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晁?
    莫不是那位名声显赫的金融大师晁季仑?
    古色古香的宅子里,到处都有沙沙作响声。云溪细细听着,才发现,不知何时,外面已然开始下雨。
    雨水滴落,落在这细细的草丛里,茂密的植物间,竟引来这阵阵的声响。当真,雨中听景,滋味非凡。
    她正徜徉在这美丽的景色中,忽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忽然站在中央,朝他们两人轻轻一笑。笑容中有一股让人参不透的深意。
    微风卷起他的发虚,当真如画中道长一般,仙风道骨,宛若仙人……。( )
    ☆、第一百零二章 认门
    晁季仑一身儒雅老派打扮,脸上的皮肤带着岁月的痕迹,却舒展着,没有半丝时下老人的寂寞和孤单。白色的长长胡须越发衬得整个人整洁干净,仿若不沾丝毫灰尘。
    云溪脸色一静,随后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个小辈礼仪,腰身几乎一弓到底,安安平平道:“晁老师好。”
    晁季仑显然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凮峥会带她来,丝毫不显诧异,和蔼温润道:“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一样。来,我刚刚沏了壶茶,你说你爷爷也是个好茶的,估计你也喜欢。”说罢,转身,踏在石子路上,领着他们一路进了院子。
    云溪跟在凮峥身后,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终究目光极深地落在凮峥背后。
    她本以为,每天上午凮峥带着她私下学习已经是极为尽心尽力了,没想到,他竟然肯下这般大的功夫,将几乎退隐了多年的传奇人物都介绍给她。
    这位晁季仑与张博有些异曲同工之妙,虽不在金融界亲自翻云覆雨,可手下的旧识和门路却是让一般人等望尘莫及。唯一要说区别的话,张博更倾向的是学术,而这位晁季仑却的的确确算得上是一位实业家。
    从金融上挣来的钱从来不花在自己身上,而是尽数用来捐资给西北困难企业,名义上虽说风险投资,实质上却是和慈善事业没什么区别。
    哪怕对方真的赚了钱,他也依旧投在里面,从不要回馈。
    他成名的时间太早,云溪在重生之前,就听过无数人谈起过,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一见真颜。时间久了,许多人都传说这位仙风道骨的老先生怕是已经先去了。
    如今看来,却是这位大师避开世俗故意放出的风声吧。
    归根到底,没有人引荐,想要见上晁季仑,简直难于登天。
    进了宅邸,越发透出股大气婉约的明清古宅风范,小桥流水、参差不齐,扶苏绿叶,宛若园林。
    一个长相清俊的男子正坐在大堂,看着晁季仑竟领着两个年轻的男女进来,顿时脸上浮现出一片诧异的神色,待看清是凮峥,立马放开手边的茶具,朝他们走来:“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凮峥笑笑,他自幼便受教于晁季仑,算起来,亦是家中长辈的原因才能拜得名师,后来入了大学,出于机缘巧合才遇上了张博,成了他的学生。
    正要算起来,晁季仑才是他的启蒙恩师,他会选择金融这个专业,也大多源于此。
    晁先生子嗣艰难,直到四十才得一子,便是面前的晁凡。他的妻子也是名门出身,可惜因为身体不好,早早地就去世了。
    晁先生挚爱妻子,再也没有另娶,于是父子两一直守着这偌大的庭院过着隐士般的生活,放在古代,便是大隐隐于市的那种。
    “回来有一阵子了,不来找你,是怕最近天气阴寒,你身体不好,干脆我来找你还方便点。”算起来,凮峥和他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只可惜,这位老师的独子天生才华横溢,却身体羸弱,每年过冬都会病上一场。多少名医大夫都请过,却始终没有好转,只得出慢慢将养这一条选择。按晁先生的原话便是,此生不求他能建功立业、轰轰烈烈,只愿他能安安康康、顺泰平凡。
    久而久之,他便很少约他出门,多是亲自上门来的时候与他聊天叙旧。谈的也多是闲适风雅的东西,很少提及工作。
    此前,还经常在网上视频,没想到见到本人,才发现,他今年的气色要比往年好上不少。
    “是不是最近吃了什么老参,怎么面色红润了这么多?”凮峥故意和他开玩笑,引得对方无语地嗤笑一声。
    “你当我多大年纪,还吃老参?”虚不胜补,说的就是他的这种情况。他若是真的开始吃老参,估计就真的离鬼门关只有一步之遥了。
    两人随意地闲话,并不避讳着云溪。
    晁先生拿了些水果过来,放在云溪旁边:“别管他们,他们一碰上就要斗嘴,这么多年了,还当自己是小孩一样。”云溪笑笑,坐在一边看着两人满脸轻松地谈天说地。
    晁先生不得不赞一声,好耐性。
    他是看着凮峥一路长大的。晁凡从小身体不好,不能正常上学,多数时间,都是凮峥陪着他玩耍,消磨时光。这是自小就有的情谊,名义上,他虽只是他的学生,他却将他当半个儿子来待,他拜托的事,他自不会推诿。
    “这是我师妹,张博的关门弟子,我带她来认认门,以后万一我不在b市,还请老师颇为照看。”凮峥没准备拐弯抹角,一开始给晁先生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来意。
    时间太紧,美国、欧洲那边的事物耽搁不了多久,事事都在催,他能勉强留在b市,已经是晚上没完没了地和那边不停开会,交叉办公的结果了。
    “古玉轩”又入围了钻石设计大赛,云溪肯定要耽搁一些时间在埃及。
    他虽然对冷云溪要求严格,却没有把人当神仙一样使,换做是他,也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金贸国际以理想的ipo在纽交所上市,更何况是第一次经手这样事物的新人?
    是人,就难免犯错。可他细细看过来,无论是在公司实习,还是在金贸国际全盘掌握大局,冷云溪似乎压根没有一丁点新人该有的畏惧和迟疑。每逢决定,必果决明了、雷厉风行。
    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让他觉得,越发看不明白。
    是真的天纵奇才到只要点拨一下就能融会贯通,还是,这些只是表面,有些更深的东西却统统掩藏在她那张空灵清丽的笑容后面?
    凮峥不得不承认,他还没有走,就已经放不下心了。
    于是,正正经经地把她带过来认认门路。
    以晁先生的阅历和经验,无论她以后到底走上哪条道,都会受益匪浅。
    晁凡淡淡扬眉,很少看到凮峥这么照拂别人,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一眼云溪。
    他的品行是整个晁家按照“君子如玉、如切如磋”的典范一手培养出来的,向来不喜以外貌取人,却在第一眼,不禁眼前一亮。
    拥有这么一双灵秀的眼睛,绝对不会是什么庸才或心存魍魉的小人。
    晁家的人都相信“眼缘”这东西。
    就像晁季仑从不愿与官走的太近,以免牵连甚深,却在知道她是冷家最受宠的小姐后,依旧引她入门喝茶。
    晁凡也秉承了家父风范,对于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双眼却如云雾缭绕的女子,生出一丝友好来。
    在听说了云溪所学专业和投资从事的事情之后,这一丝友好的善意,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变成了欣赏。
    “难怪凮峥这么偏袒你。”简直是个十项全能。
    云溪低头一笑,不骄纵地头仰上天,也不过分自谦地自贬身份。一切都是淡淡的,如风雅君子之交一般,目光交汇,各自心领神会。
    四人一边喝茶,一边随意地聊着天。
    再没有就金融事务聊得太多,大多数时间,不过说些养生、作画之类的杂事,听说云溪会下棋,晁凡忍不住搬出棋盘和她对了一局。
    和棋。
    理所当然,早有所料。
    数完最后一粒棋子,将黑白子分开放回棋盒内,云溪和凮峥没有留下来吃饭,而是起身离开。
    这是一次极为顺利的“认门”。
    当云溪最后一子落下的时候,凮峥明显在自家老师向来严厉的眼里看到了赞许。于是,不再耽搁,拉着云溪,马不停蹄地去拜访第二家旧相识。
    既然已经决定要帮忙,哪怕他暂时离开了,这个b市,他也要留下够护得住她的砝码。
    云溪坐在车上,没有多说一个字。
    窗外,淅淅沥沥地突然开始下起下雨。氤氲在窗户上,涟漪一片,被雨刷一擦,又瞬间水过无痕。
    她知道,他这是在帮她打开人脉。
    冷家虽然有从商,但冷氏从来经营的事业都是上辈子的老人传下来的,而且传给的是她堂兄。
    在金融这一块,她仍是蹒跚学路的新生儿,一个巨浪打过来,或许,结局完全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凮峥接触的大师、精英太多,多到随随便便给她介绍一些,都能帮她省去太多太多的麻烦。
    一个月,她原本以为,她会抓紧时间,在凮峥离开之前尽量将金贸国际的上市整理出框架方向来,却没想到,却是几乎被凮峥带着转遍了整个b市所有名人堂。
    峤子墨每天送云溪去凮峥公司,晚上去在不同的地方接回云溪。
    只是,令云溪诧异的是,峤子墨从头到尾,都没有过问。
    似乎,她的行踪成谜对他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她却知道,为了配合她的行程,峤子墨硬生生地延迟了他的埃及之行。
    云溪笑笑,翻了个身,倚在法兰绒的被子里,看着旁边的台历。
    明天,凮峥就要动身回欧洲了,而她和峤子墨,两天后,即将抵达埃及。
    上一次与他一起出国,是因为冷家四面楚歌,身处困境。如今,却同是因为工作,机缘巧合。云溪抬手关联壁灯,微微垂下眼帘,闭目睡下。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一条线在牵引着她和他……。
    ☆、第一百零三章 埃及
    凮峥乘飞机回欧洲的时候,云溪并没有去送机。
    不是因为太忙,而是因为他提前给她来了电话。
    “冷云溪。”自他们俩在一栋大厦开始工作后,向来他都是直呼她“云溪”,有时候甚至还会带着点调侃意味地叫她“小师妹”,只是真正用“冷云溪”这三字叫她的情况极少极少。这是他久违了地用全名叫她。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似乎有点遥远,显得有些不真实,又似乎他说话时带着一种近乎呢喃的腔调,总觉得,和往日的那种凌冽风格截然不同。
    云溪原本倒牛奶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从李嫂手边接过吐司面包,笑意盈盈:“师兄,我马上就来了,是否有什么指示啊?”
    最近一直忙着拜访各路“关系户”,真正落在金贸国际上的心思反而少了,凮峥像是突然犯了失忆症,如今压根不提那三月上市的不可能要求,只是在平时闲聊时,甚至偶尔还会关心起钻石设计大赛的事情。
    “今天你不用来送我。”他看着一架架起飞的航班,在空中划出圆润的弧度,那白色的云彩似乎也随之舞出了其他的变化。
    他原本来b市,不过是为了张博的嘱咐,却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的一位师妹。
    眼底轻轻一笑,不待云溪有其他反应,继续道:“我在欧洲,等着听到你的好消息。”
    云溪一愣,随之轻盈一笑:“好。”
    她有种预感,凮峥这么说,或许,他这三个月的“师兄”并没有做到头。
    凮峥走了,毫不拖泥带水。自他离开后,云溪也基本上不去他的投资银行晃荡,专心将手头的紧要工作做个扫尾,整理了行李,两天后,在整个z国依旧还未迎来温暖的寒冬里,踏上了埃及之行。
    司徒白和老金依旧还是和上次去法国一样,身边什么行李都精致得很,仿佛不是出国而是在外省度个周末似的。
    如果真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便是她们两人身边多了另外一道身影。
    美院才子看到云溪的时候,微微颔首,礼仪说不出半丝毛病,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云溪觉得,与第一次见面时的眼神纯粹比起来,如今他的眼光里多出了一些打量。
    是因为凮峥,还是因为最近在“古玉轩”众多店长的洗脑下,对她的印象改变极大?
    她摇摇头,总觉得这次的埃及之行或许会有许多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
    人生总是在旅途上完成的,谁说不是呢?
    “走吧,如果顺利,再回国,至少也是一个月后了。”大赛复赛虽然在埃及举办,但收到邀请的人亦不在少数,官方的答复是将近一百人进入了这一轮。后面的比赛依旧是淘汰制,好在时间比较充裕。如果能熬到最后,估计回国的时候已然春暖花开。云溪并不是个盲目乐观的人,即便鎏金和司徒白把美院才子的天赋捧到了天上,她依然无比清楚,半路出家的人毕竟要比真正从事此行的人少了太多积淀和经验。虽然这次比的是创意和灵感,但是,没有一定的基础,根本无法把那灵犀一动间的火花描述表现出来。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当一个人想要横跨两个专业时,付出的东西要比一般人多出多少,才能获得常人可及的高度。那么,想要得常人之难想,获众人之注目,就又是另一番场面了。
    飞机在开罗机场下降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忽然从一个雾蒙蒙的国度到了一个黄色遍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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