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他竟从这死断袖的眉梢眼角品出了几分书生轻狂。
    依稀间他也真有几分信了,这断袖若再入科举,没准真能闯出几分名堂来。
    小太监不敢再多想,殷勤笑道,“那是那是。”
    “钟少爷您看。”小太监翻开书折,轻声道,“这可是圣上的御笔,就差一方印鉴了,只要少爷能说服小王爷,顺顺当当的大婚,这方大印就能盖上去!”
    小太监不信钟宛受得了这种诱惑,他笑道,“您既对得起老太傅当年的情谊,也可告慰亲人地下魂灵,多好的事啊。”
    钟宛目不转睛的看着书折,眸子微微一颤,不等他说话,小太监又轻声道,“自然,少爷可能会想,将来小王爷继位,也能给您下一封同样的诏书,不过……”
    小太监低声道,“圣上说了,王爷年轻,怕他糊涂,所以将来真有那一日,会下诏书责令忠臣和宗亲为证,命王爷祭天时昭告天下,三十年内,不违先皇之令。”
    钟宛手指攥起。
    小太监轻声道,“所以改律法这事,只有圣上能为您做,钟少爷,这不是个大事啊,你只消劝王爷几句就行,您真不动心吗?”
    钟宛死死的盯着圣旨,小太监看出钟宛眼中犹豫,满意的一低头,“那奴才就先走了,少爷好好想想,史老太傅他可在天上看着您呢。”
    小太监溜下了车,钟宛看着小桌子上的奏折,久久出神。
    说不动心是假的。
    当年,他也想鲜衣怒马,一日看尽长安花。
    一个时辰后,宣璟替了郁赦下来,郁赦早就不耐烦了,他策马走到钟宛车驾前,下马翻身上车,一进马车先被呛了下,“做什么呢?乌烟瘴气的!”
    “无妨,我不小心烧了一点东西。”钟宛不等郁赦再问,一把搂住郁赦,把头埋在了他脖颈中,这一投怀送抱让郁赦整个人都愣了,许久钟宛叹道,“子宥……我可真是太喜欢你了。”
    第98章还是自己赚了。
    郁赦眉头拧起,他轻拍了拍钟宛的后背,“先起来,怎么了?”
    “就是想抱抱你。”钟宛闭着眼一笑,自言自语道,“能有什么事,这能算什么事……”
    这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甚至就在小太监方才蛊惑他的时候,钟宛都已经想好了同郁赦一起将崇安帝诓骗过去的办法了,也不是很难。
    钟宛早就没了君子风骨,不再重诺,更别说现在要骗的是崇安帝,坑一把那老东西,钟宛良心上过得去。
    毕竟钟宛是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再参加一次科举。
    上可告慰父母老师,下可对得起自己少年时的十载寒窗。
    再者,这些年来为断袖恶名所累,艳名传天下,钟宛也想让江南江北的书生们开开眼。
    我蹉跎八年,再入科场,还是能把你们压的头也抬不起来。
    这才是真风流。
    可细一想,又觉得这事儿不能做。
    钟宛走到今日,出身出身毁了,名声名声毁了,同效忠多年的宣瑞也已恩断义绝,心口护着的东西一件接一件,不是丢了就是脏了,现在就只剩一个郁子宥,总得干干净净的吧?
    人活这一辈子,心里该有块地方是纤尘不染的吧?
    总要有件事,是应该不计得失,撞的头破血流也不后悔的吧?
    钟宛爱慕郁赦,从十几岁到现在,他自认这份心意还算是干净的。
    劝郁赦娶亲的话一旦开出口,有些东西就不一样了。
    钟宛不肯这样做。
    钟宛将手臂揽在郁赦后背上,想起当初给史太傅行拜师礼时,史老太傅同他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钟宛自嘲的想,滚你娘的吧,老子不卖了。
    “到底怎么了?”钟宛神色同平日没什么变化,但郁赦就是觉得不对,他心头有点不安,“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钟宛放开郁赦,洒脱的笑了下,“男人误国,说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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