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在车里跟两个儿媳妇讲薛府中的规矩,免得她们二人到时露了怯。被人笑话几句到没什么,就怕她们年轻, 自己面上下不来。
    青柳端端正正坐着,将薛氏的话一一记在心里。
    她心中其实最没底。锦娘当年与林鸿成亲时,曾去重安城拜访过,在薛府中住了一小段时间,已经见识过那家中的规矩, 况且她本身也算出自富贵之家,虽不如真正的大家讲究,可自小也是丫鬟伺候着的,又念过书, 眼界与一般女子不同,所以心中并不担忧。
    青柳就不一样了。她自己的斤两自己知道,唯恐到时闹出笑话,让薛氏和林老爷面上无光,因此听薛氏讲起这些,更是如临大敌。
    他们前行速度并不快,中午时到了平阳城,一家人下马下车,进城吃了一顿午饭,休整一番,才继续赶路。
    傍晚到了平安府,林老爷命人先去城中预定客栈,今天就不准备接着赶路了。
    青柳第一次出远门,坐了一天马车,下车时整个身子似乎仍随着车马晃动,踏在地上都觉得不太稳当,下半身还麻麻的。
    林湛把马缰丢给小二,凑回来问候过薛氏,之后走到青柳身边,道:“媳妇儿,你累不累?”
    青柳摇摇头,她虽身上有点酸痛,可这一天只是坐着,又不用晒太阳,又不用靠自己两条腿走,倒不怎么觉得累。倒是他们几个骑马的,今天太阳又大,晒了一整天,人又晒黑了些,她看林湛脸上汗渍沾着尘土,风尘仆仆的模样,有点心疼,小声道:“要在路上走几天?你和爹他们明天也坐车吧,里边宽敞着呢。”
    林湛道:“不用,明天咱们就坐船了。”
    青柳愣道:“哪里坐?马车怎么办?”
    林湛道:“平安府有个码头,坐了船直接能到省城。这几辆马车让他们赶回去,等咱们要回来了,再写信让他们来接。”
    青柳有几分新奇,她长这么大,只见过别人划着去河里打鱼的小竹排,正经的船都没见过,更不要说坐了。
    薛氏见他们两个黏在一块,才只一个下午没见,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的模样,不由好笑,道:“先去楼上收拾一下吧,有什么话晚上再慢慢说也不迟。”
    她一转头,见二儿子和儿媳也站在一处说个不停,只得摇了摇头。
    各自去楼上房中洗漱过,雅间里已经摆好了饭菜,薛氏又让人在楼下大堂里布置了两桌,让杨嫂子她们并护卫车夫等也一起用饭。
    今天一天大家确实都有些累了,吃过后闲话说了几句,都回了自己房中休息。
    屋内没了外人,青柳才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腰。
    林湛见到,忙走过来,大掌落在她后腰上,轻轻揉了揉。
    他的掌心暖洋洋的,热意透过薄衫传到她身上,青柳觉得舒服了几分。
    “别给我揉了,我就是有点酸,睡一觉就好了,你今天骑了一天马,累不累?”
    今日前行的速度,对林湛而言,简直跟娃娃走路一样,若是他一个人,骑马飞奔,两个时辰就走完了。从前他日夜不停连奔四五日,都不怎么觉得累。
    不过现在媳妇儿问起,情况自然不一样,他眼珠一转,道:“是有点累。”
    青柳忙道:“哪里?我给你揉一揉。”
    林湛原本要说是双腿内侧,临出口时又觉得那地方或许会让媳妇儿恼羞成怒,到时候不仅不帮他揉,还要生他的气,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改口道:“背上有点酸。”
    青柳往后看了看他的背,厚实宽阔的一片,比她的两个背还大,她想了想,道:“你趴下来。”
    林湛忙扒了上衣,上床趴好。
    青柳红着脸,“衣服不用脱。”
    林湛笑嘻嘻道:“我脱都脱了,媳妇儿你就凑合一下吧。”
    青柳无奈,只得随他。她脱了鞋跨上床,挽起袖子,双手落在林湛肩头上。
    手下的皮肉像是熏得太干,又放着隔了年的腊肉一样,硬邦邦的。他身上又有些薄汗,手按上去滑不溜秋,青柳不得不抿着嘴,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按上去。
    林湛趴在那哼哼唧唧的,说实话,媳妇儿这点力气在他看来,还是跟挠痒痒似的,可他总不能照实说出来,不然媳妇儿不给他按了怎么办?那一双软软的手在自己身上按压揉捏,来回游走,想想都觉得来劲哩。
    青柳使了吃奶的劲,面上涨得通红,鼻头上出了一层毛毛汗,听他这么哼着,面上更红,赶紧道:“你、你别喊了。”
    让人听见,以为他们做什么呢。
    林湛不但没停,还哼大声地哼起来,道:“媳妇儿,你按得我好舒服啊,再加点力。”
    青柳羞恼不已,可是是自己提出要给他揉揉的,总不能半途而废,只得咬着唇,跪坐起来,上身前倾,几乎将自己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了手上。
    林湛唔了一声,这个力道有点感觉了。
    只是他还没感觉完,青柳揉到他身侧滑手的地方,一下子按了个空,随着一声惊呼,整个人就砸在他背上。
    林湛吸了口气,挺爽的,就是不知道媳妇儿砸痛了没有。
    青柳确实摔疼了,胸口高耸的部位,正好就砸在林湛硬邦邦的琵琶骨上,疼得她眼泪一下子就激出来,她趴在林湛背上,一时间说不出话。
    林湛忙反手把她从自己背上抱下来,转过身来看她,见她面上通红,眼眶盈泪,立时心疼,“怎么了?哪里摔疼了?给我看看。”
    青柳双手环抱,蜷成一团,那种地方,怎么好意思让他看。
    林湛急得挠了挠头,想起什么,忙道:“包里带了师父给的药,给我看看,上点药好不好?”
    青柳摇摇头,带了点鼻音道:“不用,不疼了。”
    林湛哪里肯信,如果不疼,怎么会哭?他看着青柳的姿势,心中一动,难道是那两团软软的地方?
    他想象着那面团似的两团砸在自己背上,被磕得红肿发涨的模样,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痒,忙收敛了心神。
    青柳始终不给林湛看,她今日坐车累了,刚才又出了点汗,在床上蜷了一会儿,竟就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林湛一直坐在一旁,见她鼻息慢慢平稳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动手帮她躺平,而后毫不迟疑地解开她的衣领,露出里头微微泛着绯红的两团。
    他凑上去仔细看了看,确实有点红肿,轻轻地吹了吹,又拿出药膏,眼观鼻鼻观心,厚厚地给他媳妇儿涂了一层。
    最后才熄了灯,躺下来,搂过媳妇儿满足地睡去。
    次日青柳醒来,便觉得有些不对,往下一看,衣领大开,林湛一只手握在她胸脯上,那处还漫着淡淡的药香。
    她只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面红耳赤地将林湛推开,起身穿好衣服,只当作自己没发现,不然又将他的兴致惹起来,今天就不用赶路了。
    林湛心里有点小得意,看来媳妇儿完全没发现,以后趁她睡着了……嘿嘿。
    洗漱完,用过酒楼里的早饭,一家人又坐着马车到了码头。
    林老爷之前已经让人来定了一艘船,眼下直接叫人将行李搬上去,又交代了护卫们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
    青柳第一次坐船,上去的时候感觉还挺新奇,让林湛带着东看看西瞧瞧,等船走起来,她就蔫了。
    一开始是有些晕,感觉站也站不稳,整个人都在水中晃荡一样。
    林湛忙扶她回船舱休息,没多久,刚吃下去的早饭就都吐到水里去了。
    青柳白着一张脸,靠在床头上。
    林湛急得转了几个圈,道:“不然咱们两个上岸,不走水路了。”
    青柳伸手拉他坐下,道:“一家人怎么能不一起走?到时候娘他们先到了外祖家,我们却姗姗来迟,不就失礼了么?我没事,就是有点晕,躺一会儿就好了。”
    林湛握着她的手,闷头坐了一会儿,道:“我去问问船家有没有什么法子。”
    青柳道:“好,你去吧,先别让娘知道,省得她担心。”
    林湛点点去,出去没一会儿,很快又回来,手上拿了个小布包,“这里面是桔皮和姜片,捣在一起,船家说难受了闻一闻就行了,媳妇儿你试试。”
    青柳接过来,放在鼻下轻轻嗅了一下,味道有些冲,但似乎真的有些作用,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的闷堵缓解了一些,也不是很恶心了。
    林湛见状松了口气。
    正在此时,突然听到咕噜一声。
    他愣了一下,看向他媳妇儿。
    青柳面上有点红,是她肚子的叫声,她有点饿了。
    林湛憋着笑,道:“媳妇儿,你要吃什么?”
    青柳其实想忍一忍,等下再和大家一起吃午饭,可不知是不是她刚才吐得太干净,把整副肠胃都吐完了,竟突然间就觉得饿得难受,一会儿也忍不了。
    她吞了吞口水,道:“家里带来的杨梅糕还有没有?你帮我端几块好不好?”
    林湛怕饿到他媳妇儿,赶紧就去了。
    ☆、少年
    中午是在船上吃的午饭, 薛氏见青柳脸色不对,担忧道:“要不要靠岸找个大夫看看?”
    青柳忙道:“不必了,娘, 阿湛去找船家给我拿了提神的桔皮姜片,我闻过后就好多了, 现在也不觉得难受,一会儿能吃两碗饭呢。”
    薛氏笑道:“你要是吃得下,想吃多少都行。原本船家炖了新鲜的鲫鱼汤,你既然不太舒服,那就不让他端上来了。阿英, 你去和船家说一声,让厨房再做个醋溜藕片,大家开开胃。”
    杨嫂子得了吩咐去了。
    青柳惭愧道:“又让娘费心了。”
    “一家人,说什么傻话。”薛氏道。
    兴许是早上那顿饭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又或许是船家的土方子真的有用, 青柳吐过一次后,就觉得胃口一下子好了,就着开胃的嫩藕片和糖醋鱼,真的吃了两碗饭。
    饭后还和薛氏锦娘等一起在船板上吹风散步,也也不觉得头晕恶心了。
    瑞哥儿也是第一次坐船, 新奇得很,在船头船尾跑来跑去,不时趴在船沿上看水里的鱼和浪花。
    薛氏眯眼看着两岸不断后退的草木,轻叹道:“当年我嫁给你们爹, 也是坐船走这条水路,一晃三十年都过去了,两岸的景色仿佛不曾变过。”
    青柳抬眼去看薛氏,她已经四十过半了,可看面容,不过三十几岁的模样,面上没有什么皱纹,岁月只是让她越发平和柔善。
    她道:“您和爹都这么年轻,还有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的时候呢。”
    薛氏笑着摇头道:“到时候瑞哥儿都大了,能够成家立业,我和你们爹,就真成老头老太太了。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人总有老去的一天,若儿孙都能在身边,也就没什么遗憾的了。”
    她轻叹着,望向来路水天一色之处出了神,眼前好像还能看见三十年前,结着红缎子、贴着红双喜的喜船,载着一名花样年华的女子,载着满船的喜悦期待与迷茫惆怅,驶向未知的远方。
    青柳与锦娘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只静静的陪她她身边。
    傍晚,夕阳贴着江面落下,余晖染红了整条江水。
    船家在一处码头靠了岸。因怕众人在船上睡不惯,林老爷让大家都下了船,在附近找了干净的客栈落脚,一夜无话。
    如此走了几天水路,五月初三这日下午,青柳在船舱内,隐隐约约听到外头嘈杂的喧闹声。
    林湛走进来,道:“媳妇儿,咱们收拾一下,靠岸了。”
    青柳忙起身收拾手头的绸缎与各色珠子。
    前天晚上他们在一个码头靠岸,岸上竟有许多卖珍珠、贝壳和珊瑚的散户。打听后才知,原来这里已经靠海,翻过几座山就能到海边了,这些小贩都是翻山过来的渔民,带着拾来的海货,来码头上贩卖。
    虽好的珍珠贝壳早被商人收走了,留下的都是些品相不好的,要么颜色不正,要么个头太小的,可正因此,价钱也便宜,林湛见青柳多看了两眼,就花二两银子买了一堆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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