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是清流,最得意的弟子是想用来继承他清流衣钵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尽心培养,可谁想到,这弟子一个念头转变,就转道而行,让师父的心血付诸东流,看来师徒二人的关系确实有了难以修复的裂痕。
    上回小吉祥满月酒,师父就带着其他弟子前往相府,那时云招福就知道小师兄和师父的关系闹僵了,如今听当事人说话,看来是真的了。
    无奈上了车,跟苏铎告别。
    马车行驶出好远,苏铎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久久不动。
    云招福从云家回来,如苏铎所言,将那根针交给了云公良,云公良没说什么,就让她回来。
    回来的时候,魏尧正靠在罗汉床上看书,一只脚高高翘在棉被上,看见云招福进门,放下了书,等她过去。
    云招福指了指茶壶:“喝水吗?”
    魏尧摇头:“喝过了。大理寺里怎么说?”
    云招福坐到魏尧床边,将今日大理寺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魏尧听了之后,点头道:“嗯,还成。孙大人办事有分寸的。”
    云招福意兴阑珊的呼出一口气,魏尧见状,问道:
    “怎么了?大理寺里受委屈了?”
    “不是。就是觉得心里闷得慌。你知道吗?我从大理寺出来,还遇上了苏铎。”
    云招福将手肘撑在矮桌上,魏尧听见苏铎的名字,眉峰不动声色的动了动:“哦?他与你说什么了,让你这般惆怅。”
    “就是……他今天给了我一根针,那天在围场上,星月她们出了事,护卫队和苏铎礼部的人最先赶到,护卫队没注意,苏铎在香暖姐姐的马腹上拔了一根针下来,他以为是我扎的,就偷偷的藏了起来,今天交给我了。跟我一分析,我就想明白了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尧既然问了,云招福就没想隐瞒:
    “我不是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香暖姐姐会突然掉下马吗?那个时候香寒姐姐跟我说要赛马,香暖姐姐就跟在我后头不出声儿,我本来是拒绝了她们的,但后来夹了马腹,可就在我突然决定夹了马腹以后,香暖姐姐就从马背上掉下来了,这是不是也太巧了。她侧身掉下来,手里的针完全有可能扎在自己的马腹上,这么一想的话,事情似乎就合乎道理了。”
    魏尧听到这里也明白了,若有所思的盯着云招福看了一会儿,然后才伸手,云招福不解,魏尧才道:
    “所以,那根针呢?”
    云招福摊手:“小师兄问我这事儿想怎么处理,我想说算了的,但他却觉得不能算,就让我把针拿回去交给我爹,这不,我刚从相府回来嘛。”
    魏尧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让你把针交给你爹。然后你跟你爹说了什么?”
    “就把先前跟你说的话跟我爹说了一遍啊。小师兄虽然这回做的有些不对,他不该把那针藏起来的,但是说到底也是因为我吧,他以为是我扎的,就想替我销毁证据,没想到想岔了,等到发现错了的时候,那针也还不回去了。反正今后得多张个心眼儿,我又没惹过她们,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要跟我为难。”
    云招福嘟着嘴,有些不高兴,魏尧伸手将她勾到了自己面前,手指捏着她丰润的唇瓣,笑着说道:
    “大概是因为她们都嫉妒你运气太好了吧。”
    云招福失笑不已:“哈哈,运气好是天生的,这个她们可嫉妒不来。”
    第129章
    围场事件以后, 朝中的格局似乎也跟着发生了改变, 首先是曾经的兵部参将, 骆家幺子骆肖被封为禁军副统领,而后,吏部侍郎之女赐婚安平伯,这安平伯是何许人也, 便是皇家那个被除去长子身份的大公子魏平,婚期定在三月初。
    孙家女配安平伯, 一时间竟也成了京里的一个热门话题。知道些内情的就同情孙家小姐, 被傻子非礼了,非但没有讨回公道,反而还要嫁给那个傻子, 不为别的, 只因为那个傻子是皇帝的儿子, 皇帝一道指令, 傻子摇身一变成了安平伯, 就苦了那孙家小姐,一辈子便要如同守了活寡般煎熬了。
    正月里,朝廷休沐, 大家全都回家过年了, 元宵节的前两天, 两个进京告御状的沿边人,把一纸状纸告到了京兆大堂,告的是盐铁使冯田来私加盐税, 强征盐田,致使沿边百姓苦不堪言。
    京兆哪里敢收这样的案子,立刻就上报了刑部,刑部尚书赵畅接下了案子,元宵节过后,恢复上朝,刑部将此案资料整理送到了皇帝的案头上。
    这沿边盐铁使冯田来罪状条条,每一桩都有人证物证在,容不得辩驳,皇帝着刑部与大理寺共同深入调查此案。
    魏尧躺在花园里晒太阳,云招福在旁边试品新酒,周平便过来禀报,说是刑部派人来,说是要跟王爷商量盐铁使冯田来的案子,魏尧微微睁开眼睛,并不起身,对周平摆摆手道:
    “我伤还没好,也不知道冯田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让他们直接找赵尚书去。”
    周平领命下去。
    云招福往四周看看,确定没人之后,才对魏尧问道:“你这腿还得养到什么时候啊?”
    本来就没什么事儿,在房间里生龙活虎的,出来就拄个拐杖,一瘸一拐的,云招福在场的话,还得配合他上前扶着。
    魏尧指了指旁边的果子: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才歇了几天。过年的时候,岳父岳母都让我要多休息休息呢。王妃,我想吃果子,你来喂我吧。”
    云招福想骂人,却还是听话的站起了身,怕嘴里的酒味熏着他,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过去,魏尧的躺椅旁边放着一张杌子,便是专门给她准备的,用小叉子给他叉了一块果子送到他嘴边,某人享受,眼睛都不睁开就把果子叼入嘴里,美美的吃了起来。
    “刑部最近似乎出了大案子,你真一点都不想知道?”
    魏尧勾唇:“有什么好知道的,刑部少了我照样转,倒是像这样清闲的日子,今后只怕不多咯。”
    云招福又给他喂了一块:“怎么不多了?今后有什么事儿吗?”
    魏尧睁开双眼,似笑非笑的说道:“事儿肯定是有啊,不过像这样‘受伤’在家里休息的机会,只怕不多了。”
    云招福听他说话,奇怪的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虽然没出门,但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呢。刑部的事儿,你其实知道?”
    云招福嫁给魏尧这么长时间,早看出来魏尧就是个深藏不露的,做事看似低调,可是每回都能悄无声息的受益,从行宫监修到淑妃回宫,再到虞部任职,一跃入了刑部,在皇帝面前越发露脸,然而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了,在外界看起来,却又好像他什么都没做的样子,全都是运气使然。
    魏尧挺了腰杆坐起来,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我都在家里养病呢,刑部的事儿,我怎么会知道呢。不过啊,我有预感,有人……要倒霉了。”
    云招福眼前一亮:“谁啊?”
    魏尧瞧着她眼睛里似乎有星星的样子,但笑不语,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亲我一口。”
    云招福轻打了他一下,问个问题还讲条件,魏尧却指着脸坚持,云招福拗不过他,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吧,谁啊?”
    魏尧伸手在先前云招福亲过的地方摸了摸,然后送到唇边轻吻,姿态挑逗,让云招福羞赧不已:“你倒是说呀。”
    “……”魏尧一愣:“说什么?”
    云招福指着他:“你不是让我亲你一下,你就告诉我吗?”
    魏尧果断摇头:“我让你亲我,没说告诉你啊。”
    云招福这才知道被骗,立刻就要动手,两人你来我往,打打闹闹,笑声传遍了庭院。
    盐铁使冯田来的案子越查越深,牵扯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小到沿边乡绅县官,大到各府知州,纷纷因为这事而被牵扯其中,就连京城里也有不少官员落马,一份沿边额外多收的盐税,意外牵出了一起牵连甚广的贪污案件,总金额高达三百万两,现查出八个涉案官员,京城就有三个。
    分别是商税司正副使陈亮、杭志荣及督监司副使姚杉。
    这三个都是盐铁司的下属衙门,直接牵连在内。刑部提审一回后,暂且停了职务,回家等待再传,全家都不得离京。
    三百万两的贪污大案,几年也出不了一回,皇帝自然重视,并下令必须严查下去,要顺藤摸瓜,务必将最大的蠹虫抓出来。
    刑部领命下去,继续深查。
    可就在正月底,京中接连发生了好几起刺杀案件,被刺杀的不是旁人,正是已经在刑部有了备案的三名涉案官员,刑部只是将他们传入衙门问询一番后,当天晚上,三个涉案人就都被暗杀。
    商税司正使陈亮死在自家井里,家里下人早上打水的时候才发现尸体,副使杭志荣深更半夜被吊死在家门口,还是更夫发现了这事儿,敲了杭家的大门,杭家人才知道,而督监司副使姚杉则死的更加离奇,是在上茅厕的时候,被人直接封了喉,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提。
    这三人的死亡给朝中所有人都下了一剂猛药,开始人人自危起来,毕竟在天子脚下,能够这样悄无声息的把人杀死,实在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谁能保证,下一个被杀的不是自己呢。
    皇帝听闻之后,也十分愤怒,这事件已经要定性为恶性暗杀,幕后之人定然就是盐铁司贪污大案的最大推手,然而,刑部一下子失去了三条线索,之前调查出来的皮毛也得暂时搁下,得重新顺藤摸瓜。
    刑部尚书赵畅当天就到御书房去找了皇帝,说了自己的想法:
    “皇上,京城里的涉案的三位大人已经被杀,如今线索断了些,当务之急,是派兵保护正押送回京的另外五个涉案人。”
    皇帝觉得很有道理,就喊来了禁军副统领骆肖,让他连夜带兵出京,务必要将那几个还在路上的涉案人平安带回京城。
    朝廷里的气氛因为这场刺杀而变得紧张起来。
    安平伯和孙小姐的婚事也就是在这紧张的气氛中进行的。
    云招福作为安平伯这边的亲戚,前往安平伯府参加这场并不算开心的婚宴。
    因为对新娘子孙小姐有愧疚,云招福总觉得若非自己指错了路,孙小姐也不至于会是这结果,实在过意不去,就给孙小姐包了一个大大的礼金,安平伯府的管家就是伺候大公子在宫里的管事太监,随着安平伯出宫开府,他也跟了出来,记录礼金的时候,差点以为云招福给错了,还亲自过来跟云招福确认,得到云招福的明确表态之后,才敢将礼金入账。
    魏尧在家里歇了近两个月,这回来参加安平伯的婚礼,依旧是一瘸一拐的,由云招福扶着才能行走,晋王与之打了照面,说道:
    “刑部最近出了大案,赵大人成天忙的焦头烂额,你若腿脚利索了,还能回去帮帮忙。”
    魏尧无奈摊手:“怪我伤的不是时候。”
    晋王叹息:“唉,你也不是故意的。莫往心里去。”
    说完这些,晋王便看向了云招福,对云招福说道:“之前的事情,一直没有当面跟定王妃道歉过,碧霄性子有些任性,做事不顾后果,这些日子,我已经说过她了,今后不会再出现那样的事情,还请定王妃谅解。”
    云招福微笑以对:“晋王严重了。我不怪晋王妃,她也是无心的。怎的今日没瞧见她过来?”
    话是这么说的,不过云招福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薛碧霄存心算计她,若非孙小姐替她抵了罪,跟安平伯凑了一堆,若那天是她云招福推门而入的话,还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结果呢,所以,这笔账,云招福一定会记在心里就是了。
    “她呀。”
    晋王语气颇为惆怅:“这几天回了相府,右相夫人的身子不太爽利,她回去侍疾。”
    看晋王这表情,只怕不是侍疾这么简单吧。
    薛碧霄和晋王的关系应该还处于冷战之中,自从在宫里,薛碧霄跟晋王说了那些没有分寸的话以后,晋王就知道了她真实的心意,必然感觉很受打击,而薛碧霄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她出言伤害了晋王,晋王今后肯定不会像从前那样对她宽容了,夫妻俩因为这些事情离了心,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复好了。
    不过云招福觉得可能有点难。薛碧霄跟晋王摊牌以后,干脆就放飞了自我,反正大家都知道他们是政治婚姻,那么一切就以政治婚姻的方式进行好了,夫妻关系名存实亡,只要表面上她还是晋王妃,那一切就不会有什么改变。
    第130章
    京里刮起了一阵杀戮风, 因为一起盐铁使牵出的三百万两贪墨案, 在三个涉案官员被暗杀之后, 京里又相继有两个大人遇害,遇害之人,既不在刑部要调查的名单之上,又不是与案件有关的人, 凶手就好像是杀着玩玩,但全都是官就是了, 而在押送路途之上, 又频频传来涉案官员被杀的消息,禁军副统领骆肖亲自前往押送五个涉案官员,如今已然传回三个遇害, 还剩两个也不知能不能安全送回京城, 所以一时间, 不管是有罪还是没罪的官员, 全都人人自危起来, 朝中人心浮动。
    皇帝对此杀戮甚为震怒,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些杀手实在太过嚣张, 让京城里的三万官兵根本不放在眼里, 敢在天子脚下作案, 这是对朝廷兵力的嘲讽与挑衅,此风若涨,势必引起恐慌。
    元阳殿中, 皇帝愤怒的拍着案头,下面站着五城兵马司,城防营,京兆尹,还有刑部尚书,吏部尚书,大理寺卿这些负责京城治安的人。
    “你们一个个倒是给朕一个理由,为什么这些杀手可以来无影去无踪的杀人?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不会多派些兵马巡城吗?”
    皇帝点名巡城,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就跪下请罪:
    “皇上息怒,微臣已经加派了比以往多三倍的人手在街上巡逻,可是,那些杀手就跟影子似的,根本抓不住,而且他们杀人又没有规律,是臣失职,请皇上责罚!”
    这事儿要完全怪五城也是冤枉,一旁的城防,京兆说的口吻基本一致,这些刺客就像是鬼,寻常人看不见,但杀起人来却毫不含糊。
    “那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办?抓不住人,就这样放任下去?”
    殿内几个官员,全都跪了下来,刑部尚书赵畅跪着上前,对皇帝说道:
    “皇上,臣与孙大人去看过那些死去官员的尸体,觉得这些杀手并不是寻常人,作案手法,干脆利落,全都是一击命中,像是专门被人训练出来杀人的工具。”
    皇帝眯着眼:“工具?什么意思?”
    赵畅略微犹豫,说出了几个字:“就是……死士。”
    孙正辉也上前禀道:“皇上,臣也觉得赵大人说的是,这些人干的就是杀人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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