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枝这是要屯一个国库的粮食啊!
    吴妈妈收起心神,屏息道:“老奴明白您的意思了,一定都给办好!”
    方瑾枝点点头,“去吧。”
    “诶。”吴妈妈应了一声,打起帘子,她前脚刚迈出门槛,又被方瑾枝喊住了。
    她回过头来,问:“还有啥吩咐?”
    “差点忘了,”方瑾枝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歉意,“把平平和安安的嫁妆留下来。”
    吴妈妈怔了怔,这才点头应下。
    出楼的眼线很快就捕捉到了方瑾枝名下产业的动向,忙禀了陆无砚。陆无砚略一思量,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陆无砚缓步走向后山的梅林,这处梅林里的梅都是新植来的,远不如垂鞘院里的名梅多,可是胜在红色一片,为这皑皑白雪堆积的冬日添了层鲜活。
    方瑾枝正在陪着小钟瑾走路。
    小钟瑾自从上次从丑八怪上下来,走到陆无砚身边去拉他袖子的时候,就可以自己走路了,只是他走的不够稳,每次走不长就闹着腿软不肯再走了。
    方瑾枝瞧着今天天气好,便带着他出来练习走路。
    陆无砚倚在一株梅树下,望着远处的母子俩。方瑾枝背对着他,正蹲在那儿朝小钟瑾招手,小钟瑾在她的对面,正一步一步朝着方瑾枝走去。
    “累!娘亲抱!抱抱!”
    终于走到了方瑾枝的面前,小钟瑾一下子扑进了方瑾枝的怀里。
    “钟瑾好棒啊,今天走了这么远!”方瑾枝毫不吝啬地夸奖他,又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这才把他抱起来。
    陆无砚踩着积雪走过去。
    方瑾枝见他过来,便把怀里的小钟瑾塞到陆无砚的怀里,笑着说:“小家伙的确是越来越重了,还是你来抱着他吧。”
    小钟瑾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瘪着嘴说:“不胖!”
    “嗯,对。咱们钟瑾不胖,是你娘亲力气太小了。”陆无砚笑话方瑾枝。
    方瑾枝挽着陆无砚的胳膊,将头微微倚在他肩上,一家三口踩着积雪往回走。
    陆无砚望着远处重叠的山峦,道:“瑾枝,你在收购粮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方瑾枝“嗯”了一声,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也没有打算对他解释什么。
    陆无砚侧眸,深深看了她一眼,复转过头来,继续前行。
    这个时候的小钟瑾还是个乖孩子,无论是方瑾枝还是陆无砚都觉得他会一直乖下去。可是等到一年以后,小钟瑾可以四处跑了,又什么都会说了以后,却将整个陆府搞了个鸡飞狗跳。
    “钟瑾!把舔舔放下来!”方瑾枝提起裙子小跑着过来。
    “哈哈哈!”陆钟瑾一下子松了手,被他抓着的舔舔直接掉进了酒缸里。
    舔舔在酒水里“喵呜”了两声,跳到酒缸的边儿,甩着身上的酒水,酒水溅了陆钟瑾一身。
    陆钟瑾不高兴,“你说你这是笨猫!酒多好喝呀!”
    “咪呜——”舔舔弓着身子,碧绿的眼睛死死盯着陆钟瑾,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方瑾枝担心舔舔抓伤陆钟瑾,忙走过去,挡在陆钟瑾身前,朝着舔舔伸出手,“舔舔过来。”
    舔舔碧绿色的眼睛逐渐现出黑色的眼仁儿,它的眼睛里浮现里几许挣扎,最终还是一下子跳到了方瑾枝的怀里,撒着娇一样在方瑾枝怀里“咪呜”、“咪呜”地叫唤。
    方瑾枝给它抓了抓痒,“你这小东西跑到哪里去了?还以为你找了新家不肯回来了。”
    小钟瑾仰着头,望着娘亲跟一只猫说话不肯理他,他不高兴了。他扯了扯袖子,“娘亲!要抱!我也要抱!”
    舔舔仰起的小脑袋一下子直起来,警惕地盯着陆钟瑾。
    陆钟瑾才不要理它,只用一双水汪汪的黑眸望着方瑾枝,眨巴眨巴的。
    方瑾枝还没等说话呢,陆无砚匆匆赶过来,道:“瑾枝,换一身素服,马上回温国公府。”
    素服?
    方瑾枝心里“咯噔”一声,急忙问:“怎么了这是?”
    “曾祖父去了。”
    若说起来,温国公前世的时候是在两年前去的,没想到今生还多活了两年,这让陆无砚有些意外。也是因为陆无砚早就做好了他过去的准备,如今得到他与世长辞的消息倒没什么意外。
    方瑾枝急忙将舔舔放下来,吩咐了奶娘给陆钟瑾换一身素服,自己也回屋换衣服去了。
    陆无砚带着方瑾枝和陆钟瑾回到温国公府的时候,温国公府里已经是一片缟素,伴着隐隐的哭丧声。
    “娘亲,他们为什么哭呀?”陆钟瑾抬着头,不解地望着方瑾枝。
    方瑾枝揉了揉他的头,柔声说:“因为他们的家人离开了,他们舍不得。”
    陆钟瑾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无砚,你们回来了。”已经袭了爵位的二老爷急忙迎了上来。他一身纸白素服,映衬得脸色格外苍白,他的眼眶红红的,带着点湿意。
    “二叔公。”陆无砚微微颔首。
    跟着后面的方瑾枝牵着陆钟瑾,也行了一礼。
    二老爷擦了擦眼角的泪,“道,快进去的,去看看老爷子最后一眼。”
    方瑾枝牵着陆钟瑾,跟着陆无砚进去,老温国公的灵柩停在大堂的正中位置,漆黑的棺木没有多阴森的感觉,却让人无形觉得有一股压迫感。
    方瑾枝刚进去的时候,就低下头看了看身边的陆钟瑾。陆钟瑾年纪还小,方瑾枝担心他害怕这样的场景。可是陆钟瑾伸长了脖子,瞧瞧这里,敲敲那里,竟是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
    这不由让方瑾枝略放下心来。她决定一会儿拉住陆钟瑾,不让他靠近棺木。陆钟瑾还太小了,不懂得什么是死别。那就暂时瞒着他,不让他知道也好。
    大堂内跪了一地陆家的晚辈,陆家子孙颇多,如今期期艾艾的哭声参杂在一起,将整个大堂染上了一份悲情的情绪。在这种悲伤的情绪渲染之下,方瑾枝的眼角也略微有些红了。
    方瑾枝是自小就来了温国公府,虽说她小时候因为一双妹妹的缘故过得担惊受怕,可是这温国公府却承载了她所有的年幼时光。
    虽说方瑾枝和老温国公的接触并不多,可毕竟是相处这么多年的亲人。如今他就这样静静躺在棺木里,再也醒不过来了。
    方瑾枝脑海中忽然浮现第一次见到温国公的情景,那是在她刚搬来温国公府不久的时候,在府里的家宴上第一次见到他。那一年的他眼中是深含的精光,他言语极少,只在子孙言论时偶尔点点头,或摇头点播几句。后来方瑾枝记忆里的温国公就是那个提着鸟笼子,一早一晚去后山遛鸟的老人家了。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就这么轻易地阴阳两隔了。
    “不好了!老夫人也跟着去了!”老夫人身边的一个一等丫鬟忙进来禀告。
    “母亲!”
    跪在温国公府前的二老爷和三老爷急忙起来,冲一般地朝着老夫人的屋子跑去。其他子孙也急忙跟了过去。
    老夫人身边的几个忠心耿耿的奴仆伏在床边痛哭不止,直到别人过来拉她们,才把她们从床边拉开。
    老夫人为人一向宽厚,不管是对待晚辈还是对待下人都还算不错。如今竟这么走了。
    “母亲怎么会这么突然地就走了?明明早上她还好好的……”二老爷抹了一把眼泪,几度哽咽。
    老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哭着说:“老夫人早上用过早膳以后,把咱们都遣了出去,说是要睡一会儿,谁都不要进来吵她。奴婢们也候在隔间里,免得她有什么需要又找不到人。奴婢还从围屏望了一眼,见老夫人睡梦里嘴角还带着笑呢……谁想到再进来的时候,老夫人就已经走了……”
    她说到这里,就掏出帕子来擦眼泪。
    “母亲!”二老爷恸哭不止,“母亲刚走,您怎么也跟着去了,您这是让二痛死啊!”
    三老爷抹去眼角的泪,拍了拍二老爷的肩膀,安慰:“二哥,你不要这么想,咱们的父亲和母亲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了几十年了。如今父亲大人先走一步,咱们母亲是舍不得他独行,才一并跟了去。这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圆满。”
    其他人也来劝,都说两位老人能够同一日辞世,那是天大的缘分,黄泉路上能够结伴,来世还能再结一段好姻缘。
    幸好老夫人的棺木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家仆们将老夫人的棺木也抬到了大堂,和老温国公府的棺木并排摆在一起。
    两个人还活着的时候就交代过晚辈,等他们走的时候要葬到一块。
    守了一整日,晚上大家匆匆吃了口东西,轮流歇着。毕竟两位老人灵柩前是不能断了人的。
    陆无砚和方瑾枝虽然已经从温国公府搬出去近两年,可是温国公府里的垂鞘院还是原来的样子,谁也没有动过这里的一砖一瓦。
    晚上,陆无砚和方瑾枝还是歇在这里。
    小钟瑾虽然不明白死亡是怎么回事儿,可是所有人都在哭,阴郁悲伤的气氛还是感染了他。到了晚上,他不肯去找奶娘,搂在方瑾枝的脖子不松手。
    “瑾枝不怕,娘亲今天陪着你。”
    “真的?”陆钟瑾越过方瑾枝的肩头,看向立在床边的陆无砚,“爹不会半夜把我扔出去?”
    方瑾枝刚刚忍下笑,陆无砚那边冷哼了一声。
    “不管!我不走了!”小钟瑾钻到方瑾枝的怀里,死死抓着方瑾枝的手。
    方瑾枝轻声哄着他,直到把他哄得睡着了,才将他抓着自己的手松开,也没让奶娘把他抱走,把他放在床里侧。
    望着熟睡的陆钟瑾,方瑾枝轻轻叹了口气。她总觉得自己有些亏欠这孩子。别的孩子可以日夜缠着自己的娘亲撒娇,可是陆钟瑾却是自小就很少睡在方瑾枝身边的。时常等他睡着了,陆无砚又会让奶娘把他抱走。
    他更是没有吃过方瑾枝一口奶水。
    “我不管,今晚不送他走!”方瑾枝在陆钟瑾身边躺下,把陆钟瑾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
    因为她是背对着陆无砚的,便也没有发现陆无砚脸上神色的异常。
    陆无砚静默地立在床边,望着床上相依的两个小小身子,心里带着暖意,也带着点不舍。
    许久过后,他才吹熄了蜡烛,将床幔放下,在床外侧躺下。
    方瑾枝并没有睡着,她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陆无砚的回话觉得有些奇怪。而且陆无砚习惯了抱着她,如今竟是自己静静躺在那里。
    莫不是生气了?
    方瑾枝小心翼翼地松开怀里的陆钟瑾,轻轻转过身来,在一片灰暗里,望着陆无砚的轮廓。
    陆无砚这才侧转过身子,望向方瑾枝。
    他抬手轻轻揉了揉方瑾枝的头,开口:“瑾枝,我有两件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呀?”方瑾枝声音小小的,她怕吵醒了身后的陆钟瑾。她小小的声音里又带着点隐隐的不安。她十分了解陆无砚,她可以听出来陆无砚的语气有些严肃。陆无砚是很少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的。
    陆无砚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方瑾枝的话,而是问:“你有没有发现今日回来的人缺了谁。”
    因为方瑾枝白日的时候一直照顾着陆钟瑾,难免没太在意别人。如今陆无砚问起来,方瑾枝这才开始细细回忆起白天的场景。
    陆家的男儿很多已经从军打仗了,自然不能及时回来。而那些出嫁了的女儿,远嫁的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而离得近的……
    第192章 尾声(12)
    方瑾枝想了想, 才有些意外地说:“我好像没有看见佳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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