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妈妈先是在城市里各处寻找盛薰书,都差点惊动警方了。接着北京方面又传来盛爸爸受伤住院的消息,她差点崩溃。
    好在这时候,消失了三天的盛薰书回到家里,听了关于盛父的消息后,只打了盛爸爸的电话,说了一句话:“我和许嘉年分开了。”
    一夕之间,一切都回到了过去。
    盛妈妈带着盛薰书前往北京医院,还没有进病房,就听见盛父洪亮的笑声。接着是同病房病友的说笑声。
    他们进去,一屋子气氛和乐,其余病友在得知来的是盛父的妻儿之后特别热情,盛父和他们相处得很好。
    盛薰书一家在北京呆了大约十来天,终于,盛父出院,几人一同回到老家。
    盛父向学校请的一个月假还有最后几天,盛薰书不知道去哪里,正在小区里头游荡,刚转过一个拐弯,就听前方传来窃窃私语声:
    “你们听说没有?许家的那个……”
    “听说了听说了,不太正常啊。”
    “都说被学校劝退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过去看那个孩子还挺好的,也不知道怎么长大就变了。”
    盛薰书停步片刻,而后几步上前,来到人群之中。他单手插在兜里,看着这群人,问:“你们在说许家什么?”
    几个人:“没说什么,错错啊,你不是应该在学校上课吗?怎么回来了?”
    盛薰书无所谓一笑:“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谈论许嘉年不太正常?你们想知道他不正常在什么地方吗?”他说着,耸耸肩,“他不正常在和我在一起了啊。”
    没有人再说话了,一声也没有。
    盛薰书心中盛满了报复的快感。
    直到他从这些人的嘴里得知,许嘉年一家今天乘飞机出国。
    2013年,中国。
    走廊里凝重的气氛为之一顿。
    盛妈妈惊愕于盛薰书的话,虽然不太相信,但也不想再刺激儿子:“我知道你这是糖果,来,你先把东西给我。”
    盛薰书没有含混过去,反而问妈妈:“妈,我又不想自杀,怎么可能会存安眠药?如果我想自杀,早几年前就这样做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这话说得可真有道理。
    盛妈妈愣了一下,目光终于落在了那只小小的透明袋子上。
    盛薰书将其放到妈妈面前:“要不要试试?”
    盛妈妈犹豫片刻,拿起一片,放进嘴里,嚼一嚼,还真是甜的!
    痛苦隐去,愤怒上升,盛妈妈脸色大变,就要出声!
    盛薰书赶紧提醒:“爸在屋子里。”
    盛妈妈将要发出的火气憋在喉咙中,她脸色半青半白,瞪向盛薰书的目光开始满含警告与不善:“你能耐了啊,拿糖果来骗我们,你想干什么?”
    盛薰书稍微迟疑,同样摇摆。
    也许人类正是如此,不管考虑得再多,等到真正做出攸关人生决定的那一刻,依旧难免纠结。
    不过四年时间,千数日子,他已经纠结得足够多了。
    他清清楚楚地告诉盛妈妈:“妈,因为我受够你们操控我了,我不是你们的分身,不可能每一件事都按照你们期待去完成,去改变。而且我也很想知道,对于我爸而言,真正重要的到底是我,还是他眼中的正常。”
    妈妈进来得太快了。
    我爸到底会如何选择?
    盛薰书问自己,接着轻轻闭一下眼。
    也许我不要知道比较好。
    他接着对妈妈说,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但这些东西就像是早早深埋在了心里头,只等到合适的机会,就会如同水向下流一样自然而然流泻出来:“妈妈,我想四处旅游看看。也许会去国外吧。爸的病我会在国外问问,关注一下有没有新的技术和药品,我的电话给告诉你。也许一年,也许两年,我会回来看看……”
    盛妈妈打断他:“你是想去找许嘉年吗?”
    盛薰书:“是。”
    盛妈妈声音干涩:“你……还是选择了他……”
    盛薰书低声说:“不,我选择了你们。”
    那一场处于青年时期的争执之后,许嘉年离开,他留在家里。
    彼时两人正介于少年与成年之人,他们一步步长大,又还没有真正立足的能力。他曾经也有许多次想过自己不顾一切地站在许嘉年那边,可是随后呢?
    他清楚自己一旦这样做了,许嘉年绝对不会放下他不管。
    但他……不应该这样依靠许嘉年和他的家庭,凭什么这样依靠许嘉年和他的家庭?
    一半感情,一半现实。
    他们分开,四年不曾联系。
    可不管多少理由,他内心其实清楚,也许许嘉年内心也明白,在感情和家人之间,他还是偏向了家人。
    每每想起这件事,他总是无地自容。
    不因为在感情和亲情之间他选择了后者,只因为他做出了选择,却没有勇气当着许嘉年的面说一声自己的选择。
    许嘉年是因为这个才对我失望的吧。
    盛薰书忽然想。
    四年时间,他以为自己将一切细节都忘记了,但他忘记的只是自己不想记起来的东西,比如许嘉年失望的眼神,和许嘉年话里真正的含义。
    初中时候也好,大学时候也好,这两次吵架,其实许嘉年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我。
    他从头到尾,只是希望我变得更好,变得更能掌握自己和自己的人生。
    这样的日子我尝试过吗?
    我尝试过的。
    在初中和许嘉年吵架之后,一直到上了高中之时,我努力学习,确实在很大程度上掌握了我的生活。
    那时候很快乐,很轻松。
    每一天早早睡觉,因为期待第二天早早来到。
    不像现在,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总要拖到困得睁不开眼睛的时候再睡,等到第二天,同样睁不开眼睛醒来。
    “妈妈……”盛薰书说。一路走到了今天,他有些不吐不快,这也是一个机会,对他的父母和他都是,“你们一直不理解我为什么和许嘉年在一起,其实很简单,人总是向往更好的东西,我觉得和他在一起,我也变得很好,所以我喜欢他,也喜欢和他在一起。”
    也在四年后再见许嘉年的这几天里,如梦初醒。
    不再甘于挣扎泥泞之中。
    “妈妈,”盛薰书最后说,他彻底松了一口气,以至于浑身轻松,嘴角带笑,“我爱你们。”
    所以四年前,我选择你们。
    “但我也爱我自己。”
    所以我要去找许嘉年了。
    第46章 再见
    2009年,中国。
    这天一大早,许嘉年就和父母来到了机场。
    他们来的时间还早,航班还有一个小时才会起飞。
    一家人提着大包小包,坐在机场的候机室内靠着落地窗的一组沙发上。父母手拿着各种宣传单与彩插,正在兴致勃勃地议论着第一站的城市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谈着谈着,又有点唏嘘,开始说起这个城市里的事情。
    爸爸在说他钓鱼的好朋友,妈妈在说她菜市场的好朋友。
    即将离开国内了。
    于是这里的一切不好的事物,都如玻璃上的尘埃,可以随手拂去。
    而那些源自过去,根植于生命中的美好,又像是玻璃后的风景,突然变得可望不可及,叫人平白念念。
    许嘉年用手指按着身前玻璃。
    高高的落地窗外,车辆来往,旅人不息。
    他看得有点出神,一道道陌生的影子在他视线下来去不停,没有一道是他想见的那个身影。
    候机室内,咖啡粉冲出来的咖啡额外酸苦,只有提神这一功效,一如往常。
    广播突然响起声音,提示该上机的乘客,飞机已经开始检票上机了。
    “我们走吧。”
    一家人中,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声,许嘉年收回看向落地窗外的视线,提起地上的行李,和父母一起向上机方向走去。
    盛薰书赶到机场了!
    他浑浑噩噩地过了十来天,去了一趟北京又回来,天天在家里无所事事地闲晃,每一次出门都不敢将视线对上对门方向,如同对门方向住着个洪水猛兽。
    而后在五分钟之内,他知道了许嘉年将要出国的消息,甚至知道了许嘉年第一程会去的国家。
    他坐车冲到机场。
    可是太迟了,太迟了。
    他冲向值机柜台,想要买一张去许嘉年国家的机票。
    可是柜员字正腔圆说:“很抱歉,该航班已经满舱,最早的空位是在明天的同一时间——”
    盛薰书:“我要进去,我要送人!”
    柜员:“很抱歉,机场送人是在安检之外,您可以在安检之外和亲友道别。”
    盛薰书大叫道:“随便给我一张机票,我一定要进去送送他,我和他再也见不到了!”
    柜台前的大喊大叫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柜员满脸困惑,但看着盛薰书的样子也没有多说,按着对方的要求随便给了他一张机票
    盛薰书拿着机票冲去安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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