢在心里接纳了这个善良的姑娘。
    第二卷:虐情 第四十一章 人心是会麻木的
    “他说过爱我的…柴雨,他真的说过的…!”为什么在我爱上你时,而你却潇洒的转身,不肯给我一点机会?明明就在身边,为什么却要将人拒于千里之外?
    柴雨见女人突然抓着她的肩膀猛摇,赶紧安抚:“你别激动,你先冷静下来!”
    云挽香瘫坐在地,不断的摇头哭诉:“我安静不下来呜呜呜脑子里想的全是他和皇后正在做的事呜呜呜一想到…心就好痛…!”肝肠寸断的紧紧抱着双肩,真的好恨命运的安排,好恨自己的曾经不去珍惜,到现在才追悔莫及。
    “男人本就如此,你越是对他好,他就越是不珍惜,你越是不理会他,他就会像苍蝇一样跟着你,等你被他俘获了,他就会去寻找下一个不理睬他的目标!”柴雨轻柔的抱着挽香的身躯,希望可以给她一点安慰,都说伤感会传染人,此刻她自己也早已泪如泉涌。
    ‘姐姐,救我好不好,我真的没有勾引皇上,真的没有呜呜呜,她们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一定不会的,我该怎么办?’
    柴静,不是姐姐不救你,而是姐姐也无能为力,甚至连给你烧点纸钱的能耐也不曾有,但是你放心,姐姐一直就在找那个残害你的人,那一天,也是你瞑目的一天。
    云挽香压低声音,唯恐吵到屋中的孩子,抬起一直发抖的双手捂住眼睛,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地慢慢移开,感觉这一瞬间仿佛过了整个春夏秋冬一样,一连串的泪水从那清秀的小脸悲伤的无声而落,没有一点儿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的往下流。
    强烈的悲哀如大山压顶般向她袭来,手脚开始麻木了,血液快要凝固了,心脏也要窒息了,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正无情的刺进她的心里,五脏六腑都破裂了,甚至感觉到死神都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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