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客套后,浔阳向玉龙王告辞,玉龙王亲自送她出门。
    浔阳的马车驶离小院,绕了一圈却又回来了。
    浔阳始终觉得玉龙王眼神闪烁,似有隐瞒,便又让莲珠去敲门。
    门僮见她们折返甚是惊讶,莲珠攥着一条手绢,诳他道:“方才我不慎与小木兰姑娘撞着了,拿错了手帕,麻烦您带我去见她把手帕换回来吧。”
    门僮不疑有他,回了句:“小木兰呀,方才师父找她说话,这会儿应当在正堂呢。”
    浔阳狡黠一笑,小木兰果真在玉龙王这儿。
    门僮领着她们又进了府中,正堂里除了玉龙王,另一人便是方才端茶的侍女。
    未等门僮传话,浔阳先喊了声“小木兰”,那侍女果然回了头。
    小木兰还没反应过来,玉龙王已知自己被这黄毛头丫头算计了,立刻道:“郡主怎么回来了,老朽不是说了,我这儿没有什么小木兰吗?”
    浔阳嫣然一笑,道:“先生何必再骗我,我并无恶意。”又对小木兰道:“相信先生已将我的来意转告姑娘了,去年才发生的案子姑娘应当记忆犹新吧?”
    小木兰低头沉默,玉龙王知道瞒不过浔阳,便也不再掩饰:“郡主慈悲,往昔之事已令她承受许多苦楚,何必旧事重提再险危局。”
    “先生可知道,那位被告伤人的郑兴公子已在牢中丧命?”
    浔阳此语一出,玉龙王与小木兰面面相觑。
    “那郑兴死于谁人之手先生心中应当有数,先生以为自己能保得住小木兰姑娘?”
    慷王势力如何玉龙王岂会不知,但让浔阳带走小木兰就能保得住她吗?
    “郡主口口声声为我这徒儿着想,你们翻出这陈年旧案,难道不是为了两党之争吗?将我徒儿推出去,成全了你们慎王党。事后,我这徒儿的性命你们又岂会看在眼里?”
    浔阳辩道:“先生不信浔阳,也当信唐近大人才是。唐大人自任大理寺卿以来,如何刚正不阿,如何为民请命,先生当也有所听闻。陛下命他复查旧案,即便是一桩小小的伤人之案他亦殚精竭虑。事前并不知道会牵扯出金沛,如今既已牵扯出来了便避无可避了。”
    唐近在民间官声甚好,但:“任你如何巧舌如簧,若不能保全我徒儿性命,老朽绝不会让你带走她。”
    “先生放心,此事浔阳已有对策。”若不是已想出了保小木兰周全的法子,浔阳也不会折回。
    第52章 唱冤
    雪霁天晴,又逢庙会,未吐新芽的树枝上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集市上百货云集,舞龙舞狮、什样杂耍热闹非凡。
    今日浔阳衣饰素净简朴,以求在人群中不显突兀,便是如此唐近已挪不开眼。
    唐近虽诧异于浔阳邀他同游庙会,却难得地将疑问吞回肚里,生怕浔阳反悔。
    往常他喜欢清静,这人头攒动的地方总令他觉得不适。但看着浔阳,又觉得似行走于清莲池堤一般,吐纳之间神清气爽。街边那些热闹皆与他无关,唯有身畔佳人才是世间值得他赏的风光。
    浔阳被唐近盯着看了一路,脸颊也烧了一路,每每与他说话都是刻意回避他的眼神。
    街边捏面人的小贩卖力吆喝着:“公子公子,买个面人送夫人吧。”
    唐近驻足,看了看那几个活灵活现的面人,八仙、嫦娥、月老,各有姿态。唐近不由夸道:“好手艺。”
    小贩听了夸以为这笔买卖十拿九稳,却又听唐近道:“只是,我还未有夫人。”说着话目光又回到了浔阳身上,浔阳佯装不知,只看着那几个面人不语。
    “买了我这面人很快就会有的。”小贩嬉皮笑脸,“公子别小看我这面人,咱这是有名堂的,叫‘月老面人’。”小贩指了指自己的招牌,又拿起了个月老形态的面人继续说道:“我这面人里有糖有蜜,买了回去甜甜蜜蜜。而且,放个七八十年也坏不了,就跟二位一样,一辈子甜甜蜜蜜。”
    “面人哪有不坏的。”浔阳才不信这小贩的花言巧语。他贩无定所的,真若买了回去,过几日坏了也无处寻他说理去。何况今日她并无兴致慢慢逛这庙会,小木兰那边的戏已快开锣了。
    唐近虽已被小贩说动,但浔阳要走他也便跟上了。
    集市一隅设着简陋的小戏台,供来往的卖艺人使用。寻常百姓少有余钱去听正经戏班的戏曲,故而这久经风吹日晒的小戏台格外吃香。
    好在他们来得早,又有百姓认得唐近,主动为他们让了位置,才得以站在里围听戏。
    戏台上只有小木兰一人拉着二胡唱着独角戏,这戏文是玉龙王连夜编写,字字句句皆是小木兰身世写照。
    戏文里唱的是一个伶人苦练十年功夫终得以粉墨登场。哪料登台第二日便被恶霸看中,班主重名利轻道义,引恶霸入后台轻薄她。伶人不从却无力相抗,幸得恩公路过相助,才得以全身而退。
    百姓听到处纷纷拍掌叫好,以为这是段英雄救美的佳话,然而二胡声却更加幽怨。
    伶人不敢回戏班,无处安身,恩公大义收留。哪知那恶霸无法无天,光天化日竟派恶奴劫持,更将恩公打至重伤。伶人为保清白,拔簪自毁容颜,不料却惹恼了恶霸。
    恶霸命那黑心班主诬陷恩公,又收买了父母官将其重判。伶人畏惧恶霸强权,不敢为恩公申冤,结果竟连累恩公命丧牢中。
    这戏文一波三折,扣人心弦。说的又是百姓最痛恨的权贵欺人,闻者无不义愤填膺。
    唐近更是听得入迷,低声讶道:“这戏子唱的为何与那桩伤人案如此相似。”
    浔阳但笑不语。
    小木兰停了二胡,谢场之后骤然跪下,泪流满面。
    “各位父老乡亲,方才我所唱的句句属实。我便是那无情无义的苦命之人,欺我者乃当今皇孙,慷王三子金沛!”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
    小木兰重重叩首,额上磕出了一片梅花,声音颤而凄:“恩公去后,我心愧疚。却苦于金沛强权,申诉无门,只得在此唱出金沛恶行,但求苍天有眼,惩治恶人!”
    “国有国法,何须苍天来治!”唐近正气凛然,朝前跨了几步登上戏台扶起小木兰,“本官乃大理寺卿,此案本官定为你与那恩公主持公道!”
    小木兰那又惊又喜的神色演得毫无破绽,百姓们掌声如潮,没有人怀疑过这场唱戏申冤又得遇唐青天的好戏出自浔阳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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