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到十九岁,我整整学了十二年,但是师父从来不肯让我登台表演,只说我还没够火候。我年少气盛啊,练习的时候我总是我们师兄弟三人里边表现得最好的,但是我两个师兄都能表演,凭什么我不能?”
    “那时候我们师徒四人还是很有名的,几乎每天都有人来预约我们的表演。然后我就偷偷地接了一个活,我这只眼睛就是在那时候差点没了。师父把我送去医馆治好之后,回来让我跪了整整三天。”
    老人的右眼框上有一个巨大的伤痕,几乎把上下眼皮黏在了一起,好在里边的眼珠子依旧清亮。
    “后来世道乱了,我们师徒四人分散了,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大山是我见过最肯吃苦的孩子,可惜啊,没生对时候……”
    第104章
    “师父。”名为大山的男人给王老爷子和莫长安沏了壶茶,他还光着上半身,近距离看还是挺有威慑力的,他刚做完今天的功课回来。
    “打铁花这东西,有时间的话要每天都训练的,隔一天不练,手生了,台上就有可能产生差错,就有可能伤到自己。去外地演出我们也得提前去,留出两三天来练习。”
    大山的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但莫长安并没有看到新伤,也就是说昨日的表演完满成功。
    “听我师父说,他小的时候,还没有烟花,宴请时请了打铁花的手艺人来那可有面子了。后来有了烟花,比打铁花安全,又便宜,就只能挣点手艺钱。到现在,哪还有几个人知道我们这门手艺?”
    “也就农村的那些老人见过,有这个习俗,偶尔会请我们去表演,给几百演出费了。”
    “文化厅联系过师父,师父每个月都有八百块钱的补助,加上去周围村子演戏,勉强能够我们吃穿和练习。”大山看出了莫长安的疑惑,没等莫长安问出口,闷声道。
    几年前八百块钱还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但现在一瓶矿泉水都要一块五了,八百块钱能干什么?
    “……”王老爷子靠在椅子上,低着头没有接话。
    莫长安仔细一看,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大山歉意地向莫长安看了一眼,轻轻地把王老爷子抱了起来,放进了里屋的床上。
    “抱歉,师父年纪大了,有时候经常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没关系,你可以跟我讲讲你师父的事吗?”
    莫长安并不在意,像王老爷子这样的,常年从事这个行业,身体肯定留下了许多暗伤。但他们这些老手艺人,却每一位都在这行业上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师父已经七十多了,上次去医院体检的时候,身体比那些八九十的还差。其实师父早该休息了的,只是我太笨了,一直没办法出师,所以他不放心,天天带着我练习……”
    大山姓氏不详,他被王老爷子捡到的时候只记得这个名字,就跟了他姓。他是个知恩图报的,王老爷子希望有人能够将打铁花这门手艺传承下去,那他就好好学习,争取做他的传人。
    “以前听师父说,我差点也是有了个师娘的。他逃难到G省,认识了一名苗族姑娘,这块刺绣就是她送给师父的。”
    大山从一个抽屉中拿出了一个被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之后,里边是一块精美的刺绣。色彩艳丽,构图美观,与常见于世面的湘绣、蜀绣、苏绣大不相同。
    大山将刺绣拿给莫长安看了一眼,又包了回去。他师父十分宝贵这刺绣,他小时候不懂事,从屋子里翻到这玩意,被他师父狠狠地揍了一顿。
    如果不是莫长安说他要写一篇关于打树花的文章,还想要听师父的生平,他才不会把这东西拿出来。
    “后来呢?”
    “那时候师父是逃难过去的,身无分文,就算姑娘愿意嫁,师父也不舍得娶。然后师父跟她说,等他赚了钱再回来娶她。她把这份刺绣送给了师父,但等师父赚到钱去找她的时候,听说被附近的土匪绑去,寻了空子自杀了。”
    “风头过了之后,师父一路向北,来到了N市。”
    走之前,莫长安来到房间又看了看王老爷子。他额头紧皱,睡得并不踏实,时不时还咳嗽两声。
    莫长安注意到他从被子中露出来的手,皮肤皲裂,指甲缝里黑漆漆的,手上全是伤痕和老茧。四五月的天才刚回暖,老人受不得凉,莫长安帮他把手放了回去。
    “咳咳咳咳”一阵猛烈地咳嗽把莫长安吓了一跳。
    一抬头,对上的是老爷子睁开的眼。
    “爷爷,您没事吧?”莫长安想把老爷子扶起来帮他顺顺气,但是王老爷子摇了摇头,拒绝了。
    “老毛病了,干我们这一行的,浑身都是伤。去医院看的时候说是什么呼吸道感染,但师父就是不肯住院,说什么回来表演两次毛病又回来了。”大山两步走过来,将老爷子扶了起来,喂了点水。
    莫长安跟老爷子告别之后离开了这里。
    他心中已经打好了腹稿,他想好这次要写什么东西了。
    还是以的形式,而主线就以老爷子的故事改编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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