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百里青云离开之后,东方瑾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她以前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人,他的城府太深,一举一动都透着算计,而对于外人,不管亲疏贵贱,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权衡之下,就比如方才,只要他过分的纠缠不清抓着过去不放,东方瑾势必会与他翻脸,一旦撕破脸皮,有的东西便不好说了。
    他总是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总是站在最有利的位置。过去的种种,不管是刻骨铭心的爱恋也罢,或是无法抹去的温柔眷恋,总之在见到本尊的这一刻,竟是出乎意料的烟消云散了大半,反而,在东方瑾的心底生出了别的东西。
    她突然觉得,此人极度危险,不知为何,有一种荒谬的直觉,直觉此人以后必定是自己最大的麻烦,或者说,敌人?东方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自己是远在南屿的土匪魔头,两人不该有什么交集,要说交集,那便是自己的父亲了。
    东方瑾正想着,杨文煜走了过来,“当家的,”杨文煜张了张口,本想说些什么,关于昨晚他见到的师父,比如其实师父就是拉不下面子,他只是等着东方瑾去认个错,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开口道,“刚刚传来消息,流云山庄昨夜被灭门了。”
    东方瑾猛的皱紧眉头,其实根本早该想到的,“预料之中,不论如何,只有他们死了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心里暗叹,只盼魏黎能幸免于难逃过此劫。
    杨文煜也沉声道,“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人。”毕竟武林盟也是昨天才知道,不可能这般神速,从这里到流云山庄可不是一个晚上做得到的。
    “自然不是武林盟,”东方瑾沉声道,“多半是老皇帝老谋深算,早做好了万全准备,这边一失败,那边便杀人灭口。”东方瑾说是这般说,但心里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正说着,却见一手下来报,拂水山庄少庄主携长子东方严前来拜会。
    东方瑾一笑,经过方才百里青云的事后,她竟是出其不意的轻松,想来自己这六年也是够无语的,竟是生生人间蒸发了六年,当真不该,至少,让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安心啊。
    “请他们进来。”
    杨文煜见东方瑾神色,莫名的只觉得心里一松,她真的放下了,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松。
    62.相认
    东方瑾拿去了昨日的络腮胡子,所以东方硕甫一看到东方瑾便猛然瞪大了双眼,眼中似惊似喜惊疑不定,因为东方瑾的这张脸,尤其是口鼻的地方,竟是跟东方玉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只是两人的气质却是完全不同。
    东方玉仙姿玉貌,可谓倾国倾城,然而眉宇间却是小女儿心态,不仅惹人赞叹更是让男子移不开眼的美,然而面前这个人眉宇间,尤其是口鼻带着东方玉的影子,可是那浑身上下透出的气势却是不容小觑,如此年轻却是高手中的高手,而眉宇间的那股子英气,更是叫人侧目相看。
    只是,此人,到底是谁?他会自己都不会的《玄天剑诀》,而且,他竟也姓东方?他到底与小妹什么关系?东方硕可谓惊疑不定,就见东方瑾含笑走了过来,心中更是诧异,此人再怎么说也是大魔头,而且昨日见他对正派甚至对武林盟亦没什么好脸色,怎么的对自己却这般?
    “大当家,”心里想着,东方硕还是不动声色的起身拱手道,“昨日多谢大当家出手相救了。”
    东方瑾却不答反笑,而后朝东方硕身旁毕恭毕敬的青年比了个手势,竟是如孩子般伸出两指在两个鼻孔下边比了比。
    两人一头雾水,一时摸不着头脑,要知道,这位昨日可谓力压群雄天下无敌啊,一个搞不好被他干掉也不是不可能。然而,就在他们忐忑时,却见这大魔头笑了。
    “鼻涕王,这些年长进不少哦。”东方瑾朝东方严挤眉弄眼。
    霎时,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啊,脸上那个五颜六色的,只是这个称呼,这个称呼......“你你......你你......”东方严霎时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东方瑾好笑的接道,“不做鼻涕王,改做结巴了?”
    “你才结巴!!!”东方严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可是成年男子啊,他可是三个孩子的爹啊,什么沉稳都丢到爪哇国了?
    倒是东方硕,自东方瑾说出鼻涕王之后,他的眼睛就猛然瞪大,而后更是激动得浑身都颤抖起来,“你......你是......”指着东方瑾的手抖啊抖的。
    东方瑾勾唇一笑,从未有过的舒心,“舅舅,好久不见。”
    轰的一下子,不仅东方严,就是东方硕这个年过半百的人眼眶都红了,嘴唇抖了半晌,最终一把抓起东方瑾的手死死拽住,“小瑾儿。”
    “舅舅。”东方瑾的眼眶也微红,久违的温暖,从心底一点点泛出,直到溢满全身。
    “你是小瑾儿,你你你......”东方严结巴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东方瑾朝他一笑,“表哥,好久不见啊。”虽然以前她一直叫他鼻涕王或者跟屁虫来着。此时此刻,面对情绪如此激动的两人,她甚至惭愧的不敢看舅舅已布满皱纹的脸,尤其是那微红的眼眶中炙热的泪水。
    这便是亲人啊。
    东方瑾三岁丧母,那时候她尚懵懂,对母亲的记忆更是模糊。她只记得小时候外公家跟父亲便不太和睦,母亲去世后,她被接到拂水山庄住了一年多,那一年她很快了,外公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前辈,更是无人能敌的高手,而对家人也总是一副严厉的样子,他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而身为他最小女儿的东方玉,不仅是拂水山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掌上明珠,更是几位哥哥及长辈捧在手心的宝贝,即便是一向严厉的东方子风也是对她宠爱有加,可想而知她的死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伤害?
    那时候她是不懂这些的,所以在那一年多时间里,她几乎是受尽了那一大家子的宠爱,甚至无法无边,比如东方严这个比她大了好几岁的孙子一辈,也整日围着她转。
    但不知因为何故,父亲突然来拂水山庄要人,而且当时,已经稍懂事的她记得,外公和父亲突然闹得不可开交,仿佛如生死仇敌一般,她记得当时所有人让她选择,留在拂水山庄还是跟父亲回去,那时候的她尚小,长时间未见父亲,便跟着父亲回去了,而后父亲再不让她提拂水山庄的任何人。
    直到自己九岁的时候,又是一次无意撞见两个舅舅在武林盟跟父亲大打出手,那时候的她已经懂事,也明白他们的仇怨是因为母亲的死,但她一直觉得是舅舅们迁怒了,因为母亲是病死的,父亲深爱着她,并且这么多年并未娶妻,而且,那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有谁会怀疑自己的父亲?母亲不在,这世界上难道不是自己的父亲跟自己最亲吗?所以,她当时再次选择留在父亲身边。
    也正是那次,两位舅舅亲自将她外公东方子风亲自为她打造的绝世剑王,也就是银王给她送来,这也正是银王那般绝世神剑却少有人知的原因。从那以后,银王便从未离开过东方瑾,几乎成了她的标志。
    而后的许多年,他们再未正面碰上过,只是她总是背着父亲偷偷的关注外公舅舅们的情况,轻功大成的时候,也偷偷溜进拂水山庄两次,所以这些亲人,她记得清楚。
    “孩子,这些年你都到哪里去了?你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几年了,还以为你......”东方硕仔细的拉着东方瑾,像是多年来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一般,而后不等东方瑾开口,东方硕又哼声道,“哼,赵震林,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对你......”
    “舅舅,”东方瑾突然打断他,“过去的就过去吧,况且当年是我自己要离开的,”说着东方瑾笑起来,“现在这样挺好的,我很喜欢,而且,现在我可不叫赵瑾,我叫东方瑾。”说着朝二人挤了挤眼睛。
    “好,好,”东方硕连说两个好,“不说了,不说了,东方瑾好,好名字,你外公知道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三人多年未见,却异常的亲昵。东方瑾简单将这六年呆在钟南山的事跟两位说了一下,虽然两位有些担忧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但是现在人都在他们面前了,什么凶神恶煞恶魔变的,什么彪形大汉好男色,什么杀人不眨眼啊......人都在面前了,那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哪还管得了。
    东方硕一脸宠溺,而东方严则是一脸崇拜,比之小时候更甚,而后,东方瑾又问了些家里各位舅舅的情况,尤其是年迈的外公,如今别说各舅舅,就是舅舅们儿子都已成亲生娃,比如东方严,孩子都三个了,东方瑾也是听得一阵恍然。
    东方瑾三人聊得一室温馨,而武林盟那位则是等得灼心,肺都快气炸了,兀自恨恨的嘀咕着不孝女,却是一直未见东方瑾的影子。
    当晚,在东方瑾再三保证下,东方硕父子才恋恋不舍的离去,“小瑾儿,明日一大早我们来叫你。”东方硕临走还不放心的回头交代。
    东方瑾哭笑不得,“你放心好了舅舅,我既答应你随你们去拂水山庄,我便一定会去的。”就算他们不来她也是非走一趟不可的,父亲与母亲当年的事,她必须弄个清楚。况且,她是真的想去看看外公和舅舅们。
    东方硕父子走后,东方瑾开始着手安排钟南山的人,此次钟南山如此高调亮相江湖,而后又是以如此强势的姿态崭露头角,在武林大会上名声大噪,可以想见,从此钟南山在江湖中的地位势必蹭蹭上涨,而同时,想必他们不仅仅是引起江湖各门各派的注意,更是引起了京城那位的注意,虽说他们不惧朝廷,但,钟南山终究没有完全成长起来,它如一个正在茁壮成长着的孩子,资历尚浅啊。
    东方瑾不得不担心,不得不做些准备,况且,她一直隐隐觉得,这次的事,似乎没那么简单,但到底哪里有问题,一时又想不出来。
    “老二,老三,你们明日迅速赶回钟南山,可以适当招收些人马,但一定要精。”
    “是。”
    “凡事你们商量着,老二做定夺,定时飞鸽传书给我,我办完事,会很快回去。你们也不必担心,这次之后,最多也就是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而已,至于行动,想必不会那么快,而且,只要有我在,他们未必敢。”
    “当家的这次威震江湖,想必江湖中人是不敢招惹的,只怕是会有很多凶恶残暴之徒慕名而去,”杨文煜沉声道,名声大自然有人想要加入,而他们钟南山以恶名远扬,自然是招惹恶人,不过,他们却是不想要的。
    “正是此事,你们可要慎重。”
    当日,武林盟就此次武林大会事宜作出了公示。原来,七吸毒杀事件并非七毒宗所为,而震龙镖局的惨案也飞魔教,所有的罪魁祸首竟都是流云山庄庄主曹伟所为,其目的更是罪不可恕,竟然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能够引起江湖动乱而后趁机当上武林盟主,如此险恶残忍,愚弄天下英豪的小人,当真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至于背后牵扯的那些皇家秘辛,自是又成一个少数人知道的江湖秘密。
    而武林盟也表示,曹伟已被当场诛杀,尸体挂在武林盟大门之上暴晒三日。而武林盟乘此机会,竟毫不知耻的对外宣称,武林盟对流云山庄之事早有察觉,此次武林大会不过是诱饵,诱其露出尾巴,而后一举歼灭。
    东方瑾等瞠目结舌,而一众不明真相的人则表示,以前都错怪武林盟了,他们不是无所作为,他们只是默默的维护着武林和平,而关键时刻,他们也是很管用的。于是乎,忧患解决,武林盟也得到天下认可,真可谓一举两得。
    皆大欢喜,而至于几天之后才听到流云山庄被灭门之事,又有谁去关心凶手是谁,只觉得他们死有余辜,罪有应得啊。
    一场轰动武林几个月之久的武林大会,终于落下帷幕。
    63.父女相谈
    是夜,楚宇轩正在房中发呆,忽然听到了敲门声,起身一看,却是睿王身边的贴身侍卫。只见他面无表情的朝楚宇轩拱了拱手道,“三少爷,王爷吩咐,请公子收拾一下,明日启程回京。”
    楚宇轩微愣,两人协定过,启程回京之时,便是两人演戏开始之日,所以这两日,虽然楚宇轩住在睿王的驿站之内,但两人却并未表现得过分亲昵。而这两日,他虽在房中,但对于外面的事却是大概有所耳闻的,尤其是那被传武功天下第一的钟南山大当家,楚宇轩只得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当初遇到了方瑾逃出了钟南山,还好自己前日当机立断远远的躲起来,否则,那样的活阎王,只怕是睿王也保不住自己。
    只是,楚宇轩还有些挂着某人,想出府找她,可连她在哪都不知道,更何况,他找不到借口单独出门,可是,要离开了,不给她道别心中总是不舒服,又担心她那日骗自己,若是她并不去京城,那以后......
    楚宇轩东想西想的,竟是一直睡不着,黑夜中一双眼睛亮得吓人,总是有意无意的望着窗外,似是在等待着什么,而后又是几声几不可闻的恼怒呢喃,接着便继续翻来覆去。
    且说东方瑾,当晚,她终于来到了生活十多年的武林盟。当然,没走正门,翻墙而来,没惊动任何人。武林盟,她再熟悉不过。
    待顺利进入赵震林的房间,果然,他正端坐在房中,似是正在等她的到来,东方瑾望了望桌上的茶杯里的茶,早已见了低,一室冰冷,想必是坐了一晚上了。但是对上他双眼的一瞬间,浮现在东方瑾脑海的,却仍然是那个王府后花园站在百里青云身边说着可否留她一命的赵震林。
    “爹。”东方瑾先是恭恭敬敬的给他磕了个头,他养了她十六年,虽然历来严肃,但从小教她武艺,教她为人处事,给她安稳生活......她确实是个不孝女。
    “终于舍得回来了?”赵震林冷着脸道,明明在看到她出现的一瞬间眼中闪过喜色,可终究要摆出一副冷硬脸来,随即又怕东方瑾一气之下又走了,只好别扭的冷哼道,“哼,武林盟的守卫真是群废物,看来是该换了。”
    东方瑾哭笑不得,除了前世的记忆,其实她的父亲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反而一直变相的宠着她,但是真相,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查个清楚的。
    “爹你又何必为难他们,如今的我,又岂是他们能防得住的?”
    赵震林一噎,顿时一阵尴尬,现在的东方瑾,别说守卫,就是他这个武林盟主又岂是她的对手?“哼,翅膀硬了。”
    赵震林突然面色一冷,哼声道,“钟南山大当家,你可真是出息了,身为武林盟主的女儿,却是江湖一等一的大魔头,你这是在报复我吗?”
    “爹你想多了,再说传言岂能信?钟南山在我手上从未做过不该做之事,这点请爹放心。”东方瑾不紧不慢道,终究是有了隔阂,前世的那一幕,像一根插在心口上的刺,时不时的就疼两下,终究不一样了。
    赵震林眉头一跳,“你这意思是还要回那匪窝?”
    “是。”东方瑾毫不犹豫的回答,赵震林又是一阵气得脸色铁青。
    “既是这样你又何必回来!”赵震林冷声道,“不声不响消失六年之久,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还是当年的事你就那么恨爹?就那么不肯原谅?”
    东方瑾一叹,“不,我早就不怪爹了,当初是我年少无知才那般忤逆爹,而且,爹根本没错,错在我。”诚如东方瑾所言,她确实没因此事怪他,她耿耿于怀的终究只是他与百里青云的关系这件事,她就想知道,百里青云千方百计算计她,除了《玄天剑诀》还想得到什么?而她的爹爹到底在这场算计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如若他们是合谋,那她这个女儿可就当真失败透顶了。
    赵震林听罢一震,终究深吸一口气缓了神色,“你知道便好,你是爹唯一的女儿,从小便与爹相依为命,你要知道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其实赵震林也只不过是在等一个台阶下,终究是自己的女儿,唯一的亲人,一般人只怕是要宠上天的,“不管你在外面做什么,我终究是你爹,这里也是你的家。”
    东方瑾浑身一震,几乎被他眼中的宠溺疼惜晃了眼,可终究,她忍住了,“爹,女儿可否问您几个问题?”
    “瑾儿有话就说。”赵震林几年不见女儿,仿佛多年的心结终于解了一般,下了这台阶之后,一下子也和颜悦色起来,还是那句话,这是自己最亲的人啊。然而,东方瑾一句话却是叫他陡然一惊。
    “爹,”东方瑾深吸一口气,“《玄天剑诀》根本就不是我们赵家家传的吧?”
    赵震林先是一震,而后也不否认的长叹一声,“你既已经知道了,又何必来试探爹?”她今日见了东方硕父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一个父亲的谎言被女儿戳穿,赵震林自是难堪不已的,他却不知东方瑾是前世所知。其实他早有所料,昨日东方瑾的那套剑法神乎其神,武功更是让他震惊不已,他虽然不知道东方瑾练到了第几层,但必定是在自己之上。后面的秘诀,想来是从拂水山庄得来的,她岂能不知真相。
    东方瑾接着问道,“当年,《玄天剑诀》真的被人劫走了吗?”东方瑾的眼中尽是审视,然而不等诧异的赵震林回答,东方瑾继续问道,“爹在六年前,认识二皇子百里青云吗?”
    几乎是一瞬间,东方瑾见赵震林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异色,而后便见他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再次冷了起来,“瑾儿这是何意?当年那柳青云是二皇子之事,我也是后来多方查探之后方才知道的,更何况,江湖自古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我又岂能认识养尊处优的二皇子?爹的为人,还有谁比你更清楚?”
    东方瑾深吸一口气,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只是,问了她从小就想知道的问题,“爹,娘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这下赵震林怒了,“该死,我就知道是东方家那群混账挑拨离间,”赵震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瑾儿,你宁愿相信一群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亲爹吗?”
    外人?他们哪能是外人呢,东方瑾心里暗叹,他们到底为何有这么大的仇怨。“爹,你为何总不跟我说娘的事?”东方瑾不答反问,从小便这样,或许是因为娘的死带给他的伤痛,亦或是因为外公那边的迁怒,总是赵震林很少谈起东方玉,就是年幼的东方瑾问起,也是三言两语带过,甚至不让她问。
    赵震林听罢一叹,脸上似闪过追忆之色,“早晚得告诉你的。”
    东方瑾脸色一正,便听赵震林道,“我与你娘相识的时候,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第一次见到你娘便惊为天人,从此眼中心中再容不下外人,万幸的是,我与你娘是两情相悦。”东方瑾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到这些,只见他眼神微晃,似在追忆着过往的美好时光。
    “可是,我们遭到了你外公的强烈反对,拂水山庄传承百年的铸剑大庄,东方家也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而我一个一无所有的愣头青,他们看不上也是正常。”东方瑾似能看到那时候他的无奈和愤恨。
    “但你娘不愿放下我,而我也不想放弃,恰好那时候,你娘怀了你,”赵震林看向东方瑾,眼中是无限宠爱,“你外公不得不妥协,但是要求我入赘东方家,”赵震林眼中有恨,这大概是对一个男子的侮辱,“我为了你们娘俩自然是同意的。”
    “可是那种寄人篱下处处看人眼色的日子,爹真的是受不了,为了你和你娘才处处忍让,可是你的那些个舅舅们,当真是不把我当人看的,他们一直觉得是我毁了你娘......”赵震林眼中尽是彻骨的恨意,“你娘真的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她见我这般,便提议和我一起偷偷离开拂水山庄,临走之前,你娘拿走了《玄天剑诀》,那是你娘给你的东西。”
    东方瑾一震,“所以,是娘?”
    “对,不过她当时不知道只有前六层,而后,我带着她到一个隐秘的地方,直到你的出生,我们一家三口过上隐世的快乐生活,可是好景不长,你娘得了重病,那地方太偏远了,一时半会根本寻不到大夫,可等爹好不容易找来大夫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你娘的病已经无法治好,那之后没多久你娘便撒手人寰了。”东方瑾只见他眼中尽是自责和悔恨,“都怪我,都怪我无能啊,不然你娘也不会那么早走。”
    “但那时候,你外公们找到了我们,并把你强行带走了,你不知道爹当时有多恨,那段时间只恨不得随你娘去了,不过为了你,爹也得挺过来,而后的那一年多,我没日没夜的练功,直到成为武林盟主,我才将你接回来。”
    “你是百年一遇适合修炼《玄天剑诀》的根骨,这也是他们三番五次想将你抢去的原因。”赵震林突然道,“瑾儿,你莫要中了他们的计,你可是爹在这个世上唯一牵挂的人了。”
    东方瑾浑身一震,终究不再说什么,不一样啊,他们各执一词,可是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相呢?她竟是直觉的觉得自己的父亲有的地方撒了谎,还当真是不孝女。
    东方瑾最终没有留下,只推脱说必须回钟南山处理事务,赵震林又是一番仔细交代,而对于东方瑾这个名字,赵震林虽然气恼,但以他们如今的身份却是最好不过的,否则让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正邪两道头领是父女,这可当真要天下大乱了,于是乎只好妥协。
    当晚,东方瑾又一次溜进楚宇轩的房间,本想去给他留个纸条,却不想美人尚未入睡,那模样倒像是一直在等着自己,那一瞬间,东方瑾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突然暖化了一般,一天的压抑终于一扫而过。
    “在等我?”东方瑾望着那双和暗中亦美得惊人的双眼,眼中闪过笑意。
    “别自作多情了,只是睡不着。”楚美人死鸭子嘴硬的说。此时他躺在被窝里,双眼死死盯住突然出现在他床边的女子,她坐在他床上,双眼亦紧紧看着他。
    东方瑾一声轻笑,也不戳穿他,只是突然倾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而后轻快道,“在京城等我。”
    “哼!”楚美人因为刚才那个吻而红透了脸,心想还好晚上看不见,又懊恼自己不争气,“你敢不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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