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崔氏在名门夫人的会面中,就或多或少的听了不少对于这位王侧妃的议论,自然,是谴责性的居多。
    她有些明白了,道:“阿宁今日可是遇见她了,起争执了吗?”
    “明枪倒是不曾有,可是暗箭却半分都不曾少。”阮琨宁有点郁闷的往崔氏身上靠了靠,淡淡的道。
    崔氏身上有一种岁月洗礼的宁和安谧,总能使她奇异的平和下来,阮琨宁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今日我同谢家姑娘在凉亭里头歇着,谁知道她却忽然进去了……”
    崔氏听她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也有些不明白,眉梢微动:“不应该呀。”
    她握住阮琨宁的手,思虑道:“她是五皇子府上的侧妃,你是未出嫁的公主,你们之间又没有什么芥蒂纠葛,她素日里也不是个傻的,做什么非要为难你,此事倒是真奇怪……总不会,真的是巧合吧。”
    “哪里有这般巧合,”阮琨宁面上的笑意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冬日的萧冷,她将两只手握在一起取暖,这才道:“我才刚刚进了那凉亭,她后脚便到了,一进去连行礼都不曾便过去拉我的手,好像有多亲热似的,我同她可没什么深情厚谊,她素来又不是个嚣张跋扈会给人留话柄的人,何必给自己头上扣一个不知礼的帽子?”
    崔氏神色中有了几分正色,沉声道:“到底是怎么了?”
    阮琨宁一撇嘴,轻笑道:“她哪里是想过去同我亲热几句,不过是想着趁机做一点什么罢了,那时候我才刚刚从外头进凉亭,身子都有几分冷,手自然也是有些僵的,便是握手的时候有一点什么也不会察觉到。”
    她伸手拉过崔氏的衣袖,握住了她的手,道:“若不是她想要再进一步,我还感觉不到什么呢,”阮琨宁在崔氏手上找了找位置,轻轻地一按,崔氏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也就由着她。
    却听阮琨宁继续道:“阿娘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若非我跟着师傅学医,也是不会知道的,此处有一个穴位,按一下不痛不痒,可是过了约摸两刻钟,却会出现周身麻痹无力的现象,不过半日就会好,常人遇上了,也只会以为是累了,歇一歇之后便没有大碍,就更加不会留心了。”
    崔氏的脸色一凝,道:“她到底是意欲何为?”
    阮琨宁自己心里头也有点郁闷,道:“我真的不知晓。”
    她自腰间摘下了一只刺绣极为静美的荷包递给崔氏,:“刚刚到庄园的时候,便收到了一个荷包,里头是干制的梅花,又不单单是给我一个人,所有列席的贵女都是有的,权当做个留念,我闻着没什么问题,便没有多想,叫云舒收下来带在了身上,后头遇见了谢家姑娘将那荷戴在身上,我才觉察出两个荷包的香料竟是不一样的,心里头留了一个疑影,却也不曾多想。
    进了凉亭之后,闻到那里头的香气便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才觉察出那香气同荷包里头的香料合在一起竟是伤胎的,可我与谢家姑娘都未出阁,身边也无人有孕,针对的自然不会是我们了,再者,这两者要同凉亭里头的香气结合在一起才成,备不住就是我多心了,直到王扶卿到了。”
    崔氏唇角牵出一点笑意,眼底却是深不见底的阴霾,道:“好巧妙的时机。”
    “谁说不是呢,”阮琨宁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这才继续道:“她趁着寒暄按我手上穴位的时候,我也顺手给她摸了一把脉,滑脉。哪里有这般巧的,两味香合在一起伤胎,这头就来了个孕妇,时机也太过于巧合了些。
    她肚子一疼,身边人便跳出来指责我跟谢家姑娘,可是实际上,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在我一人罢了。我虽斥责了那妇人,没给她什么搜身的机会,可她瞧着也不见失望,眼见着我走了,也不曾挽留,我便猜测,她大概是留着什么后招的……”
    崔氏关切的在她面上转了一圈,露出几分温柔的笑意来,道:“亏得我们阿宁天资聪颖,这才没被她得逞。”
    这话是方才阮琨宁用来吹捧自己的,此刻听了倒是有些挂不住,道:“阿娘别笑话我嘛,”她脸上的神色正经了许多,这才道:“我事后叫人打听了才知道,那个阮琨碧被人抖了老底之后可不曾立即离去,就等在离那凉亭不远处的地方呢,她素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被逼急了,还指不定会做出些什么……”
    崔氏抬手斟了茶,沉吟道:“她倒是计算的好,若是你压不下她,就顺势拿你害她之事下口,你若是压下了她,便故意叫下人失礼,叫你不好久留,出去撞上阮琨碧,又正好是浑身无力的时候,哪怕真是出了什么事,也是躲闪不及的……”
    阮琨宁道:“别人要害我也就罢了,她同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做什么这样害我呢,想不明白。”
    崔氏将杯中的残茶倒掉,面上倒是十分的平静:“世间之事哪里有那么多的因果,总要有一个人先开头的,她既出了招,你只管接着便是了,阿娘能够帮你一时,可帮不了你一世。”
    阮琨宁也只是跟崔氏透透气罢了,免得之后还搞不清楚跟王扶卿的态度,倒是也不指望着叫崔氏帮自己做些什么。
    凡事的希望如果都落在别人身上,那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拿捏的死死的,到底不如自己亲力亲为自在,阮琨宁很明白这个道理。
    崔氏也不打算多说,正了正自己发髻上的玉簪,道:“阿宁可知道吗?天使昨日到了平南王世子那里。”
    天使?这里还有人信上帝吗?
    这个念头在阮琨宁脑子里头盘旋了一周才被她自己打碎,猛地清醒了过来。
    哦,天使,天子使臣简称的那个天使啊。
    第169章 战事将起
    阮琨宁同平南王府里头是没什么交集的, 顶多算是同段南修有一点点头之交,有个面子情罢了,是以对于这些倒是并不怎么关心。此时听崔氏提了, 才觉得事情可能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崔氏的屋子里头燃着银霜炭, 带着一股暖香气,早晚还受得住,到了午时左右便叫人觉得有些闷,是以经常会叫丫鬟打开窗, 透一点新鲜空气进来。
    外头开始起风了, 那凉意也开始从外往里涌, 崔氏起身走到窗前, 轻轻地将那扇窗合上了,淡淡的道:“陛下下旨, 叫平南王世子留在金陵,等过了年之后,再回南边去。”
    平南王在朝中的位置, 几乎比得上清朝时候的三藩了, 皇帝此时下的这道旨意, 备不住就有什么深意, 容不得人不去细想。
    现下看着是风平浪静, 可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触即发,战事一起,永宁侯未必不会被派到前线去督军统战,是以崔氏哪怕素日里对这些不甚关心, 此时也不得不多加注意几分。
    阮琨宁也觉得有些无奈与担忧,她到了这个世界之后,还不曾起过真正的战争,也叫她忽视了这些方面的事情,直到崔氏此刻点出来,她才注意到潜藏在底下的危险。
    此时她倒是有些情愿叫自己穿越到熟悉的朝代去,至少可以帮着家人趋吉避凶,免于将来可能存在的危险。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她微微舒口气,上前去握住了崔氏的手,不似素日里的温暖,反倒是带着几分凉意,阮琨宁心里头也觉得沉重,却还是安抚道:“阿娘不要想多了,能不能打起来还不一定呢,是不是阿爹去也未可知,现在早早地忧心,那岂不是杞人忧天吗?”
    崔氏的脸色有些沉,眼底的担忧也不曾散去,而是捉住阮琨宁的手,低声道:“过了年,你二哥便要往南边去了。”
    她抬起头,眼底是一片汹涌的波澜,定定的看着阮琨宁。
    阮琨宁大吃一惊:“怎么会!不是还没有打起来么,现在过去做什么?二哥他……”
    她本想说阮承瑞现在才多大,竟也要上战场了,可是转念一想,他也是整整十九岁了,之前又跟着永宁侯在军中多有历练,的确可以去小试锋刃了。
    可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了,世间极少有人能控制的好。
    崔氏脸上带了一丝浅笑,却并不能遮盖住她眼底的担忧,她道:“不是跟平南王开战,而是随陈将军去南边剿除倭寇,也没有到平南王的腹地,只是,离得到底是近的很……”
    阮琨宁心里头乱糟糟的,虽说不是到平南王腹地去,可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却还是离着极近的,真是现成的靶子,若是倭寇还不曾剿除完,朝廷便同平南王开战了,那可如何是好?
    再者,便是不曾开战,也不一定不会遇见什么的,剿除倭寇又不是吃大白菜,哪里会轻松,谁又能知晓他到底会遇见什么呢。
    静默了片刻,她道:“怎么这样突然……”
    崔氏眉头一动,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道:“他自己要的,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阮琨宁一滞,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同阮承清不一样,阮承瑞不喜欢念书,也不是走文官路子的材料,他像永宁侯多一些,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他喜欢军中的生活,也向往着大漠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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