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遥遥地停在槐树下,冷声道:“我当然知道。那你又知不知道陆澈是什么身份?说!他到底在哪?”
    我没底气地退后两步,嘴硬道:“我说过,我不认识什么陆澈。”
    那人凝眉指了指院门的方向:“门口分明贴着他的字,你还说不知道?”
    我心下猛地一跳,原来是在这个地方漏了馅儿?怪不得他那么肯定陆澈在这里呢!
    既然如此,再狡辩也没用了,还是先保命要紧。
    我哭丧着脸道:“我真不知道,那字是街边卖字画的人帮我写的,会不会是你看错了,要不再出去看看?”
    来人神色坚定:“我绝……”
    不等他说完,我便“啪”地一个鸡蛋扔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才说预感这篇文会有人来攻打,结果就真的有人投雷了,充分说明我先一步霸占了这篇文的贞操是多么明智有木有!!!
    感谢“漫步乌龟”的地雷。
    是上篇文追过来的姑娘吧?我记得你的(^o^)/~
    ☆、误会一场
    那人估计没料到我手里的鸡蛋是用来仍的,光顾着说话也没来得及躲,一个鸡蛋过去,胸口瞬时滑溜溜的,黄的白的一大片。
    他瞧着自个儿的胸口愣了愣,登时面显怒色:“悍妇!信不信我一剑杀了你!”
    我脚下一软,本想答一个“信”字。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句话它不是个问句,而是个感叹句,便想也不想地将整篮子的鸡蛋抛出去,抛完撒丫子就跑。
    不料才跑出去半步,我就觉着脖子上凉凉的,停下来一摸,登时就迈不出脚了。满脑子都在疑惑,陆澈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喂?!我不过才跑了半步,此人就以超越常人的速度完成了三个动作。
    先一把将剑上的白布掀开,又迅速地将长剑拔出来,再偷偷摸摸地架上了我的颈脖。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身后的人冷冷地道:“说!他人在哪里?”
    我腿肚子抖了两抖,缓缓地转过身面向着他。颤颤巍巍地望了望屋里,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不想陆澈他竟然自己出来了。且面无惧色,昂首挺胸,丝毫没有准备向恶势力服软的意思。
    面对如此恶徒,他极具气场地命令道:“卫凌,把剑放下!”
    我感动得六腑俱酸,觉得陆澈这个人真傻,我和他不过萍水相逢,还处心积虑地想骗他的银子,他不仅不怪我,还在这种时候不顾性命地站出来救我,真是又好看又善良又有钱。
    直到下一刻……
    被称作卫凌的人登时身子一僵,转身“噗通”一声朝门口跪下去,眼中泪花直闪:“主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
    之所以将卫凌误当做陆澈的仇家,我共总结出两层缘由。
    一是陆澈曾说他的随从有三五个,而今日只来了一人。二是卫凌随身带着长剑,让人联想到陆澈的伤口,立马就将他与仇家这个词套上了。再加上此人凶神恶煞地半天不表身份,没事儿还翻个院墙,这就更是往坏人的道上靠了。
    好在陆澈及时出手阻止,否则我岂不是死得比窦娥还冤?
    虽然想起来有些后怕,但我终究是个大度的人,尤其是在陆澈的面前。经卫凌诚恳地赔礼道歉,我很快原谅了他,且还不计前嫌地请他吃了顿晚饭。
    闲谈中得知,卫凌从小便跟着陆澈,可谓是忠心耿耿的典范。由于路上被仇人追杀,为了引开他们,这才与陆澈失散,截至今日,卫凌已经找了他五天。
    我听完不禁为他这穷凶极恶的仇家颤了颤心肝,又疑惑道:“陆公子,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如今被仇家追得从家里逃出来,那家人怎么办?”
    陆澈挪了挪轻薄的唇瓣,缓缓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不瞒姑娘,追杀我的人其实就是我们陆家的人。”
    我倒吸一口凉气,惊觉这原来是一场凶残的宅斗。
    我道:“听闻大家氏族中人口众多,关系也是错综复杂,常常有人为了争夺家产而暗中戕害本家的人。莫非,你是家中嫡子?”
    陆澈想了想,纠正道:“应该是上位不久的当家人。”
    我再吸一口凉气:“这么年轻就做上了当家人,莫非是你的同胞兄弟见你根基不稳,想要趁机害你?”
    他抬了抬眉毛:“确切的说,我应该叫他一声叔叔。”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原来是旁系野心勃勃,想要翻身做主。
    瞄了眼一旁沉默的卫凌,我赶忙道:“你们先叙叙旧,我出去将门口的字撕了。既然卫凌能通过你的字迹找到你,想必你的那位叔叔也可以。”
    陆澈点点头:“有劳了。”
    此时天色已晚,院子里黑漆漆的。
    我蹑手蹑脚地摸出去,先是探查了一番情形,等确定周围无人埋伏之后,方偷偷摸摸地将院门上的字揭下来。
    关上门远远地望着屋子里正激烈交流的两个人,我觉着这主仆俩小别相逢定有许多话讲,若此时进去定是不便。踌躇了一会儿,便就着月色在院子里坐下来。
    蛐蛐儿在草堆中叫得欢快响亮,就着不远处交河奔腾的河水,屋里的说话声就显得瓮声瓮气的,听不大清。
    我撑着腮帮子呆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地就忧伤起来。
    如今陆澈的随从已经到了,虽然在数目上有所出入,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我家万万是住不下的,除非是睡在桌子底下。而我实在是想不出,一个人的脑子究竟要得了什么病才会放着好好的客栈不住,非睡人家桌子底下。
    我觉得,我的大金主就快要走了,而这一次,已再没有阻扰他的理由。
    孤零零地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我觉得,即便以后捞不着银子了,看几眼饱饱眼福也是好的。便缓缓地站起来,想再看陆澈最后几眼。
    不料往屋子里一望,方桌旁不知何时竟只剩下他一人,方才还与他侃侃而谈的卫凌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我慌忙提着裙子奔进去:“卫凌呢?”
    陆澈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他还有事要办,先走了。”
    我呆了一呆:“走了?那什么时候回来?”
    他端茶的手在嘴边顿住:“快的话大概明日吧。怎么?你找他有事?”
    我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就随便问问。”只是他这来来去去的,也忒快了些吧?我道:“你们陆家要清理门户,最近应该挺忙的呵?你伤还没好全,大概暂时不会走了吧?”
    陆澈抿了口茶水,笑呵呵地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我那位叔叔已经被软禁起来,家里头正等着我回去当家做主。只是如今伤没好全,上不得路,大概还要再叨扰几日。”
    我喜出望外:“不叨扰不叨扰,你尽管住,往久了住,千万别跟我客气。”
    陆澈笑了笑,朝我微微颌首。
    我撑着桌角险危危坐下去,觉得就快要被他这抹笑容迷得晕过去了。嘴角微微上翘,舒展开漂亮的眉梢,像一道涟漪缓缓地晕开,神秘而又美妙。
    我呆呆地望了他许久,直望到他不自在地皱了皱眉头。
    他这一皱,我心里登时生出个想法,金主如此美好,只垄断一阵子实在是太可惜了,垄断一辈子那才叫一个福气。
    我羞涩地道:“陆公子,我想问你个事儿。”
    他抬了抬眉毛:“你说。”
    我捋了捋鬓角的头发,羞答答地道:“虽然你也帮了我不小的忙,但说起来总归是我救了你的命,那个……你有没有想过,要以身相许?”
    他执杯子的手一抖,突然爆发出一阵猛咳:“没、没有。”
    我想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直接了,一点都不考虑别人的自尊心。但看他咳成那个样子,又忍不住隔着桌子帮了顺了顺气。等他一口气吸得舒畅了,方道:“没有没关系,要不你现在想想看?”
    陆澈嘴角一抽,捂着胸口又要咳嗽。
    我慌忙先帮他顺了口气,自夸道:“我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你应该看得出,我其实是一把经商敛财的好手。”
    他听完在屋子里环顾一圈,又看了看我,意思很明显,他摆明了没看出来。
    我扶着桌子道:“其实我这家里头吧,它看着虽破,但有不少物什都是古董来着。譬如你睡的那张榆木雕花床就是从我爷爷的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那颜色,那款式,必须是经过上百年的时光才能打磨出来。我迟迟不肯换新,那是因为念旧。”
    陆澈似笑非笑:“那前几日上门要债的债主怎么说?”
    我赶紧圆道:“既然你家也是做生意的,就应该知道有盈有亏这个道理吧?只要头脑聪明,一时的落魄不代表一辈子落魄,你说对吧?”
    他不置可否,只缓缓地将桌上的桐油灯推过来,好整以暇地道:“这样吧,明日你若能将这个灯台卖到三两银子,我就答应考虑考虑。”
    我望着破旧的灯柄嘴角一抽:“就这个破烂玩意儿要卖三两银子?你这不是逗我玩儿吗?”我撇着嘴白他一眼,忽然灵机一动:“敢不敢跟我赌一把?我若赢了,你便娶我,我若输了,就恭恭敬敬地送你走。如何?”
    陆澈望着跳动的火苗凝了凝神,抬眼笑道:“你当真那么想嫁给我?”
    我觉得要他在短时间内喜欢上我已经不大可能了,成败在此一举,事到如今,也再没有什么好矜持的,便道:“当然了,嫁给你有吃有喝,没事儿还能看着养个眼什么的。这么好的事,当然要全力以赴了。”
    他歪着脖子眉梢一挑:“好!看在你这么直爽的份上,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我强忍着心花不怒放出来,立马跑到床下去将去年刻好的骨牌翻出来,往桌上一撂,欢喜道:“咱们赌牌九,如何?”
    陆澈伸手做了个优雅姿势,邀请道:“一局定胜负,你坐庄。”
    我嘴角一勾,眉心一皱,登时将桌上的骨牌垒得啪啪响。
    ☆、此生为注
    这玩意儿我太熟悉了,手指划过亲切的触感,骨牌好似自个儿贴上来一般,搓、抛、扣、垒,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牌面碰撞的声响如溪水叮咚,时缓时急,堪比乐府的天籁。最后阔袖缓缓地扫过,骨牌便顺从地在桌面排成一排。
    我爹曾经说过,赌桌上赌的是心态,只要拿出气势来,好运自然也就跟着来了。
    我将毕生所学的手法都在陆澈面前耍了一遍,得意地道:“切牌吧。”
    他伸出手在骨牌的中央划了一下:“就这里吧。”
    我傻了一会儿,陆澈连切牌是要将牌摞断开都不知道,他真的会赌牌九吗?
    罢了,不管了。
    我迅速从他划过的地方拿起两摞,一摞给我,一摞给他。
    陆澈盯着面前的两张骨牌愣了愣神,见我将牌面翻开握在手里,他方学着我的样子缓缓地拿起来,看样子是真不大会。
    我窃喜着将目光移到自个儿的牌上,惊觉上面这张是天牌,也就是十二点单张最大,登时信心大涨。我运气这么好,牌型多半是双天对儿了。
    再抬眼看一看对面的陆澈,他正拿着两张牌皱着眉头翻来翻去,翻完望着我道:“你是庄家,你先开。”
    我将骨牌往桌上一撂,又自信地将面上的天牌揭开:“开就开。”
    陆澈盯着我的底牌看了一会儿,喃喃道:“十二点加两点。”
    我腮帮子一酸:“什么?!”
    语毕赶紧将自个儿的牌面捂住,大汗淋漓地往揭开一点点手掌一看,果然是一张天牌加一张地牌。这这个组合虽然看起来霸气,又是天又是地的,但却小得可怜,只有四点。
    我瞬间欲哭无泪,老天爷用不着这么耍我吧?在赌坊输银子、丢银子也就罢了,赌个终身大事居然只给我四点?
    这厢我还没从巨小的牌面中缓过气儿来,只听陆澈慢悠悠地试探道:“四点加六点,十点应该比你的四点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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