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宛嘴唇微微发抖,心疼的要裂了。
    钟宛隔着被子搂着郁赦,肩膀剧烈的颤抖着,低头将脸深深的埋在了被子里。
    “我……”
    钟宛顾不得郁赦到底听得到还是听不到了,他将郁赦搂的紧紧的,轻声道,“泥人坏了就坏了,没事,我也没多喜欢……七年前逼你去给我买,是我当时想家了。”
    “王妃一向纵着我,她前头没有孩子,带我的时候……惯的很,小商贩们都知道宁王府小少爷的银子好赚,那会儿……”钟宛顿了下,低声道,“他们掐着时辰,等着我跟林思下了学的时候,就都凑在宁王府角门外的那条胡同上,只要是小孩子的东西,王妃都会让人给我买。”
    “还有就是……”钟宛通红着眼,抖声道,“我就是故意逗你……长公主看管你太严,感觉你小时候日子过的没滋没味的,我想让你也去街面儿上走走逛逛……”
    “那会儿我也是装的很,有什么话,都不肯直说……”钟宛搂着郁赦,艰难道,“我当时清楚自己的心意,但……所有人都说是你父王杀了我父、杀了宁王,很多话,就不能说了。”
    钟宛呢喃,“后来,我想开了不少,我这辈子……总归是有负宁王王妃的养育之恩,没脸再见他们了,我自己不怕报应,但……”
    钟宛忍着泪看着郁赦,轻声道:“但你呢?”
    钟家列祖列宗在天上,知道自己倾心于崇安帝之子,会不会迁怒于郁赦呢?
    白日里,郁赦走后,钟宛缓过一口气来后,死撑着病体,留了一封手书,出了府叫了马,去了钟家祖坟。
    钟宛已经七八年没去过了。
    钟宛自认有辱祖先,自己将自己在族谱里除了名,不肯再踏足祖坟半步。
    如今得知当年血仇,不来不行了。
    钟宛足足在父母坟前磕了几个时辰的头。
    钟宛不敢为自己这些年辱门败户的事辩白半句,磕了数不清的头,血染石阶,只求地下的父母宗亲要怪只怪自己一人,不要不要不要再迁怒他的子宥了。
    “先动心的是我,勾引你的也是我……”钟宛随意抹了一下脸,“若真有罪,也是我的……”
    郁赦闭上眼,睡着了。
    钟宛侧过身,让郁赦躺好,自己则和衣躺在了郁赦身边。
    “子宥……”钟宛将头抵在郁赦身上,喃喃,“我也不清楚你这些年受的罪是不是地下的人在讨债,我怕他们不清楚,就想去说一说……做错事的不是你,有罪的也不是你。”
    钟宛脸上血泪渗入棉被里,静谧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就这么搂着郁赦睡着了。
    天光乍亮时,钟宛醒了。
    郁赦仍在昏睡。
    钟宛坐起身摸了摸郁赦的额头,没什么感觉,俯下|身和郁赦额头相触,钟宛吃了一惊,自己竟比郁赦热许多。
    钟宛浑身酸疼,额头更疼,这会儿才察觉出来自己在发热,钟宛轻轻吐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钟宛也不知道自己是风寒还是什么,自悔昨晚不该跟郁赦同塌,也不知传上郁赦没有,他扯过郁赦的外袍穿上了,出了卧房,一弯腰捞起地上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的圣旨。
    钟宛暗暗心惊,这圣旨上……居然还有几点齿痕。
    钟宛把圣旨拼好看了一遍。
    崇安帝还算和缓,旨意下的没那么石破天惊,只说郁赦是他当年同安国长公主府中的一良家女子所生,当日皇长子皇二子接连夭折,皇三子体弱,年岁不和,崇安帝担忧襁褓中的郁赦也会遭祸,故而暂夺了他的皇姓,将他养在了郁王和安国长公主的膝下。
    崇安帝旨意上并未正式为郁赦更名,只说择日要为郁赦加封亲王爵,大赦天下。
    没该姓,没提立储。
    钟宛眯眼……
    这话怎么说都行,郁赦是崇安帝之子的事虽朝中人早已心照不宣,但真要认回,那必然是要一步一步的来,上来就立储不太合适,崇安帝如今让郁赦入内阁,也是为了让郁赦能有点政绩,如此逐步嘉赏,更能服众。
    这么想,崇安帝的安排很合适。
    但反过来说,这是崇安帝在拿捏郁赦。
    崇安帝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真信了郁赦是突然将他当父亲了。
    多少条命在中间挡着,多年来父子情渐行渐远,怎么可能真的一朝回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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