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爱你
    云溪本以为,她这一觉会睡得很沉,却没想到,她竟然会陷入层层梦境。
    很久了,自从她决定要报复之后,就再也没有梦到过她死去的外公,可这一刻,她站在层层薄雾后,望着眼前这熟悉的情境,只觉得,浑身颤栗!
    竟然又回到那天在医院醒来的那一瞬,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让她根本喘不过气。
    …………….
    “筱夏,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和那个萧家的人是不可能的。”那熟悉的容颜,已然刻在心底,太久没有翻出来,却在第一眼,就让她眼角悲凉。
    那是,她许久许久都再未梦过的外公。
    “为什么?”她看着当年的自己这样惊疑地回答。
    “今天他家那边来了人,箫老爷子都已经放话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一声低低的叹息伴着空中渐渐消散的烟味在老宅子里散开。
    慈祥的外公第一次带着这么冰冷的声音,那双向来精明的眼睛只是低低的垂着,似乎不愿意看到她一脸桀骜坚持的模样。
    “外公,我喜欢他。”漆黑的世界里,那个曾经的自己昂着头,满脸的忧郁却掩不住炙热的心,满含激动:“我这辈子认定了萧然,除了他,我再也不会喜欢别人。”
    那么纯粹,那么热烈,那么喜悦却忧愁。
    三年前,被叫到祖宅里,外公便是这样冷冷的叹息,带着对她的失望,无奈,以及恨铁不成钢。
    “你走吧。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良久,外公意兴阑珊地转过头,再不看她,她却听得分明,那是老人对她彻底的失望。
    下一刻,梦境一转,慈祥的外公站在六十六层顶端,满脸的狼狈与疲倦:“筱夏,外公保不住公司了,保不住了……。”于是,满脸惨笑,纵身一跃,那一刻又在她面前再一次,再一次重现!!!!
    “不!”凄厉的声音将整个房间都震得一颤,云溪倏然从恶梦中惊醒,苍白而绝望的脸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扣住了心脏,血液被冻成了冰渣,她喘息着,如同胸腔内的空气被人全部夺走,压迫着、窒息着、灼烧着,整个人直直地坐在床上,眼底情绪翻腾,仿佛下一刻,便要破云而出。
    峤子墨正在书房处理邮件,听到那一声尖叫,只觉得心像是被人突然割了一刀,那种惊痛让他整个人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匆忙地跑到云溪房间,当对上她眼底的那一瞬间,指尖微颤,只觉得,有一匹凶兽在那狂奔而出。
    他见识的人,看过的事太多,却从未想过,竟然有一天,会在自己心爱的姑娘眼底看到这样的神色。
    微微一顿,却是很快恢复了神色,走到她身边,见云溪满脸汗水,连忙将她盖着的被子掀开一角,却发现被子下的衣服已然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当即将手搭在她额前,确定只是盗汗,才微微放下心。
    “怎么了?”他声音放得很轻,如同呢喃一般,缓缓放松着她的情绪。
    云溪目光却是森冷一暗,抬头,对着他轻轻一笑。
    “怪不得,我今天一直觉得不对劲,原来,原来!”云溪双手死死地拽着被子,眼底深处升起一抹狠辣。
    怪不得今天萧然对张先生那么冷情,那么毫不留情。原来,并不是像他表现的那样,争权夺利、胜者为王,而是赎罪!赎罪!!!
    她为什么这么傻,到现在才明白当初外公那句话的意思!
    外公所说的“萧老爷子”已经放出话了。这个萧老爷子,从头到尾,说的就是张先生!!!
    她和萧然正式公布关系之前,张先生就已经对外公摆明了态度,可当时外公的劝告她压根听不进去,只觉得这辈子唯一的执念便是萧然,没有长辈认可,她可以放低身段、一丝不苟地努力,她出身清白、能力不错,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只要萧然不放手,她绝不放弃。
    陈昊当时绝望地告诉她,当初他为了让她能名正言顺地站在萧然身边,成为萧氏未来的当家夫人,所以才拉着外公入股萧氏,可错了,一切都错了!!
    压根不是这么回事,他们所有人都被张先生蒙在鼓里!
    如果没有张先生的同意,那群萧氏最顽固的老古董们怎么可能让陈昊这么简单地把她外公领到公司,如果没有张先生的推波助澜,又怎么可能外公的公司会牵扯到那样的涉黑底细?
    “告诉我,当年的中恒控股到底是谁栽赃陷害的?”云溪忽然握紧峤子墨的手,双眼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里划过一道冰棱样的冷光,整个人一下子静得像是团谜。
    峤子墨眼中一动,心中顿时生出一抹疑虑,除了卓风,这件事,绝无别人知道,云溪为什么这么清楚?
    他轻轻将她手心反过来朝上,慢慢握了握,见她掌心处一片湿滑,心中带着一抹隐隐的痛,从床前桌上取出纸巾,细细地为她擦拭。
    “张先生当初的确是有意引发了这件事。”他说出这“张先生”三个字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云溪手指一僵,抬头,却见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忍不住站起来,将她整个人都搂进怀里。
    她不愿当着他的面哭,那么就躲在他怀里吧。
    这是最后一次。
    他放任她最后一次这般悲伤而绝望。
    从此以后,她的生活里一点一滴都由他来负责,他再不会让她露出这样惨淡悲戚的容颜。
    云溪只觉得面上一暖,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那一声一声强有力的心跳,只觉得,整个世界里,似乎都只剩下这个声音。
    心底的空寂似乎在这一刻忽然被人填满,虽然依旧空洞伤痛,却已经不是当初从医院独自在黑夜中惊醒般那么阴森寂寥。
    这个人….
    她慢慢地将眼睛闭紧,双手合拢,圈住他的背,让自己低低地靠紧,再靠紧。
    “中恒控股实际为民营企业,资金雄厚却人脉有限,当初张先生通过萧氏股东的口对外放出风声,介绍了一笔风险极高的生意给中恒控股,结果不过短短几个月,便被套牢了资金,所有产业全部停摆。当时的董事长为了能尽快解决财务状况,不惜去借了天价高利贷。可投资失败后,合作商们纷纷退避,资金链恢复了也没有让中恒控股重新站起来。利滚利,息上加息,中恒控股无力偿还债务,又无法靠着资金翻本,所以只能尽快把那钱还了。而最凑巧的是,就在那时,有一笔巨额的资金同时流入黑市,商界的人便渐渐传出风声,说是中恒控股内部违法操控。
    云溪突然想起那晚,萧然在那张床上所说的那句话——“最近查出一笔巨款从他们公司流出来,来向不明,警方怀疑中垣为渡过难关,铤而走险洗黑钱。”
    刹那间,她一切都懂了!
    张先生自见过外公后就明确地表达了不满,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二流的女人,压根配不上萧然,却死皮赖脸地一直呆在萧氏,于是从此开始一步一步陷害中恒控股洗黑钱,将她所有的依仗统统毁得一干二净,彻底将她打入地狱。
    萧然今天对张先生之所以这么狠,这么毫不手软,并不是不念亲情,相反,他就是太念亲情,才会让张先生当着所有员工的面,容面尽毁!
    他的祖父,从来是把面子凌驾于任何情感之上,对于他来说,说一不二的话语权才是他这辈子最尊荣的体现,所以,他将他彻底从云端打入地狱,将他最看重的脸面活生生地踩在脚下,为的就是要保他一名。
    他分明是怕她知道了实情,要了他祖父的命!
    于是,亲自动手,尽管名声受损,尽管从此与他祖父就此决裂,却是至少能保住他那条命,留下来苟延残喘!
    云溪挨着峤子墨的身子忽然一静,整个人像是一下子恢复了冷静,那颤栗的身子已经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她抬头,脸上虽一片苍白,却没有任何那毁天灭地的神色。
    峤子墨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凌乱而整洁,干燥而洁白,她没哭,从头到尾,即便临界奔溃,她依旧没有哭。
    这样坚强而倔强的女人……….
    峤子墨忍不住叹息:“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记得,我一直站在你身边。”
    心疼,酸楚,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样复杂而忧伤的情绪,但是,怀里的这个女人,每次只要遇上了她,似乎,他的所有情绪都已经不再由自己掌控。
    “子墨,我爱你。”她低低呢喃。
    多少年了,她从来不知道,当自己满心凄厉的时候,有一个人这样护着会是这么温暖的感觉。
    他爱她,已然不需要语言,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哪怕只是轻轻地将她搂在怀里,他身上都写满了这句话。
    世上千千万的人,她竟然能遇上这个人,得他不离不弃,云溪仰面,神色坚定而平静,皎洁的月色将她面上染上一份肃穆与端庄,她却在这一刻慢慢地吻上他的唇:“子墨,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
    ☆、第二百零五章 保命
    “我只问一句,我外公是不是因为你们给逼死的?”
    陈昊和萧然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流淌着酸涩、悲悯,各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将他们历来优雅冷静的心都揉成了碎渣。
    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应她。
    不是他们不愿意说,而是谁也不知道。
    当初的事,只是一个引子。
    公司的那群老奸巨猾虽然栽赃了她外公,但是后续画蛇添足的事情并没有几件,如果没有人揭发,绝不会有人发现任何端倪。
    距离他跳楼出事的那天,差不多有一年。
    出手的有可能是商场上本来的对手,也有可能是萧氏股东之一,还有可能是当初公司内部出现了问题……。
    可能出现的意外太多,线索又太过模糊,他们谁也给不了她一个真正的答案。
    只是,若没有当初的那一场会面,不是陈昊有心将她外公引来,不会有那场“结婚”的诺言;若不是萧然一时冲动,突然答应了会给她一个未来,公司的那群老狐狸不会自乱阵脚,以为会引来外戚挡道,早早埋下伏笔……。
    就像是多米诺,一张接着一张,一环接着一环,直至最后那晚,那绝望一跳……。
    “好,很好!”云溪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两个人:“你们一个都不说,行,一辈子都不用再说!”她何尝不知道,这简直就是命运开出的一场玩笑。
    不是他们有意为之,却因为他们的无意之举,引来她外公的杀身之祸。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目光幽深地看着远处,一步一步踩在石子路上,整个人像是瞟着走一般,可那两人心神巨震,看着她眨都不眨的目光,只觉得一把刀在心头来回的割肉。萧然一个人冷冷地坐在病房内,听着耳边的呼吸器发出的均匀声响,目光毫无焦点地落在窗外。
    纽约最顶级的医院,任外面各种床位紧张,只要有钱,照样能住在这间奢华套房里,享受着星级服务。
    从张先生送进医院到现在已经四十八个小时,许多消息灵通者闻风纷纷赶来,整个萧氏家族,怕是二十年内都不曾这么“热闹”过了。
    萧然轻轻一笑,这时一靓装女子,身穿一件fendi定制,手上的美甲华美精致,却掩不住她眼角细布的皱纹,推门而入,目光在卧倒在病床上的张先生脸上一扫而过,冷笑着直指他道:“我就说你是个狼崽子,当年,明明是我们这一辈的人来接老爷子的座位,偏老爷子疼你,非把你当继承人来亲自教养,如今,他倒是可以瞑目了,瞧瞧,瞧瞧,咱们家出了个多么优秀的才俊,竟然让他老人家晚节不保,里子面子全丢了!现在,全世界的萧氏怕都知道,你当着员工的面下了他的面子。你让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话音刚落,一大批人就尾随而至,偌大的套间里瞬间被阵阵脚步声充斥,显得杂乱无比。
    萧然抬头,看了一眼破口大骂的女人,这是他的小姨,当年家里顶有名的女强人,传说如果不是因为老爷子非要让他来当这个继承人,如今整个萧氏,坐在董事长位置的,该是她。
    当然,女人事业心强了,某方面难免会显得有些短板,比如,他这位小姨,至今没有嫁出去。
    其余跟着进来的人,多数没有她这么强硬的腰杆,在萧家,依仗着萧然过日子的毕竟是多数,可此刻,望着被气到“中风”的张先生,所有人望着他的眼神大多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以鄙夷甚至憎恶望着他:“萧然,你这次,做得太过了!”
    萧然侧头,像是没有看到这群不速之客一样。
    家族的寄生虫,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敢用这种质疑甚至鄙薄的眼神看着他,不过是因为自觉找了个好下家。
    只要能合力将他推下台,萧氏最顶端的位置,谁都有能力一试高下。
    可问题是,这群人里,谁有那个能力,谁又有那个本事?
    萧然忽然看了闭着双眼无知无觉躺在病床上的祖父,这就是他们赫赫萧氏的真正里子,有谁是真正在乎他现在的病情,怕是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跑过来,指望着能听听律师宣布的遗产,甚至有几乎的话,把他推下台那才能捞到更多的好处。
    中风。
    他从未想过,曾经高不可攀、无可企及的祖父,竟然被这一场权利争夺气得连心智都保不住,落下这样的病。
    从昏迷到现在,请了医院里最顶级的专家,却各个告诉他,尽人事听天命,老人本来身体就不如年轻人,什么时候能醒来,醒来之后中风程度都是现在无法控制的。
    最坏的情况,怕是这辈子都要呆在床上,半身不遂……。
    “萧然,你这是什么态度!做错了事,不承认也就算了。我身为你长辈,和你说话,你连基本的教养都没了吗?”张扬的女人声音尖锐而气势冲冲,可她却不知道,真正的狠辣,从来都不是这般嚣张和盛气凌人。
    他只摆了摆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门外,几个黑衣男子就走了进来,目光冰冷,带着一股渗人的寒气。
    萧家的人别的不出众,对于情势却是摸得最清的,一眼看到这几个人,瞬间明白,萧然早就做好了准备,想夺权,先看看能不能在他手下这群人面前全身而退再说吧。
    叫嚣的声音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说话的语气间都开始留有余地。
    萧然依旧是不开口,似乎觉得,这群人,连让他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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