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会和你一样可怜。你会因为他的痛苦而难受吗?你希望他痛苦地回忆你,还是和别的女人耳鬓厮磨忘记你?”
    方瑾枝摇头,使劲儿摇头。
    长公主拉过方瑾枝的手,“本宫曾有个女儿,名字和你同音。如果你真心对无砚,本宫会把你当成小女儿来疼。同样的,倘若你伤害本宫的无砚,你就会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本宫不需要你的回答,是无砚在等你的回答。”长公主看了一眼远处回廊里的陆无砚,将手中的匕首递到放瑾枝眼前,“如果你要做本宫的小女儿,做本宫的儿媳,那就好好保护自己。男人发起疯来就是一头牛,才不管你能不能经得住。你太小了,如果初潮来之前,无砚对你不轨,拿刀吓唬他。”
    方瑾枝愣愣看着那把匕首,犹豫了一会儿,才伸出手将那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握在了掌心。
    看见方瑾枝收了匕首,长公主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她说:“匕首不是让你拿来伤无砚的,刀刃指向自己,再落一滴泪。他再冲昏了头也能清醒。”
    方瑾枝讷讷点头。
    长公主又看了一眼远处的陆无砚,心里叹了口气,才往外走。
    方瑾枝将长公主跟她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回忆。
    她被长公主吓着了。
    她一会儿想着余生再见不到陆无砚的情景,一会儿想着陆无砚和别的女人亲热的场景。那些躲在书阁昏暗角落里偷偷看的插图场景好像浮现在眼前。
    画上的男人变成了他的三哥哥,而画上的女人变成了丑陋的白骨精!
    方瑾枝觉得恶心。
    夜里,陆无砚刚歇下。入茶在外面轻轻叩门。
    “进来。”陆无砚的声音里有一丝困意。
    门推开,入茶轻手轻脚走进去,站在屏风外面,恭敬地说:“十七快要坚持不住了……”
    陆无砚的睡意顷刻全消。他匆匆下了床,穿上衣服走出屋。他踩着夜色走进后院梅林尽头不起眼的一处小院子,他进了屋,扭动三脚架上的烛台。
    随着一声沉重的声音响起,一整面墙壁开始滑动。蜿蜒的台阶出现在墙壁之后。陆无砚走进暗室,脚步匆匆。
    那是一间宽敞的屋子,一张架子床摆在屋子最中央的地方,墙边是一整面墙的书架,上头塞满了医书,旁边桌子上摆满各种刀、剪、针、炉火、纱布,整间屋子充盈了一种极浓的血腥味儿和中草药味儿。
    屋子里站了七八个人,有的围在床边,有的在翻看医书,有的正在煎药。
    见陆无砚进来,众人都停下手中的活。
    “十七的情况怎么样了?”陆无砚看了一眼屋子正中的床。那床上躺了两个人,两个人都趴在床上,整个身子几乎被白色的被子蒙住,那白色的被子几乎被鲜血染透。
    “不太乐观,可能熬不到天亮……”那些人中一位年纪最长的老者站出来说道。
    陆无砚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两个人,然后走到书架上一同翻找古籍。
    天还没亮的时候,躺在床上那两个代号为“十七”的人还是咽了气。
    陆无砚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挥了挥手,“把尸体处理掉。”
    “是。”
    床上的被子掀开,露出两具被鲜血浸湿的尸体。他们的后背有着十分可怖的伤口,占据了整个后背,就像用刀子生生剜去了整个后背的皮肉。
    第64章 筹谋
    陆无砚踩着晨曦的第一抹微光回到寝屋, 他将身上的衣物尽数除去,躺回被衾中,不大一会儿的功夫, 困倦来袭。
    不到两刻钟,迷迷糊糊的陆无砚就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他的小祖宗又来喊他起床了。
    陆无砚下定决心装作熟睡, 就不起来。
    “三哥哥?”方瑾枝钻进黑色的床幔里。她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干脆地爬上陆无砚的床,而是立在床边一连喊了他几声。
    声音越来越低。
    耳边静了一会儿,陆无砚正疑惑间,方瑾枝弯下腰,将陆无砚身上的锦被掖好。她轻轻坐在床边, 垂目望着静静躺在床上的陆无砚。
    “三哥哥,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这样处处护着了。”方瑾枝又望了他一会儿,起身走出去。
    陆无砚对方瑾枝说的话心中有些疑惑,可是他实在是太困了,也没有多想, 很快沉沉睡去。
    方瑾枝回到了自己的小院没多久,吴妈妈就来了。
    “找到合适的地方了吗?”方瑾枝急切地问。
    吴妈妈笑着说:“老奴相看了几处庄子,一处庄子是咱们方家好多年的田庄,那地儿偏僻,庄上农户也不多。还有一处庄子是茶庄, 庄子上的农户种的都是茶田。这处庄子上的农户就更少了,大部分都是咱们方家的劳工搬过去养茶田的。这两处地方都挺不错的。”
    方瑾枝点点头,说:“我是要在庄子深处建个小别院的,虽然要偏僻些, 可是整个庄子不能太小。”
    “这两处庄子吧,第一个庄子的深处贴着高山,就怕雷雨天,雨水灌进别院里。第二个茶庄更大一些,可是茶庄的深处都是茶田。若是要建别院,还要将原本的茶田除了。”吴妈妈笑笑,“姑娘别急,老奴一直挑着呢。按照您的意思,要偷摸着挑选,平时也只好寻了借口挨个去看。”
    方瑾枝摇摇头,说:“怎么能不急呢?吴妈妈,年前一定得把地方定下来,来年秋天之前就要把别院建好。拖不得。”
    “知道,老奴都知道!”吴妈妈也知道拖不得。
    这温国公府毕竟不是自己家里,方瑾枝一直这么藏着平平和安安也不是事儿。能藏多久呢?如今两个小姑娘日益长大,两个大活人的吃穿用度怎么瞒都辛苦。
    方瑾枝从梳妆台下面的矮柜里翻出一个长方形的妆奁盒,她将盒子打开,取出放在上面的一套珠钗,然后将下面的暗格抽出来。她将装满了银票的盒子交给吴妈妈,说:“不必要只挑着咱们家里现有的各处庄子,打着……挑茶田的名义各处瞧瞧。若是有合适的庄子就买下来。钱不是问题,这些不够,再来跟我要。”
    “诶,好!”吴妈妈看着一盒子一沓千两面额的银票心里惊了惊。这数量也忒多了。她们姑娘手中竟是有这么多钱!吴妈妈知道夫人去的时候给方瑾枝留了一些现银,但是绝对没有这么多。想来这几年方瑾枝自己又攒下来不少。
    “酒庄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这可都半年了。”方瑾枝又问。
    吴妈妈立刻收起心神来,说:“姑娘放心,老奴都按照您的意思办了。借着方公子的名义建了酒庄,处处抢着咱们方家酣香酒庄的生意。如今酣香酒庄的订单已经比去年少了两成!”
    “这个我心里有数,我是问你换酒的事情怎么样了!”
    “都换了!把酣香酒庄出去的酒都偷偷兑换了劣酒。要不了多久啊,那赔偿和退单能让酣香酒庄赔一大笔钱!”五奶奶说到这儿,有些犹豫地说:“酣香酒庄怎么说都是老爷的心血,这么破坏声誉……”
    吴妈妈皱着眉,犯愁不已。陷害本来属于方家的酒庄,这事儿……干的不光明啊!
    “声誉?酣香酒庄现在不在我们手里,是陆家在打理。破坏的也不是父亲的声誉。声誉这个东西……等抢回来再说吧。”
    吴妈妈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儿。她默默念了一句:“希望能早点抢回来吧……”
    “会的,年前一定会回到我手里。”方瑾枝释然地笑了笑。
    她又让米宝儿将早就准备好的小书箱取来交给吴妈妈。
    吴妈妈将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些书画。边角的位置署着“方宗恪”的名字。
    在文人圈里,“方宗恪”这个名字可不陌生。也就是这两年,文宝阁忽然出现这么个人物,书画一绝。甚至有富商高价求买其墨宝。一时之间,他的书画千金难求、价值连城。
    而那署名“方宗恪”的书画,其实全出自方瑾枝之手。姑娘家的书画岂能传出外宅?但是方瑾枝除外。因为她是用左手写的。
    她小时候因为那一场意外伤了右手,她苦苦练习左手字,所以她自小就可以写出一手漂亮的左手字。只是这些年她再也没有用过左手写字。府上表姐妹们问起的时候,她只推脱写的不顺手,时间久了就不会写了。
    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很好掩藏自己的笔迹。
    当然,那高价求买方宗恪墨宝的富商也是她。
    方瑾枝对自己的书画有信心,但是她也明白自己的作品远远达不到千金难求的地步。所以她才安排了五六个富商争相求买。
    争着争着,价值便也高了。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而她的目的就是赚钱。
    她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将下人们遣了以后,方瑾枝回到阁楼三层的寝屋。她习惯性地锁上门,才去开衣橱上的金锁。
    “平平、安安,如果姐姐以后离开你们,不和你们住在一起……可以吗?”
    平平和安安正坐在衣橱里的小床里下棋玩,听了方瑾枝的话,两个小姑娘呆住了,她们望着方瑾枝的目光带着一丝畏惧,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她们两个人的眼眶就红了。
    她们两个从衣橱里的小床板上跳下来,依恋地抱住方瑾枝的腰,带着眷念、不舍和浓浓的恐惧。
    “不怕,不怕!”方瑾枝弯下腰将她们两个搂在怀里,“姐姐不离开你们,只是给你们换一处地方。姐姐会给你们选一个好漂亮的庄子,你们也不用再日日住在衣橱里,可以和姐姐一样每日都睡在大床上,还可以看见蓝天、白云。卫妈妈、乔妈妈、米宝儿和盐宝儿都跟在你们身边。只有姐姐不能和你们住一起了,但是姐姐也会每隔几日就去看望你们的,好不好?好不好?”
    话未说完,方瑾枝先落了泪。
    “不要庄子、不要床、不要蓝天……要姐姐!”
    “要姐姐……”
    方瑾枝就什么都不舍得再说了,唯有将两个妹妹更加用力地抱紧。
    不知道是因为变天一连几日降雨的缘故,还是方瑾枝说的话将她们两个吓着了的缘故。没过几日,平平和安安就病了。
    她们发着高烧,什么都吃不下。
    方瑾枝让下人去抓了一次药,又让卫妈妈偷偷买了两次药。可还是被府上的人注意到了,她没有办法只好直接告了假,声称是她自己病了。
    方瑾枝站在床边望着两个还没有退烧的妹妹,心急如焚。
    明日一早,府上的几个表姐妹一定会看望她。而且外祖母给她请了大夫,明日就会过来。当时天色已晚,盐宝儿又机智地说方瑾枝好不容易睡下,才没有立刻请大夫。
    方瑾枝将大床上的幔帐遮好,然后绕到屏风外面的浴桶里。她将手伸进浴桶里,里面的水让她的手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冰冷。她深吸一口气,将身上的衣服脱下去,泡在冰冷的凉水里。
    冷,真冷。
    等到她发颤地从浴桶里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急着穿上衣服,而是就那样湿淋淋地站在那里,任由身上的凉水自己干透。让这种冰冷一寸一寸钻进她的身体。
    第二日,方瑾枝如愿地病了。
    大夫来过,府里的各位主子也陆续看望她。方瑾枝虽然虚弱,却总是硬撑着笑脸来接待她们。这使得她更加疲惫。
    大抵是因为心虚的缘故,当时方瑾枝太担心她称病的谎言被拆穿,只好想法子让自己生病。她本想应付府上给她请的问诊大夫,却不想这场病生得这么重。
    她这一病就是大半月,平平和安安都已经康复了,她还浑身无力,连下床走几步都会觉得双腿发虚。
    “姑娘,垂鞘院送过来的汤。”米宝儿端着食托进来。
    “哦。”方瑾枝神情恹恹地应了一声。
    她在盐宝儿的搀扶下,倚靠着两个枕头坐起来。她接过米宝儿递过来的汤,一口一口地喝。
    方瑾枝又喝了两口,忽然将勺子放下。
    “姑娘怎么不喝了?三少爷交代过了,要您都喝了呢!”米宝儿忙说。
    方瑾枝摇摇头,不肯喝。她身子床里侧挪了挪,有些厌烦地看着那碗乌七八黑的浓汤。“不喝,不想喝!就不喝!”
    米宝儿忙说:“三少爷可问了好多次您有什么想要的,他还说了只要您说出来,他就能给您弄来!”
    “真的?”方瑾枝偏着头望着米宝儿。
    这次生病,方瑾枝又瘦了一大圈,使得她本来就大的眼睛显得更大了。
    米宝儿使劲儿点头,说:“当然是真的呀!奴婢每日去端补汤的时候,三少爷都要重复一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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