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夫人,陈公公在前边儿管家招待着呢,料想出不了岔子的。”
    晏夫人点点头交代丫鬟道:“你去前边说一声,世子妃换身衣服就来。”
    “是,夫人。”
    “包些银子带上。”
    “是!”
    丫鬟下去了,晏夫人回身到了女儿身边,拉了她的手叹了口气。
    晏如瑾朝她笑笑:“娘,您别担心,昔日,阿继时常带我进宫,皇后娘娘也见了许多次,她人很和气,很慈祥的。”
    晏夫人点点头,拍了怕女儿的手。
    晏如瑾的首饰都在王府里没有带出来,可进宫又不好随便了,晏如瑾让人将她的几套压箱子底儿的首饰拿了找了出来,给女儿装扮。
    梳头换装,描眉涂脂,四五个丫鬟齐齐上手,也花了半个时辰才堪堪收拾妥当,闻夫人给她安排了两个丫鬟,送她往前边儿去了,上了宫里的马车。
    第36章 别后
    宁和宫的公公还没到晏府时,皇后娘娘传晏如瑾进宫的消息已经飞了出去,就在晏如瑾还在梳妆打扮时,已是有四五个王妃领着儿媳妇坐进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晏如瑾到了宁和宫时,便巧遇了进宫请安的几个王府的女眷,当然还有各宫的娘娘也是在座。
    皇后娘娘软榻上坐着,下首两旁坐着各宫的嫔妃,接下来是几位王妃,最后下边儿便是几位世子妃的位置了,见过礼之后皇后赐坐,晏如瑾见最末位有一个锦凳空着,便想着要坐过去,在座的几个世子妃中,数她年龄最小,按理也是该她坐在末座。
    晏如瑾挪了步子,正要坐过去时,皇后娘娘朝她招手笑道:“眼下你这身子重,就别再那小凳子上屈着了,过来,到本宫这来,也有快一年没有见着你了,也让本宫好好瞧瞧。”
    晏如瑾有些迟疑,宫里的几位娘娘,还有几位王妃都在下边儿坐着呢,她怎么好就做到上首软榻上去,本该推辞的,可见了皇后娘娘的手还朝她伸着,她便曲了曲膝走了过去。
    “看着可比去年时瘦了许多。”皇后娘娘拉着晏如瑾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又打量着她道,“你这孩子也实在是个实心眼儿的,说什么就要跟着承继一道走,这若不是因为怀了身子,还说什么都不肯回来呢!生的这般娇娇弱弱的倒真是不怕吃苦。”
    皇后娘娘这般说,晏如瑾一时倒是不知该怎么接口了,她顿了顿正想着谦虚两句时,却听得婉妃娘娘笑道:“世子妃这般贤惠,当朝可真是没哪个比得了的,也是晏家门风严谨,教出来的孩子重规矩。”
    晏如瑾听了便微微低了头,没有言语。
    他们两个这般说着,下边儿几个王妃也跟着附和,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皇后娘娘是故意在赞晏如瑾,为的也不过是想要帮她扳回一点名声罢了。
    当初这世子妃悬梁的事大家伙心里都清楚着呢,虽说消息被皇帝压了下来,可是私底下他们这些人家可没少议论,不过私底下是私底下的,这会儿当着面呢,可没人敢提这个,一时间气氛融洽,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题便聊开了。
    融融的气氛中,忽的贤妃娘娘说了句道:“我听说世子妃如今是在娘家住着呢?”
    “回贤妃娘娘,臣妾是在娘家住了几天。”
    贤妃浅笑着,看着也是和气的道:“可是嫌怡王府太冷清了?”
    不等晏如瑾答话,皇后娘娘抢了先,听她笑笑道:“这个却是陛下跟着瞎操心了,陛下想着这孩子又是头一次有孕又没个经验的,怡王妃又不在京里,府里没个长辈照看,便特意嘱咐了这孩子且在娘家养着,你们说陛下可不是瞎操心吗?他这么一说啊,这孩子可是想回府都不敢了。”
    皇后说着便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其他人自然也是跟着附和,笑过之后贤妃又道:“依我看呐,陛下操心的可正是在理,怡王府里本就人少,这会儿王爷王妃不在,世子妃回去可不是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吗?实在是怪冷清了。”
    婉妃笑着道:“贤妃妹妹也是关心则乱了,这是看着世子妃怀了孩子不知怎么宝贝着好了,怡王府里虽是人口简单了些,可哪里能说是冷清呢,府里头侍候的人几百个总是有的,哪里就冷清了呢?”
    大家都听得出来,贤妃可不是真的怕晏如瑾冷清了,她这是找由头要往怡王府里塞人呢,旁人听了都没出声,只是婉妃素来与她不和,不想让她称心。
    听了婉妃的话,贤妃脸色便冷了几分,她正要再开口时,皇后却道:“好了,咱们也别跟着操心了,怡王和王妃想是又快回京了,他们府里的事,便让他们自己去费神好了。”
    在此之前并没有怡王要回京的消息传出来,这会儿皇后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大家心里都是一咯噔,在座的几个王府中的女眷,除了晏如瑾可没有一个希望怡王回京的。贤妃娘娘也是脸色一变,之前的话便也顾不上再提了。
    在接下来话题就变了,一个嫔妃以及王妃们委婉的开始和皇后打听怡王回京的事情,皇后娘娘却不肯再谈,三两句话将人都打发了。
    大家都散去后,晏如瑾本也想着告辞的,却被皇后留了午饭,午饭后又拉着她问了许多他们两个在边城的事,一直聊到近了晚饭的时辰,这才让人将她送回了王府。
    四个半月的时候,身子不算多重,行动也还方便,皇后娘娘便时常将晏如瑾召进宫去,一开始也留不了多久,一天半天的就会将人送回,后来时不时的会留她过夜,一开始至多留个一天,慢慢的开始两三天,四五天,最多的一次留她在宫里住了七天才送回。
    当然晏如瑾在宫里不是住在宁和宫,而是住在昔日刘承继时常留宫里时住着的曦辉宫。
    这般的相处下来,晏如瑾和皇后娘娘还真是亲近了起来。
    ——
    七月初五这天边城的太阳有些大,午后的太阳烤的工地上的青砖、石块都热的烫手,刘承继掏了些钱,让王小六去找人煮了几十个大桶的酸梅汤,这会儿刚送来,大伙儿正歇口气儿喝着汤的时候,刘承继正坐在一个石头堆上,闭着眼睛晒着太阳。
    王小六两只手,一直手上端了一大碗酸梅汤,另一只手抓了一把李子,身后还领着个信使,满工地转了半圈才在这石头堆上找到了刘承继。
    “头儿?”
    现在工地上这些人和刘承继都混熟了,也不叫他公子爷了,见面都叫一声头儿。
    刘承继听了王小六叫唤却没理他,仍旧闭着眼睛,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头儿,酸梅汤拉来了,这是头一碗,您尝尝。”
    “不喝。”刘承继眼也没睁。
    王小六又将手里的一把李子递了过去:“那您尝尝这李子,酸甜酸甜的。”
    刘承继坐了起来,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从王小六手里捡了个李子直接扔进了嘴里,嚼了两口,抬眼见他身后站了个生人,便问了句道:“什么人?”
    “是过来给您送信的,”王小六把手里剩下的李子揣到了兜里,空出手来从身后那人手里接过一个信封,递给他道,“刚才过来正好遇到了送信过来的信使,我要给您捎过来,他非不干,一定要看着您当面接了信才行。”
    自打到了边城以来这是他收到的第一封信,刘承继拿过信封看了眼,信封上面干干净净的一个字没写,撕开信封,掏出信纸抖开,第一眼看到字迹,便知是他皇伯父的。
    刚知道是谁写的,还没看内容时,刘承继心里还哼了一声,心道你不是不给我写信吗?怎么忍不住了?
    虽是这么想着,但他也是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他皇伯父给他写了什么,目光往下扫便读了起来……
    看了两眼,刘承继先是眉毛皱起,接着脸色越来越沉,猛然间看到说晏如瑾怀孕了——
    刘承继噌的站了起来,“嘎嘣”一声嘴里边儿坚硬的李子核被他一口给咬碎了,碎果核割破了舌头,他一口吐出时还带出了不少的血,刘承继却完全无知无觉,这会儿他瞪着眼睛盯着手里的信纸,瞪得眼睛都红了,脸上却黑沉的吓人,胸脯一鼓一鼓的喘着气,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半晌后他一把团了手里的信,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出声,周身的气息却暴虐的吓人。
    第37章 野心
    刘承继又分了一次土地,这一回他一口气将口子河所有可以耕种的土地都分发了出去,修城墙的队伍,从几百人扩大到了几千人,一个多月过去后,明显看出进度快了许多,刘承继日日在工地上盯着,也跟着一块儿干活,他还干得十分卖力气。
    工地上的气氛一直很好,修城墙的这些百姓因为拿了土地在手,心情都很不错,又因着城墙眼看着一天一天修起来了,城墙修起来他们就可以安心在城中安家了,所以大家情绪都很高涨。
    可刘承继却是一天比一天沉默,城墙的进展再快,他也觉得慢,并且他越来越觉得这么熬下去根本不是个办法,自己现在做的不是无用功也是差不多的。
    他能感觉得到他皇伯父在刺激他,在拿他手中的权利压制他,刘承继逐渐的开始意识到权力的的强悍与可怕。
    虽说打一出生起,他就是生活在最接近权力中心的那个圈子里的,但是以前他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意识到,权利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东西,他的身份代表着什么,他所拥有的东西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价值!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失去了这些,他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个时候他也知道有很多堂兄弟羡慕他,或者说是嫉妒他,明里暗里的针对他找他麻烦,可是那时他脑子里简简单单的只装着吃喝玩乐,他以为别人针对他,只是因为生气他皇伯父对他好,却从没有想过,皇帝对他好这件事情背后的含义。
    现在他明白了,他皇伯父手中握着一把这世上最为锋利的刀,这一把刀大家都在争抢,以前他日子过的糊涂,而今方才明悟,若是这把刀被别人握在了手里,会是怎样的后果,他,还有他的爹娘妻儿,都会成为那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刘承继胸腔中的野心在疯长,头一回他对权利生出了强烈的*,他想要去握住那把刀,去做那个掌控一切的人!
    并且,他没有时间了!他媳妇儿怀了孩子,京里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在盯着,那些人心黑手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媳妇如今的日子只怕不好过,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莫说保护妻儿,便是他想回京陪着他们都不能!
    ——
    “头儿?”王小六手里拎着个水葫芦,绕过两个石堆,找到了正靠在城墙上出神的刘承继。见刘承继抬眼,他将手里装水的葫芦递过去道,“头儿你喝口水吗?”
    刘承继摇摇头。
    把水葫芦收了回来,王小六又道:“头儿,那边儿……来了几个军中人……”
    见他说的吞吞吐吐,刘承继皱眉:“来做什么?”
    “来找咱们麻烦了。”
    刘承继起身便走,王小六在身边跟着,和他解释道:“就在刚才咱们大伙儿都干着活儿呢,都干得好好的,四狗儿眼尖,见着南边儿过来一队人,还推了个什么东西过来,一开始咱们也没多想,便还干着自己的活儿没有理会,可这些人到了跟前,撂下一句说是验工,接着二话不说就把我们都给赶开了,他们十几个人推着那个东西就往城墙上撞,咱们都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着他们撞了三两下之后好好的城墙被他们给撞出了一个窟窿来……”
    刘承继一声不吭,大步往王小六说的那个方向走,远远的,能见到那里围着一群人,他步子迈的大,王小六快走了两步跟上,接着道:“我们见了便围过去问他们干什么,结果他们还有理了,说咱们的城墙修的不合格,便是修起来了也挡不住敌人……还让我们拆了重修……”
    王小六说完了,也看不出刘承继生没生气,他脸上还是原来那个模样,王小六心里没底,可见刘承继一句话不说,便也把嘴闭上了。
    到了近前时,见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大家的情绪有些激动,吵吵嚷嚷的,王小六喊了几嗓子道:“都散开,散开,头儿来了。”
    听了这话,大家这才散开,露出了里面十几个军中打扮的男子和一辆攻城车。
    见了刘承继过来,那几个当兵的里边儿一个领队上前两步,一抱拳道:“潘将军麾下千总李开明见过世子。”
    “直接说事儿?让你来拆城墙的?”刘承继声音平静无波,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着倒不像是生气了的模样,可莫名的就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李开明硬着头皮道:“属下奉命前来检验城墙质量。”
    “结果?”
    “世子爷,这城墙不堪一击,不能御敌,须得拆了重建。”
    李开明这般一说,刘承继没怎么样,可是这些干活儿的百姓却不干了,纷纷吵嚷起来,刘承继一抬手让大家安静下来,而后他问李开明道:“哪里不堪一击?”
    李开明手指着城墙上的那个窟窿道:“这城墙薄脆,攻城车只撞了三下,便撞出了一个窟窿。”
    “窟窿?”刘承继淡淡的道,“我怎么没看到,分明它好好的立着呢!”
    没想到他会这般说,莫说李开明便是他们这边儿修城墙的百姓也是愣住了,都是老实人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跟着助威好,场面一时便静了下来。
    “世子——”李开明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嗯!”刘承继语气平常的应了一声。
    李开明憋了半天没憋出话来,刘承继等了一会儿又问他:“还有什么问题?”
    “这窟窿……”
    “哪有窟窿?”
    李开明想了想这么回去没法交差,便硬着头皮走到那窟窿跟前伸手指了指:“世子,您看这……”
    “我看什么?”刘承继抬眼,他不看城墙却看着李开明道,“我问你哪有窟窿?”
    李开明:……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静默中,刘承继又道:“回去和潘将军带句话,我明儿个去找他喝酒。”
    李开明也是没法了,他闷了一会儿,应下一声,便带着人走了,他这边刚走,还没走远呢,就听得身后刘承继交代的声音道:“把窟窿堵上。”
    李开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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