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东京的帝国酒店和这座建筑物是完全不同了呢。”旁边一个女人说。青江吓了一跳,往身边一看,才发现站了个一身黑色套装,鼻梁高挺的女子。
    “这座模型再现的酒店,是弗兰克·劳埃德·赖特(frank lloyd wright)的代表作,现在好像迁移到爱知的明治村去了。不过,只迁移了玄关部分。”
    “虽然如此,它依然是明治村最大的建筑。”青江说。
    女人转向他。“好像是的呢,青江老师。”
    虽然素不相识,但她却是个美得令人窒息的女人。青江觉得自己的血压直线上升。
    “呃,您是……”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青江,问道:“您认识中冈警官吧?麻布北署的。”
    这话问得出乎意料。青江没有思考的余地,下意识地答道:“嗯。”
    “果然。太好了。”女人的表情柔和起来,“我有话想对您说,不知您是否方便?”
    “呃,现在吗?”
    “对。”女人说着,朝青江后面望去。青江感到有人靠近,也回头一看,却是个大块头的强硬男子,眉梢有一道旧伤疤,令人望而生畏。“你们究竟要做什么?”青江的声音有些畏缩。
    “请放心,我们不会做什么坏事。”女人说,“只想问问您关于羽原圆华小姐的事情。”
    “羽原?呃,你们是……”
    女人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开明大学总务课 桐宫玲”。
    “前两天,中冈警官到学校来了,向脑神经外科的羽原博士问了一堆问题。这件事,您是否听中冈警官说过?”
    “没有,我这段时间都没见过他。”
    “哦。”桐宫玲看看手表,“不会耽误您太久的,能不能稍微谈一会儿?”
    “啊……好吧。”
    青江也想听听中冈和羽原全太朗之间发生的事。
    他们的车停在购物中心的停车场上,是一辆黑色小轿车。在强硬男的催促下,青江上了车,坐在后座上。开车的是桐宫玲,男人坐在副驾驶位置。
    “请问,”青江道,“您是从中冈警官那儿知道我的吗?”
    驾驶席上的桐宫玲点点头。“羽原博士是这么说的。怎么?”
    “没什么……”
    怪了,青江想。上次和中冈谈话时,他说即便和羽原全太朗碰了面,也不会说出青江的名字。
    青江看着副驾驶席上的男人。那人一直默不作声,也是开明大学的人吗?他的面容和庞大的身躯,散发着一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才有的独特气息。
    车子开进了城市宾馆的地下停车场。青江还以为他们会去宾馆的茶室,但上了电梯之后,桐宫玲却按下了客房所在的楼层。
    “在房间里谈更放心些。”她仿佛看穿了青江的心思。
    青江咽了口唾沫,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前面等待着自己的,或许是件大事。
    可是,他被带进的却是一间毫不出奇的套房。房间里空无一人。正中是一张桌子,一把长椅和一张单人椅摆成了l形。青江照桐宫玲的指示,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她自己则坐在单人椅上。
    “要不要来杯咖啡?”
    旁边有辆小推车,水壶、咖啡杯一应俱全。桐宫玲在杯子里冲好咖啡,放在青江面前。在此期间,强硬男一直站在门口,目不斜视,没向他们看上一眼。这更让青江觉得诡异。
    “中冈警官问了羽原博士很多关于圆华小姐的事,这让博士很困扰。”
    “困扰?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回答。”桐宫玲微微一笑,“圆华小姐独自出门旅行,博士自己都不清楚她如今身在何方——趁着热,请把咖啡喝了吧。”
    “多谢。”青江说着,往咖啡里倒了些牛奶,“是这样啊,独自旅行。”
    “青江老师在赤熊温泉和苫手温泉见过圆华小姐?”
    “是的,只是碰巧。”
    “其实,羽原博士很担心圆华小姐。完全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她好不好。就在这时候,中冈警官突然来访,让他的担心又深了一层。所以,他想问问青江老师圆华小姐的近况,因为自己抽不出时间,就由我代劳。”桐宫玲背书似地说。
    “哦,是这么回事啊。”青江喝了口咖啡。
    “您能不能说说见到圆华小姐时的情况?先从赤熊温泉说起。”
    “是这样。她闯进了禁入区,和我在一起的人就提醒了她一句。当时就只是这样而已,我也没多想什么。但是,在苫手温泉的小镇上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有些吃惊了,于是上前搭话。”
    “搭话?是怎么说的?”
    “啊,就是很平常的那种。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她当时没有回答我。”
    “当时?”
    “我把自己住的旅馆告诉了她,天黑之后,她来找我了。”
    青江把自己和圆华在旅馆的对话,以及两人前往事故现场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样啊。原来圆华小姐在寻找一位朋友。”桐宫玲望着一旁,似乎在思索。
    “她是什么人?”
    桐宫玲似乎没明白青江的意思。
    “啊,这种说法很奇怪吧。她是做什么的呢?她说,她既不是学生,又没在工作。”
    “就是这样呀。”
    “可是,不知怎么的,总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她不是普通的无业游民,学识渊博,还能正确预言天气。”
    “天气?”
    “她说准了下雪的时间,而且分秒不差。”
    “青江先生,”桐宫玲笑道,“圆华小姐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啦。她或许是有点怪,但那只是单纯的个性使然。”
    “啊……”
    “您还和圆华小姐聊了些什么呢?关于在寻找的那位朋友,她说了些什么吗?”
    “这一点,她什么都没说。只是……”
    “什么?”
    “那个……”青江犹豫着,“我想,中冈警官是不是问了甘粕谦人君的事情?”
    桐宫玲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与此同时,一直面无表情站着的男人也向青江投来锐利的一瞥。
    “您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桐宫玲的语气严肃起来。
    “从……从博客上。甘粕才生先生的博客。”
    “您怎么发现那个博客的?”
    “哎呀,说来话长——”
    青江语无伦次地把整件事讲了一遍:发现甘粕才生博客的过程、如何得知羽原全太朗的名字、如何在和中冈谈话时,发现在圆华那儿看到的照片酷似年轻时的甘粕才生。
    “这样啊。最后一个问题,中冈警官为什么怀疑有他杀的可能性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桐宫玲缓缓摇头。
    “请不要隐瞒。没关系的,就算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也会负起一切责任。当然,也绝不会说起,是从青江老师那儿听到的。”
    青江望望她理性的面孔,又瞟一眼仍然站着的男人。男人仍然沉默着,直视前方。那表情充满威严,似乎在催促他回答。
    “中冈警官似乎在怀疑赤熊温泉那位死者的太太。”青江干巴巴地说,“他们夫妻俩年纪相差太大,女方很可能原本就是冲着财产结婚的……”
    “原来如此,是太太啊。”桐宫玲仿佛心领神会,连连点头。
    青江发现基本上都是自己在讲话,他自己也有一大堆事情想要知道。
    “那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他尝试扭转问话者和被问者的立场,“圆华小姐寻找的朋友就是甘粕谦人先生吧。圆华小姐为什么觉得,只要去发生事故的温泉区,就能找到他呢?”
    但桐宫玲只是淡淡地说,不知道。
    “刚才我就说了,连身为父亲的羽原博士都不清楚圆华小姐的目的。名叫甘粕谦人的青年的确曾是博士的病人,但我们也是刚刚得知,圆华小姐正在找他。当然也就无法向您解释原因了。”
    “啊,可是……”
    “您说,您拿到了一张类似名片的东西,对吧。”桐宫玲打断青江的话,带着难以捉摸的表情说,“在苫手温泉的旅馆,圆华小姐给了您一张手写的卡片。能不能给我看看呢?”
    “诶?啊,我没带在身上。”
    “在哪儿呢?大学的研究室里吗?”
    “呃,在哪儿呢……不过,那东西没什么用啊。”
    “为什么?”
    “上面只写着一个假号码。我曾经打过,接电话的完全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是谁接的电话?”
    “都说不认识啦。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因为不是圆华小姐,所以我马上挂掉了。”
    桐宫玲的视线移开了一会儿,又回到青江身上。
    “卡片上还写着别的什么吗?”
    “没有了,只有名字和电话号码。”
    “哦。不过,我还是想看看实物。如果在大学的话,能不能请您这就回去,找出来给我看看呢?”
    “诶?这就要?”
    “当然,完事之后,我们会送您回家的。拜托了。只要看看那个,以后我绝不会再麻烦青江老师您。甚至都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拜托了。”
    她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啊……这样吗。可是,我不知道那张卡片还在不在啊,仿佛记得是把它给扔了。”
    桐宫玲的右边眉毛轻轻动了动。“扔到大学的垃圾箱里去了吗?是什么时候的事?”
    “哎呀,这就不清楚了。会在哪儿呢……”青江抱着胳膊思索。知道电话号码是假的以后,那张纸片对他就是废纸一张,现在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而且,他也不明白桐宫玲为何如此执着。上面只写着姓名和电话,她肯定看到过好多次了。
    “那么,能不能给我看看您的通话记录?”她说,“您原本想打给圆华小姐的那通电话,应该还留有记录吧。我想看一下。”
    “行倒是行……”青江从内袋里取出手机。她为什么这么想知道那个号码?都不知道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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