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秋世和林巧颖的面容同时一滞,其它几个亲戚也微微吃惊。
    一次女方家长见面,气氛闹的有点不欢而散,林巧颖的哥哥嫂子还想和宁爵西套近乎,都被秋世轰走了。
    秋意浓上了宁爵西的车,两人一时都没言语交流,她紧紧抱着怀里的手包,他似乎困乏的很,一上车就闭目养神。
    二人回到酒店顶层,宁爵西解开脖子上烦人的领带,把衬衣的钮扣解开两三只,又脱了西服外套,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一面低头松开两边的袖扣一面扫了眼进门就坐在沙发上的秋意浓,她眼神直直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的包抓的格外紧,生怕别人会抢夺似的。
    今晚发生的一切,谜团重重,她却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顺手从吧台上摸了一支烟来抽,突然想到她有孕在身,便把烟放回去,拿了瓶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小杯,低低的嗓音提醒道:“天不早了,你要洗澡吗?”
    “噢,我马上去。”她像突然触电一样,倏然站了起来,低头快步走向卧室里的洗手间。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端着酒杯,缓步走到卧室门口,毫不意外的听到洗手间传来的反锁门声,薄唇缓缓的抿了一口手中的琥珀色液体,旋即走到外面打电话。
    电话通后,他吩咐那头的岳辰:“去查下鸣风药厂。”
    秋意浓洗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澡,感觉里面空气稀薄了才出去,外面露台有低低的说话声,宁爵西站在那儿讲电话。
    他穿着一件驼色的浴袍,应该是洗过澡,一头湿发随意的梳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浓黑的剑眉,光影打在他五官上显得格外深邃立体,此刻的他与白天相比多了一份凌厉,少了一些温和内敛。
    她把手包小心的放进床柜的抽屉里,忍住想要去拿拨浪鼓出来看的冲动,拉开被子钻进了被窝,也不和他打招呼,闭上眼睛侧躺下去。
    宁爵西讲了很久的工作电话,终于收了线,推开落地窗,看到大床上那个小身影和前两天一样,缩在角落里。
    他一手慢慢插在浴袍的口袋里,眸色复杂,下一瞬间电话又响起来,他脚步顿了顿,走出卧室接听。
    原本以为又是一夜浅眠,但这晚秋意浓出奇的好睡,梦里全是小时候的秋画,手里抱着那只拨浪鼓,睡觉抱着,吃饭抱着,就连去厕所都要抱着。
    然后她摸着秋画的脑袋问:“画儿,你为什么老抱着这个拨浪鼓?多累呀,放下好不好?”
    秋画当时是这么一本正经回答她的:“姐姐,外公告诉我一个秘密,他说秘密就藏在拨浪鼓里,他还让我记得保守秘密,千万不能让坏人知道。外公说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发现这个秘密了,姐姐。到时候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那时候她只以为是秋画说着玩的,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秋画失踪了,她拿到拨浪鼓突然想起了秋画的话,她没日没夜的抱着,想发现秘密,可是什么也没有。
    也许,那时候她小,才十岁,并没有很好的观察力什么的,所以这次,她无论如何,一定要发现秋画所说的秘密,说不定对找到秋画有帮助。
    似乎睡了很久,她恍恍惚惚的醒来,阳光透过没拉紧的窗帘透进来,温暖的照在床尾。
    这时,空气中传来低沉的嗓音:“醒了?”
    原来他还没走,秋意浓坐起身,点了点头,刚睡醒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迷离,看着他笑:“你今天不上班吗?”
    宁爵西修长的指尖正在一格格挑领带,听到这句看了她一眼,一边勾手指让她过去,一边说:“今天周末,一会跟我回宁宅。”
    也是!
    见完了秋家人,自然是要见宁家人的,秋意浓平静的走过去,弯腰仔细看起来。
    见她走过去,他自动往后退了几步。
    她看了一会,咬唇为难的说:“我也不太会挑,要不你自己选吧。”
    一只大掌圈住她的腰,低沉的嗓音从头顶掠过:“你是宁太太,这种挑领带的事我想由你做起来会比较合适。”
    他的嗓音中的笑意很深,显出两个人的亲密互动,秋意浓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而后微微笑开了:“好啊,那我就随便挑了,挑的不好你可不要怪我。”
    “不怪你,只怪我自己。”他收紧双臂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身后低笑:“谁让我娶了你。”
    “那……你现在也可以反悔,还来得及。”她没有动,僵硬的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手指停在一条宝石蓝的真丝领带上,然后拿了起来,飞快的转身从他手臂里退出来,把领带举到他面前:“我觉得这个配你身上的白衬衣,紫红色西服应该会不错。”
    听着她紊乱的呼吸声,他性感的笑声更加的轻和低:“我说过我做事从不后悔,包括娶你。”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似乎永远看不透他,完全可以不用给她名分就可以既拥有她的人又拥有孩子,可是他却反其道而行。
    她直勾勾的看着他,终于沉不住气问出声:“可是。你应该知道外面对我的评价,娶了我,你今后在一些场合可能会遇到很多尴尬,这样的我,你也要娶吗?”
    他两只手熟练的打着领带,唇角仍噙着笑意:“我娶你与孩子无关,只是因为到今天为止,你是我遇到的最合适做宁太太的女人。”
    见她一脸不可置信,他低笑了下,说出的话却散发出无比精明的气息:“你表面上是个徒有美貌的绣花枕头,但你其实一点不笨,相反你有非常好的记忆力和逻辑思维能力,你的智商超乎常人。但你出于某些原因刻意掩藏了起来,你每次考试总要故意考在及格线上。只有唯一一次你因为心情不好,在毕业考试上一不小心考了第一名,当时跌破了很多人的眼镜,引的几大it公司争着想聘请你。你却落荒而逃,一家都没选。大家于是都认为你在心虚。你没有真才实干,怕进了it公司露馅。其实,那也是你掩饰的一种手段而已。以上,我说的对吗?”
    秋意浓呆住了,她一直藏的小心翼翼,以为没人能发现,没想到被他一语道破,错愕中忍不住问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因为那天我越过你屏幕软件给你打的电话,还是因为那天在池绍森的婚礼上我帮安以琛抓人,你看出来了?”
    “光凭这两样并不足以说明我上面说的这些。”他似乎心情愉悦,打完领带穿上西服外套,俊脸上染着似笑非笑:“要想知道真相,我必然要派专业人员去查。综合考虑,无论是你的头脑还是你处事应变能力,你都能当之无愧的胜任宁太太这个角色。”
    原来是这样。
    秋意浓突然吃不准他知道她过去的多少,就像猝不及防的被人剥光了扔在太阳底下般,令人不知所措,?白分明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这就是你娶我的原因?”
    听着她温温软软的嗓音。心情无比舒畅,宁爵西低沉的笑着,忍不住捏了捏她的下巴:“追根究底可不是你的性格,你不是拥有一颗聪明的脑袋,最懂得审时度势的吗?浓浓。”他温柔而蛊惑的唤她的昵称:“现在我只会告诉你,做宁爵西的太太,我会宠着你。”
    秋意浓心底微微震了一下,刹时失神的看着他,这声“浓浓”也只有小时候妈妈会抱着她,哄她睡觉的时候这样唤她:“浓浓,我的乖浓浓……”
    大脑几乎停摆,她舌头打滑的问:“那……我还有一个问题,要论聪明和头脑,倪予茉不是比我更合适?”
    他?色瞳眸睨她:“不,她有一点比不上你。”
    “什么?”她一面问,一面在想,是因为倪予茉掉了一个孩子,肚皮到现在都没动静吗?
    “她要的太多。我给不了。”
    “她要什么?”
    看着穷追不舍的小女人,他眯起眸子,低低懒懒的声线伴着冷漠的温度:“她要爱情。”
    他话一落,她眉梢忍不住挑了一下,无声的笑了。
    确实,像他这样处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可能最需要的不是儿女情长,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巩固和扩张自己的地位。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女人,他主外,杀伐决断,她主内,温软细腻。
    她就是一个软外交,去处理和缓和男人无法调节的矛盾,做出最大限度的周旋。
    这与政治上的夫妻档没什么分别,求权、求财富、求地位、求永存。
    要做到这些,唯一不需要的就是爱情,那会让人优柔寡断、犹豫不决、举棋不定,最终导致延误局势,满盘皆输。
    想清楚了这些,当他牵着她的手坐进车里赶往宁家时,她显得从容安然了许多,他需要一个识大体,人前秀恩爱的妻子,她自然要尽量做到。
    车子停在宁宅院子里,看着窗外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地方,秋意浓有些恍惚。
    那年她被陆翩翩硬拉着当家教,两人经常暑假跑到别墅后面的花园玩,那儿有颗大树,她们喜欢躲在上面,对面是厨房,陆翩翩喜欢偷偷爬进去偷柳妈新烤出来的蛋糕。两个女孩一边躲在树丫上分享蛋糕,一边笑着听厨房里传来柳妈不断翻找蛋糕的惊慌声。
    那时候,陆翩翩和她好到不行,两人经常拿捉弄柳妈打发时光。
    印象最深的是柳妈做的蛋糕,那种味道留在了美好的记忆里,从此以后她就再也没吃到过那么好吃的蛋糕。
    宁家的客厅内,聚了很多人。宁老夫人、宁誉安夫妇,以及特意赶过来的宁语南一家三口,宁朦北一贯极少参加家族聚会,此时自然缺席。
    本来气氛有些凝重,大家各怀心事,宁老夫人年轻时有铁娘子的称号,为人一向严谨,此时也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宁誉安脸色铁青,恼火于事情还没经过他同意,方云眉就和老夫人允许了让那个女人进门,还把鸣风药厂当聘礼给了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不过今天有宁语南的女儿宁幂在,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欢声笑语不断,小丫头一会要唱歌,一会要跳舞,一会又要表演钢琴。大家忙着配合小丫头,倒也其乐融融。
    宁爵西和秋意浓进门时宁幂正在给大家弹奏新学的《小星星变奏曲》,小丫头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扎着可爱的小辫子,一双大眼睛水灵扑闪扑闪的,小手指在琴键上认真的弹奏。
    宁誉安看到孙女忍不住放缓了脸色,方云眉注意到外面有车声,小声说:“他们回来了。”
    宁誉安脸色微微沉了下,没吭声。
    宁语南也听到了,对宁幂说:“幂儿,你舅舅回来了。”
    “舅舅。”宁幂大眼睛一亮,琴也不弹了,跳下钢琴凳,冲着外面进来的宁爵西跑了过去:“舅舅,舅舅……”
    秋意浓挽着宁爵西的臂膀进门,没想到一个小身影最先冲了过来,要宁爵西抱抱。
    “幂儿,来,我看看有没有长胖。”宁爵西很高兴的把宁幂抱起来。
    宁幂一双机灵的大眼睛注意到了和宁爵西一起进来的秋意浓,问道:“舅舅,她是谁呀?”
    “她是舅舅的妻子。”宁爵西一手揽在秋意浓的肩上。郑重其事的向宁幂做介绍。
    宁幂眼珠子一转,奶声奶气的说:“那我要叫舅妈对不对?电视上都是这样叫的。”
    “对,幂儿最聪明了。”宁爵西笑着把小丫头抱进了客厅,里面依然一片和谐,可一等秋意浓也跟着进去,气氛蓦地像在冰天雪地。
    宁爵西把宁幂放下来,搂着秋意浓的腰上前,一一给她介绍:“这是我奶奶,这是我父亲,这是我母亲,这是……”
    一圈人介绍下来,面对大家或多或少的冷淡脸色,秋意浓微笑着一一打招呼,不见半点局促。
    宁老夫人盯着秋意浓平坦的腹部看了一会,声音不冷不淡的说:“时间不早了,开饭吧。”
    一顿饭吃的格外安静,就算是宁幂在饭桌上调皮,也没见有人有心情说笑。
    穆承斯临时被宁语南从菱城叫了回来。明早还有个会,他吃完了饭便朝宁语南使眼色。
    宁语南也不大爱管今天的事,主要是她看出来老三铁了心要娶这个女人,别人怎么拦怎么劝都没用,索性她吃完饭便说女儿明天要练琴,早早坐上穆承斯的车回去了。
    开心果一走,宁家的气氛回到原点。
    吃饭心情最重要,这和在秋家吃饭有什么分别,秋意浓吃了小半碗饭,就没什么胃口了。
    饭后,所有人又回到客厅,几个保姆在客厅忙碌着倒茶的倒茶,端果盘的端果盘。
    方云眉最紧张秋意浓肚子里的孩子,也早注意到秋意浓在饭桌上没怎么吃饭,这时叫住了其中一个保姆:“柳妈,送一碗鸡汤过来。”
    秋意浓第一感觉就是给自己准备的,果然等鸡汤端上来,直接被方云眉指使着摆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少夫人。喝一点吧,这是放在炉火上熬了一下午的鸡汤,鸡也是我自己养的,最是补身子。”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头顶道。
    秋意浓心里一热,这声音太熟悉了,抬头入眼仍是那张柔和慈祥的面孔,只是比记忆中老了一些,皱纹多了,背也舵了一些。
    “嗯,谢谢。”她捧起碗,娇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开心笑容。
    宁爵西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声提醒:“当心烫。”
    他提醒的晚了,她已经喝了一口,刹时眼泪都被烫出来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看看。”宁爵西抽了面纸过来,把她的脸捧起来,仔细的看着她被烫的双唇,“还好。只是有点红。”
    “太疼了,你帮我吹吹。”她噘着红唇,委屈的小声说。
    “呼——呼——”他吹的十分认真,旁若无人,与她的脸贴的极近,仔仔细细的往她唇上呼着气,小心翼翼的样子令旁边一干人看傻了眼。
    宁誉安最先回过神来,不满的咳嗽了一声,旁边宁老夫人倒是见怪不怪,对着方云眉使了个眼色。
    方云眉点点头,对宁爵西说道:“婚礼你们打算怎么举行?”
    “听家里安排吧。”宁爵西回答。
    方云眉点头,对此非常满意,她就怕这些年轻人要搞什么标新立异,到时候来个什么旅行结婚什么的。
    说完这个下面就没什么话题好聊了,宁老夫人这时说了今晚第二句话:“孩子是不是宁家的,得要做个检查,那个检查叫什么羊水穿刺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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