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低沉,墨衔之不再说话,叶寻也心情沉重的一言不发。
    左未未前面带路,不知不觉就带到了公墓。路过花店时,又特意买了一束妈咪最喜欢的白百合,捧在怀里。
    庄严肃穆的墓地里,石碑林立,偶有清风拂过,像是故人对她们的轻声耳语般,十分柔和。
    “唉,妈咪,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顺着左思睿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程子良站在其中一个墓碑前,手里捧着一束百合花,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左未未疑惑的走过去,刚好程子良也发现了她们,目光庄严的把花摆放在墓碑前。
    “程总您怎么找到了这里?”她不记得有告诉程子良,自己的妈咪葬在这里吧?
    并且他能照过来,真心很出乎左未未的意料。
    程子良笑笑,“在墨家老宅时,丢丢说来维也纳主要是想看看姥姥,我想刚好过来了,就查了查,过来拜访一下。对了,你们今天不是回你老家看看吗,怎么也过来了?”
    “二叔在这边的消息也挺灵通的嘛!”墨衔之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连我们今天的路线是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想必在未未小姐身上下的心思可真不少。真是恭喜未未小姐了,能得到二叔这么用心的关照,你可真应该受宠若惊啊。”
    言简意赅的几句话,瞬间让程子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话里的意思,不光左未未,就连左思睿这样的小家伙也听的明明白白。
    “不会吧?程叔叔,你竟然在我妈咪身边安插了眼线,监事我妈咪的一举一动?”这个消息让左思睿震惊不已,“维也纳这么远的一个国家,并且你们公司在这里的势力薄弱,我们都刚来一天,你就安排的这么周密,那在江城……”
    后面的内容他不敢再想像下去,越想越觉得后怕。
    程子良不愧身为墨氏集团的二把手,就在她们震惊的瞬间,就为自己想好的了说辞。
    “丢丢,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只不过是你们在包间里吃饭的时候,房间门没有关,我就在门口吃饭,偶尔听到了那么一两句而已。并且你们只说了去家里看看,没说要来这里。所以我才……”
    墨衔之唇角含笑,但笑意不达眼底,“二叔如果这么说,可就不太像您的风格了。如果你只查到了未未小姐妈咪的坟冢,而不知道她家里的地址,这种做一半漏一半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您身上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去未未小姐的家,肯定经过这片公墓吧?”
    正常人用脑子一想就知道,程子良不仅查到了左未未家里的地址,更是知道了她母亲的坟冢。从酒店出来,回家的路上路过这里,她肯定是要过来看的。
    而程子良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守在这里就会和她有一个“偶然的巧遇”。
    只怕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今天过来的不仅有左未未,墨衔之和叶寻也一块跟过来了吧?
    “衔之,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忘了,我可是你的二叔。”当着左未未的面,毫不留情的揭穿他的小把戏,让程子良面色十分难看。
    戳穿了程子良的小伎俩,墨衔之心情莫名的舒服,他笑着看过去,“我怎么敢忘了您是我的二叔呢。只不过是想将您精心算计的说出来而已,不让左未未小姐猜的那么辛苦罢了。你也知道,她的智商不太高,如果你为她煞费苦心做的这么多,她却毫不知情,这不是辜负了您的一片好心嘛!”
    “你……”
    “好了陈总。”左未未赶紧拉住他,“今天你能主动看望我的妈咪,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毕竟回国以后,已经整整有五年都没有人再来看望她一次,她一个人孤独的在这里呆的太久了,肯定很闷。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未未,其实我真的没有……”程子良急切的想要给未未解释什么。
    毕竟今天墨衔之毫不留情的拆台,以后左未未的心里肯定会留下一个阴影,尤其是等回到江城市,回到那个属于他的地盘以后,说不定会对他的误会更深,这样还要他怎么跟左未未友好的相处?
    “程总,你放心,我不会在意的。”嘴上这么说,但是墨衔之的话真的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一个坎。
    但是她今天真的没心情跟他们计较这个。
    站在这样一片公墓上,庄严肃穆的气氛层层叠叠的将她包围,闭上眼睛,就是母亲含笑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哪里还有心思在乎程子良居心叵测的用途?
    左未未拉过儿子,走过去将墓碑上面落下的枯叶和旁边伸过来的杂草清理干净,又把手里的百合花端端正正的摆放在墓碑上面,深深的举了一个躬。
    看着墓碑上贴着的那张泛黄的照片,里面那个长发淑女的妈咪,左未未瞬间鼻头一酸,眼泪就止不住的掉落下来。
    “妈咪,原谅女儿不孝,这么多年来没看望过您一次。不知道您在下面过的还好吗?是不是心里还怨恨着女儿没有将爸爸照顾好,甚至都不愿意看到女儿?”
    左未未的声音哽咽,悲伤落泪的样子格外惹人心疼。
    “妈咪,您也别难过了。姥姥如果知道你在国内过的那么辛苦,肯定比你还要伤心。你工作忙,不仅需要照顾我跟爷爷,还得额外的给爷爷支付巨额的酒债。我想姥姥是心疼你生活辛苦,所以那五年里不敢轻易的给你托梦。”
    儿子一说话,左未未才想起来,赶紧将儿子拉到身前,“妈咪,这是我的儿子,左思睿,小名丢丢,十分机灵可爱,如果您还在世,想必一定会喜欢他的。”
    妈咪去世前,身体还好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和妈咪畅想多年以后的生活。
    记得她曾经问过妈咪,喜欢什么样的孩子。妈咪看着她,笑的十分温和,说如果是男孩子,一定得机灵,如果是女孩子,一定要乖巧。
    现在她不仅有个丢丢,机灵可爱,肚子里还有一个尚未成型的孩子,如果是女孩子,她一定要把她培养成乖巧懂事的小姑娘。
    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左未未悲凉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睛里泛起了无助彷徨的光泽。
    “好了,程总,墨总,今天有点不好意思,我想跟妈咪说两句悄悄话,如果没什么事情,你们可以避一避吗?丢低,你跟着舅舅,到外面等妈咪。”
    程子良放下百合花束,目光关切。
    想说点安慰的话,却被左未未直接堵了回去,“陈总,我没事。”
    程子良也不再说什么,墨衔之扫了眼墓碑上的照片,果断干脆的转身离开。
    偌大的墓地里,很快就只剩下左未未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妈咪遗留的照片,独自伤心。
    “丢丢,你猜猜你妈咪想要跟你姥姥说什么吗?”一路上缄口不言的叶寻想要改变一下当前的气氛,没话找话。
    左思睿傲娇的一扭头,“哼,我才不猜。妈咪想要跟姥姥说什么,那是她们女人之间的私密话题,我猜这个干什么?”
    这么多年不见,妈咪好不容易看一次姥姥,当然又满肚子的话想要诉说。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妈咪最想说的还是自己的来历吧。她既不告诉自己,也从来不对别人说起,并且这也是她心里唯一的一个小秘密了。
    左思睿的不配合,让叶寻自讨了个没趣。
    忽然,一个令人十分匪夷所思的问题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对了丢丢,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惑不敢问未未姐,但是又真心好奇。你今年有五岁了,并且你妈咪是五年前离开这里的,这是不是说明,你妈咪在离开之前就有了你?”叶寻眉头紧锁的捏着下巴,做凝思状,“有没有可能,你的爸比是维也纳人?”
    左思睿浓眉倒竖,掐腰抬头,怒瞪着叶寻,似乎对这个问题十分反感,“舅舅,你看看我的五官,眉毛,鼻子,眼睛,还有嘴巴,那一个跟维也纳这边的人相似?不说别的,就说这头发,你看着我像是有维也纳人的特征吗?”
    叶寻没想到丢丢会这么激动,吓得赶紧往后跳一步,“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只不过是随口说说,你至于这样吗?就算你的爸比不是维也纳人,可是谁总得知道吧?你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
    “我爸比是谁,我妈咪又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以前自己也总喜欢乱猜,并且总会幻想着有一天妈咪可以给自己找回来一个爸比,就算不是自己的亲爸比也可以。
    可自从经历了墨叔叔这个例子之后,他觉得还是不要爸比好了,免得妈咪被他伤的这么深。
    叶寻一听丢丢这么说,将目光在墨衔之和他的身上来回游移,笑的不怀好意,目的又不言而喻。
    第140章 我跟谁像都不会跟他像!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墨衔之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白他一眼,“难不成你是怀疑我跟他的关系?”
    程子良心里“咯噔”一跳,还没有接上话,就被叶寻抢过了话头。
    “嘿嘿,那可不?光是你俩站在一起,这长相,这气质,如果说你们俩没有关系,我还真的不信。不如,你们俩站一块,让我仔细看看?”
    左思睿本来就对墨衔之成见颇深,加上前段时间已经视为自己的仇人,此时此刻听叶寻这么乱说话,别说墨衔之了,他首先就第一个不愿意。
    “舅舅,你到底有意思没有?我跟谁像都不会跟他像!”
    说完,左思睿赌气似的,直接跑开,直到离他们有一定的距离,才停下来,蹲在路边,无聊的捡小石子。
    哼,竟然说他跟那个可恶的男人很像?
    舅舅的眼睛到底有没有仔细看?虽然之前他也坚信自己跟墨衔之很相似,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对他也颇有好感,但是自从他容忍白露那个坏女人辱骂自己的妈咪之后,他就再也不想喜欢他了。
    这样的男人,真希望自己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叶寻没想到丢丢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尴尬的看着墨衔之,却被他无情的抛过来一个白眼!
    “活该!谁让你乱说话。这个世界上无缘无故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并且长得不一样的双胞胎也多了去了,光从长相气质上就能看出来他跟我关系不一般?真是可笑!”
    丢丢是不是他的孩子,光看长相是不行的,最可科学的方法就是通过dna检测。
    不过遗憾的是,检测报告上说俩人毫无血缘关系。
    叶寻十分不服气,“能看出来你们俩关系不一般的又不是光我一个人。就连媒体也这么猜测,你跟我解释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再召开一次记者招待会,把这件事情澄清啊。我看你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你们毫无关系吧?”
    墨衔之已经懒得跟他说那么多,“是不是要我把我们俩人的dna检测报告拿出来,登在报纸上,你们所有人才会相信?”
    “什、什么?”叶寻惊讶的嘴巴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你是说,你已经做了dna检测报告?怪不得你能看着他被白露欺负成那个样子,也会无动于衷。原来是因为他不是你的孩子啊。”
    一听他这话,墨衔之顿时不乐意了,“露露招你惹你了,你背后这么说她?”
    虽然他不是一个护短的人,但是别的男人当着他的面这么说她的未婚妻,墨衔之当然不愿意。
    露露纵然有千般错,但是跟其他人无关,他们没有任何资格这么评判他的未婚妻。
    “嘿!”叶寻一想到亲眼看见未未姐多次被白露欺负,而墨大哥则一味的维护白露,心里就不舒服,“什么叫背后这么说她,我跟你说,就算是当着她的面我也敢这么说。且不说医院那次她被人怒打一个大耳光,受了多少大的委屈。就是墨爷爷生日那天,当着墨爷爷的面说话尖酸刻薄,任谁都能听出来她是在针对未未姐。你身为堂堂墨氏集团少总裁,不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吧?”
    “看的出来又能怎么样?露露怀有身孕,脾气难免会暴躁一点,这是产前焦虑症。说两句话,做错两件事情,又有什么要紧的?”
    话刚出口,墨衔之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的感觉。
    如果不是为了维护一下自己的颜面,他是真不想为白露辩解。
    白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说的那些话,做的一些奇怪的事情,就让人很难琢磨透。
    昨天晚上睡觉前,母亲还打电话,说她下午有事出去了,一直到晚上才回来。母亲担心她的身子,不免多问了两句,她就说话夹枪带棒,噎的母亲委屈又无奈,打电话过来问她是不是这两天闹别扭了。
    母亲一向好脾气的人,跟父亲结婚多年,俩人的感情虽然并不深厚,但是为人说话总以和善著称。所以她跟白露之间能发生什么摩擦,不用多想,他是坚决相信自己的母亲。
    叶寻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嘴刚张开,程子良就打断了他的话。
    “好了叶寻,你这么费尽心思的拆散你墨大哥她们夫妻俩,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墨大哥因为爱白露,所以可以包容她的一些小瑕疵,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又何必在意那么多?”
    叶寻不服气的顶撞程子良,“谁想要费尽心思拆散他们俩了?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怪不得霓裳小姑说你有问题,刚开始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在这件事情上你这么帮着白露说话,难道是因为你们俩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程子良脸色不自然的白了一下,继续笑的无害,“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只不过是看衔之和白露俩人之间的关系这段时间不太好,加上白露又怀有身孕,所以才撮合一下她们俩,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了味道?霓裳小妹也真是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测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猜测?我看不止吧?”叶寻本来就对程子良没什么好感,现在俩人能杠上,嘴皮子功夫肯定不愿意输给他,“你为了墨氏集团的继承权,背地里对墨大哥的工作造成了多少的阻碍,恐怕我不说你也心如明镜。墨爷爷虽然什么话都没有放出来,但是我想,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肯定是谁先有孩子,并且谁的继承权机会就大一些。既然这样,白露小姐现在怀孕了,我就不信你还能坐得住?”
    叶寻这本来就是信口开河,抓住程子良的目的,能往他头上扣多少屎盆子就扣多少屎盆子。
    但是说者无意,听着有心。
    电光火石间,墨衔之忽然想起来爷爷的一句话,“你们两个,谁先有孩子,我就考虑把公司的继承权给他。”
    说这话的时候,他鹰隼般的眼睛忽然变得慈和,看向自己,那样子分明就是在说,“我倒要看看,为了继承权,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生一个重孙出来?”
    墨衔之盯着不远处一个人玩耍的左思睿,沉思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但是又像是什么事情都毫无关联一样,让他根本就连接不上去。
    程子良见墨衔之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对劲,当即也顾不得形象,对着叶寻大喝一声,“你乱说什么话呢!我们墨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人操心这么多?继承权这么大的事情,父亲因为一个毫无定性的因素而鲁莽决定?”
    墨衔之忽然起身,朝公墓里面走去。
    “唉,衔之,未未还没有跟母亲谈完心,你去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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