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陆翊染,终究还是确定,她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释怀。不然也不会将苏幕遮的这一番过往都调查得清清楚楚的。
    不对,倘若宇文卓知道苏幕遮是宇文复的余孽,早该处理掉他了,哪里还能封赏他为所谓的镇国将军,甚至还动了将爱女许配给他的念头?
    陆翊染能调查出宇文卓都没查出的事情,这其中说没苏幕遮的刻意为之,她根本不相信。
    正因为宇文无忧同苏幕遮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所以在知道妹妹被算计以后,他才会抛下一切,前去北魏。后来他留在北魏,不乏也有一番雄心壮志在其中。
    云夕多少也听过韩氏的事情,这位当年在后宫中那叫一个受宠,皇后都退了一步。在她逝世以后,宇文卓更是将他们两人的女儿宇文无忧宠上天,甚至还想将宇文无忧封为嫡公主。
    “看苏幕遮的相貌便知道他父母皆生得极好。”
    陆翊染摇摇头,“苏幕遮主要是像他舅舅,若不是他舅舅不曾在人前出现过,苏幕遮的身份哪里还保得住。”
    她嘴角勾起了讽刺的笑意,说道:“韩氏容貌甚美,当年的宇文复十分宠爱她,甚至如她的意思,将她养在外宅,不必在王府内同其他女子勾心斗角。偏偏韩氏同宇文卓两情相悦,为了心上人,甚至算计了宇文复。宇文复会那么快倒台,其中不乏她的手笔。”
    “她唯一的善心便是小心翼翼隐瞒了苏幕遮的存在,将儿子送了出去,交给自己的弟弟,隐姓埋名养在民间。”
    听陆翊染的意思,她对韩氏这种做法是分外的看不上。
    “后来的她,大概也明白最爱她的人已经被她害死,所以郁郁而终。”
    云夕从头到尾都是炯炯有神的表情。
    好大一个八卦!
    陆翊染喝完一杯茶后,抬了抬下巴。
    云夕亲自给她重新倒了一杯,说道:“所以呢?你打算原谅苏幕遮吗?”
    苏幕遮连这些事都让她知道,等于是将性命放在翊染的手中。这些机密消息,若是泄露出一点风声,他的小命就别想保住了。她也算是明白,为何当时苏幕遮没有直接告诉陆翊染这些,实在是兹事体大。
    陆翊染冷笑一声,“原谅?我为什么要原谅他?”
    “他的苦衷与我何干。”
    ☆、第七十二章 下注,想太多
    对于这种情况,云夕也只能说一句,你高兴就好。
    陆翊染在她这边喝了两杯茶,顺便包了两罐花茶回去。
    云夕没忍住多了一句嘴,“你还在禁足中呢。”这样大摇大摆地出门真的可以吗?
    陆翊染唇角勾了勾,说道:“没事,府里有人替着我在那边抄经呢。”她看到云夕脸上不赞同的表情,补充道:“我出门的时候,也有戴帷帽的。除非人家当街将我帷帽拿下来,我不承认,谁也没法。”
    云夕想想也是如此,也不会有人傻到当场指控陆翊染来得罪她。
    陆翊染还不忘提醒她,“等女学什么时候正式开学了,记得喊我一声,我也是先生呢。”
    陆翊染最好为人师表,期待这时间许久了。云夕这段时日也收到了申请入学的帖子,已经让赖三审核的差不多了。
    说起来,赖三是在四月初的时候带着阿玉和唐嫂子来到京城的。凤凰县的万事屋大概留了一半的人手,其他的都被他带来了京城之中。之所以比原定中晚一段时间,是因为得看着赖三的妹妹赖小四出嫁。
    赖三一贯疼爱这个妹妹,给她寻了们妥帖的亲事不说,还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他跟着云夕做事,攒了不少的银子。加上这两年还做起了珠宝玉石一类的生意,更是赚的盆满钵满。
    最后拿出了两万两银子给最疼爱的妹妹置办了丰厚的嫁妆。凤凰县不少大户人家,看着那十里红妆,都后悔没为自家儿子提亲。要知道,就算是京城中侯门的庶女,最多也就是拿一万两银子打发了。
    只是……说到赖三和阿玉,云夕便想起了他们夫妻两过来后,所带来的一个消息,脸上的笑意不自觉消失了。
    “怎么了?”陆翊染问道。
    云夕叹了口气,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悲伤,“只是我先前在凤凰县的一个朋友去世了。”
    这朋友不是别人,正是齐天香。齐天香最后还是被给李家给磋磨死了。初春乍暖还寒时候,李老夫人故意说想吃山上青嫩的野菜,硬是让齐天香去采摘。当时刚下过雨不久,地上路滑,齐天香摔了一跤以后,受了重伤。外头的人谁不说李老夫人苛待媳妇,李老夫人觉得自己怀了名声,硬生生不让大夫给齐天香治疗,就连阿玉送去的药材都被她扣了下来,最后齐天香就这样死了。
    齐天香死后,她娘家人得了赖三送过去的消息,从楠州找过去,发狠状告李家为了财产故意谋财害命。最后李峰秀才的功名被剥夺,李老夫人被投入牢房之中。齐家人将齐天香的嫁妆都要了回来,连同先前被李家给用了的也一起讨要回来。李家不得不变卖田地和宅子还钱,李峰又失去了功名,今后的日子可想而知。李老夫人的娘家侄女,那个姓叶的姨娘也因为谋害嫡妻,被判处了斩刑。
    齐天香的父母兄长深恨李家和叶家,时常收买流氓去骚扰他们两家。赖三对此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帮了齐家一把。齐家倒是真心疼爱齐天香,只是齐天香每次在娘家人都是报喜不报忧,还时常说李家的好话,齐家父母虽然知道李老太太有些刁钻,却不知道如此恶毒。
    只是就算李家得到了应有的报应,齐天香那去了的性命也不可能回来。
    尽管对她再是恨铁不成钢,看她落得这样的下场,云夕免不了难受一场。
    她将齐天香的事情挑拣着说了一下,陆翊染道:“虽然她很可怜,只是终究是她自己的问题。”
    陆翊染喜欢那种自强自立的姑娘,自然看不上齐天香了。若不是念在齐天香也算得上是好友的故人,她早就刻薄话出口了。
    齐天香可谓是一手好牌,硬生生被她给打烂了。她父母疼爱她,兄长也照顾她,还有云夕这位故交好友。就算云夕不在凤凰县,阿玉也对她诸多看顾。但是架不住她自己想不通,非要沉在李家这一摊烂泥之中,将自己放低到尘埃里,白白没了性命。
    云夕沉默了一下,说道:“所以咱们女学可不学女戒那一套。”她不想教导出又一个齐天香。
    陆翊染点点头,还道:“我还得禁足一段时间,干脆趁这时间好好备课一下。”
    这样一想,她顿时觉得日子不是很难熬了。
    两人就着教育问题,又扯了两刻钟,最后珠珠都在那边敲门了。
    两人该说的话也都说的差不多了,干脆就开了门,让珠珠进来。
    珠珠小小的身子跑得还挺快的,像一颗炮弹一样,直接奔了过来。若是平时的话,她肯定是投入云夕的怀里。只是今天多了陆翊染,她顿时就犹豫了。
    作为小财迷,珠珠小脑袋还记得陆翊染是她义母,待她极好,每次见面都要送她好多亮闪闪的东西。
    于是她纠结了一下,娘亲和义母都不放过,一人拉一手。
    云夕哪里看不出女儿心中那点小九九,直接被逗笑了,“这个鬼灵精。”
    珠珠甜甜地对陆翊染喊“娘”。
    其实喊义母也是可以的,只是不若娘亲近。这一喊,陆翊染直接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直接将珠珠抱在怀里,宠溺道:“我家珠珠真是讨人喜欢。”
    说罢,直接将自己的白玉手镯褪下,给珠珠玩耍。
    云夕眼皮跳了跳,说道:“你别整日给她东西。她那小库房都要塞不下了。”珠珠虽然年纪小,可是首饰就已经堆满了箱子。毕竟她长得可爱,大家每次抱抱她,总是忍不住要送她东西。云夕身边不乏一些身份贵重的朋友,所以她收到的礼物只有好的。
    陆翊染不在意说道:“珠珠可是我女儿,送她点东西算什么,又不是旁人。”
    对她来说,义女和亲生女儿也差不离多少了。谁让陆翊染是个无可救药的颜控呢。
    哄了一会儿珠珠,陆翊染便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云夕:“别再给他送千鹤膏了,祸害遗千年,他死不了的。”
    云夕心中腹诽:她怎么不在她送之前叮嘱,非得等她送出几瓶后才说。马后炮!
    只是某人脸薄,她若是揭穿了这一点,只怕陆翊染要折起袖子同她好好分说一回了。
    珠珠将自己手中的小银镯弄下来,想将义母给的手镯套上去,只可惜她的手腕太小,套上去马上掉下来。若不是腊月手疾眼快接住了,好好的一块上等羊脂白玉就要被摔了。
    珠珠嘟着嘴,一脸不乐意。
    云夕道:“娘再给你打一个白玉手镯。”不过样式最好轻便一点,以免压了闺女的小手。
    云夕整日说别人太过宠珠珠,其实她自己也没有什么两样。
    珠珠点点头,说道:“到时候我这镯子给弟弟玩。”然后还摇晃了一下桌子,银镯上刻意被云夕弄了几个铃铛,被她一摇就叮当叮当响个不停。
    云夕失笑道:“再没比你会卖乖的人,自己不要的才给弟弟玩。你弟弟还小呢,能玩什么。”
    珠珠往她怀里拱,“那我玩具也给弟弟玩。”
    最近的她倒是找到同弟弟玩耍的乐趣,时常跑弟弟摇篮前和弟弟叽叽咕咕地说着话,若是得了咿呀的回应,更是开心地跑来和云夕炫耀。
    云夕被这个小魔星弄得心都要化了,说道:“小心你的头发乱了。”
    珠珠这个臭美的立刻规规矩矩了起来。
    云夕将女儿小裙子上的皱褶抚平,陪她说着一些小孩子喜欢的幼稚话。等女儿困了以后,才让她去休息一会儿。
    不过一般情况下,云夕也不会让女儿睡太久时间。白日睡太长,晚上太过精神也不好。
    她将立秋喊过来,说道:“去压一万两,我赌翊染会和苏幕遮破镜重圆。”
    外头打赌的人可不少,只是苏幕遮的赔率不少算。大多数人都觉得陆翊染不是那种会吃回头草的人。
    立秋无语了一下。她家姑娘怎么还拿自己好友开赌了起来。
    立秋道:“我听说公主她压了顾少将军两万两。”
    苏幕遮赔率会这么低,也有陆翊染这一手的原因。大家认为,当事人都不看好苏幕遮,可见这两人是没啥戏了。
    云夕轻轻一笑,倒是十分信心,“我看她这一回非得破财不可。”
    感情戏,她也不好参合进去,还是在旁边看戏就好。
    立秋道:“我觉得顾少将军也挺好的。若不是苏幕遮来这一手,这两人早成了。”
    现在陆翊染被禁足,她和顾怀准的亲事等于是无限延期下去。
    云夕勾了勾嘴角,说道:“翊染更喜欢那种难度大的。”好友一贯喜欢挑战困难。顾怀准还是嫩了点……
    立秋得了她的命令,从账房中支取了一万两银子,又寻了人偷偷压了一万两。
    云夕则是呆在家中,编写教程。
    ……
    即使她闭门不出,因为消息渠道不少,外界的一波波消息依旧送进了她耳中。
    比如北魏来使和大楚经过了十多天的谈判,最后定下了十年的和平之约,北魏自然是也付出了一些代价。比如北漠那一片的土地正式划为大楚的土地,这其中就包括了那无回谷。
    作为率先掀起战争的国家,北魏还得出十万两的战争赔款和十万石的粮米,另外还有诸多零零散散的条件。
    等北魏太子宇文睿正式签下合约以后,这一场持续没两个月的战役也算是正式落幕了。
    看在北魏那些条件上,加上大楚这一回又属于战胜方,京城的老百姓们在见到北魏的人也不再是一开始那样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只是没等大家嘀咕几天这合约的事情,楚息元接下来一系列雷厉风行的举动无疑让整个京城都震动了一回,一时之间,可谓是风声鹤唳。
    首先是林妙琴的娘家南越王被抄家,一家男女老少都被投入牢房之中,唯有出嫁的女子幸免于难。但是娘家遇到这样的祸事,这些出嫁的姑奶奶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其他的奴婢都被拉到市场去发卖,那些平日比大户人家闺女还气派的丫鬟们要么被人看中买了当妾室,要么被老鸨选了流落到烟花之地。
    正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没几日,南越王先前勾结北魏,吞没军饷和赈灾银子一事便东窗事发。这事的严重性和谋反也差不离多少了,卖国贼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被人唾弃的货。北魏王府中涉及到的都被判处斩刑,其余的男丁则是被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女的则没入教坊亦或是充作军妓。
    昔年王府中千娇百宠的贵族少女,今日却零落成泥碾作尘。
    南越王行的是卖国事,同他关系好的人家,撇清还来不及,哪里胆敢为他们求情。
    云夕心中明白,南越王不过是成为了北魏的弃子罢了。不然楚息元再神通广大,也没法将那些书信证据和账本都拿到手。
    南越王府也不是第一个倒霉的人家,拔出萝卜带出泥,陆陆续续好几家都被捅出了勾结一事,而且并不仅仅局限于京城人家,全大楚各地好些官员都涉事其中。轻则罢免,重则人头落地。
    那行刑场上的血腥气更是持续了好几天都散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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