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他收到师门回信,忙去作坊把青柳拉回来。
    青柳仔细看完虎头来信,微皱着眉道:“信上说嫣然瘦了,虎头师弟到底是个男人,不会照顾人,阿湛,你说咱们给师弟提个建议,让他把嫣然送到山下住一阵子怎么样?”
    林湛道:“让她一个人去?虎头肯定不放心。”
    “自然要让师弟一起去,在山下镇子里租个小院,认识几个街坊邻居,平日里相互走动走动,说说话,总比让她在山上闷着好。况且说句不吉利的话,住在山下,若有什么状况,找大夫也方便些。”
    林湛想了想,点头道:“行,我跟他说。”
    青柳到底不放心,自己也提笔给嫣然写了封信。
    薛氏说做就做,清明之前,珠花铺子就开起来了。
    这个月过半的时候,又有了一件喜事,郑铁匠来岳家报喜,青荷怀孕了。
    青柳收拾了东西去镇上看她,林湛也跟了过去。
    车上,青柳对林湛一再交代:“见了妹夫,你可不能再犯混了,要是又跟他说那种话,你就、就不许跟我和孩子睡一个屋。”
    林湛老老实实点头,上一次因为那些书的事,媳妇儿好几天没理他,他已经长记性了。再说,现在小妹身孕都有了,妹夫肯定不需要他再教了嘛。
    青荷这处小院,青柳也是第一次来。
    院子在一处安静的街巷里,虽是小小的一座,可收拾得十分干净,墙角种了一株三角梅,花枝带着火红的花朵伸出墙外。
    青荷见了他们两人,又惊又喜,忙迎了进去。
    院内有两间屋子,一间做了卧房,另一间隔成内外室,里头是厨房,外边是堂屋。
    青柳和林湛坐下,见青荷要去倒茶,把她拉住,道:“又不是外人,客套什么,你有了身子,自己要注意一些,快坐下来。”
    青荷笑了笑,“难得阿姐今天来了,还有姐夫,家里什么都没有,我去喊阿城回来和姐夫喝一杯吧。”
    青柳道:“要喝让他们自个儿到外头小酒馆喝去,你别费神。”她又对林湛道:“阿湛,你去找妹夫吧,我和小荷说说话。”
    林湛乖乖出去。
    青柳拿出带来的包袱,一样样往外掏,有孕妇害喜时爱吃的青梅果脯,也有小娃娃的衣服鞋子。又拉着青荷的手,与她交代了许多该小心的事,直到傍晚,姐妹两个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回程路上,青柳闻到林湛身上有些酒气,便问:“困不困?要不要靠着睡一会儿?”
    林湛当真把一颗大头靠过来,枕在她腿上,双脚委委屈屈地盘在座位上,又伸手抱住青柳的腰。
    青柳将他额前几根碎发往后拨,抚了抚他的额头。
    林湛将她的手抓住,放进嘴里咬了一下。
    “呀,你是小狗呢,还乱咬人。”
    林湛眯着眼,可怜指控道:“媳妇儿,你最近只关心孩子和作坊,都不理我了。”
    青柳见他说得委屈,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耳垂,道:“两个孩子还小,我自然要照顾他们。作坊的事,娘信任我,花了那么多钱财下去,我不更得费些心么?”
    林湛任性道:“我不管,媳妇儿,你今晚要陪我,让孩子们去跟奶娘睡。”
    青柳想了想,这段日子确实冷落了他,要是不好好安抚安抚,只怕照这人的狗脾气,又得闹起来了。于是点点头,轻声道:“好,都依你。”
    林湛瞪大了眼,忙确认:“你说真的?”
    青柳道:“不骗你。”
    林湛立刻爬起来,一把抱住她,“媳妇儿,你真好!”
    外头车夫赶车,青柳不敢闹出动静让人察觉,只得让他一路毛手毛脚地抱回去。
    次日,林湛就如一头吃饱喝足的大尾巴狼,惬意地剔着牙。
    此后每过几天,他就到他媳妇儿面前装装委屈,十次里总有八次能如愿。
    事后咂咂嘴,感觉比之前天天抱着媳妇儿睡还有味哩。
    五月末的时候,虎头来信,嫣然生了,是个男孩。
    等过了六月,安安和宁宁七个月了,林湛开始打算着要带着儿子媳妇儿去师门晃一圈了。
    看看他媳妇儿!看看他两个儿子!羡慕死那帮光棍!
    ☆、光棍师弟们
    过了几日, 收拾妥当,林湛带着媳妇儿子出发了。
    因带着两个孩子,行李格外多, 薛氏为他们安排了两架马车。
    林湛骑马护在车边,青柳和玉儿带着孩子坐一辆车, 后头的车放行李。
    从平阳县去上清宗,林湛一人快马,都需要跋涉四五天,此时赶着马车,又有妇人孩子, 自然行得更慢,好在他们也不赶时间,一天下来走个二百多里,十天半个月的也能到了。
    这日傍晚,几人下榻一处客栈。
    为了安全, 林湛只要了两间房,夜里他们一家四口和玉儿住一间,两名车夫一间。
    他们这间房是大房,用屏风隔成内外两间,林湛让掌柜的多拿了一床被褥, 夜里他就在外间打地铺,守着里边一屋子妇孺。
    此时天色尚早,用过晚饭,林湛和小二打听了城中有趣的去处, 便跟青柳两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出门去。
    客栈外就是一条清江,江边种了一排垂柳,微风吹过,柳枝轻扬,在江面上荡开一层层涟漪。
    二人走在江边,一根柳条垂下来,挠得安安痒痒,他好奇地伸出一只胖嘟嘟的手,一把抓住就往嘴里塞。
    青柳忙小心将柳条抽出来,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头,“小馋猫,这个可不能吃。”
    安安根本听不懂,歪着脑袋又要去抓,青柳只得抱着他往边上退开两步。
    被林湛抱在手中的宁宁就斯文多了,乖乖趴在他爹怀里,安安静静地啃着他爹的肩头。
    林湛看了眼湿了一大片的肩膀,无奈拍拍小儿子的屁屁,手上换了个姿势,让他坐在自己手掌上,面朝外边。
    宁宁短胖的四肢划拉几下,发现什么都抓不到之后,只好把大拇指塞进嘴里。
    这两个小子还未满月时都很乖巧,等三四个月后脱下冬衣,身上变得轻快,又学会翻身之后,顽皮好动的本性就完全暴露了。
    青柳至今仍记得两个孩子第一次翻身时的情景。
    那天放他们在小榻上午睡,她在一旁看账本,玉儿也在旁边打着盹儿。
    没想到就一晃神的功夫,她抬头再看,榻上只剩宁宁了,她忙起身,才发现大儿子仰面躺在地毯上,四脚朝天跟只小乌龟一样扭来扭去。
    好在地上毯子铺得厚,小榻也不高,不然可得把她心疼坏了。
    不知是不是双生子之间的感应,当天晚上,宁宁也会翻身了,半夜的时候,青柳是在自己脚边发现的他。
    那天之后,薛氏就把整个房间都铺上了地毯。
    最近可能是快长牙了,两个小子逮到什么啃什么,整天口水哗啦地流。
    沿江走了没多远,看见一座石桥,桥面上挂了些灯笼,现在夜幕刚刚降临,那些灯笼就都亮了,灯影映在水中,随着水波轻荡。
    桥边摆着许多小摊,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不时有人停下来看看摊上的物件。
    有一个买河灯的小摊,边上围了许多年轻男女。
    林湛一见便有饶有兴致地凑过去,看了几眼后跑回来对清柳道:“媳妇儿,咱们也买两个河灯放吧。”
    青柳看了看两人怀里的孩子,笑问:“你准备用那只手放?”
    林湛也瞧了两个儿子一眼,道:“就让他们放。”
    青柳无奈地看着他,还是点了点头,“那你去买吧。”
    林湛便抱着宁宁挤到摊子前,对他道:“儿子,你挑一个。”
    河灯种类多样,精致可爱,一只灯不过巴掌大小,用纸糊成荷花状的、宝船状的、还有小动物模样的。
    宁宁不知能不能听懂他爹的话,总之他踢着小腿,瞪着眼看了半天,最后滴了一串口水在一只荷花灯上。
    林湛无言:“怎么这么馋?”
    最终他花了二十文,买了两只被宁宁垂涎过的荷花灯。
    夫妻俩抱着孩子蹲在水边,林湛往两个孩子手中各塞了一只灯,带着几分豪迈道:“儿子们,丢出去。”
    可惜两个娃娃并不听话。
    安安抱着灯歪头看了一阵,直接往嘴里送。
    宁宁比他聪明一些,他用力把灯扯成两半,然后才口水滴答地送进嘴里。
    青柳笑得直打颤,林湛对着两个不配合的小子干瞪眼。
    两人最后也没放成河灯,在街上转了一圈,青柳买了两包莲子糯米糕,备着等明天赶路时给众人垫肚子。
    她看着两个儿子的口水,记起来老人常说,小娃娃流口水的话,可以用米糕来收一收,于是又买了几块桂花米糕。
    回到客栈,夜里睡前喂了一次奶,两个孩子现在食量大了,只喝奶饿得快,所以玉儿又去楼下跟掌柜借厨房,煮了两碗米糊。
    等喂完后,两个娃娃才安安分分睡下,若不吵他们,这一觉可以睡到明天天亮。
    第二天起来,收拾完后继续赶路。
    如此过了七八天,终于来到上清宗所处的地界。
    一到这里,林湛便更加兴奋起来 ,话也更多了。
    这日下午,他骑马走在马车边,正和青柳讲山上到底有多少个师弟,就听边上有人喊了声大师兄,眼角撇见一个人影往他这边扑来。
    他下意识伸手一档,将那人甩出七八米远,眼看要砸在地上,来人在空中敏捷地一扭腰,稳稳落地。
    待他站定了,才看清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捂着被打到的手,疼得呲牙咧嘴,“大师兄你太狠了,我要跟师父告状!”
    林湛咳了一声,有几分心虚,刚才出手确实重了些。
    这是他最小的师弟,当初他出事的时候,这小子才四五岁,成天挂着两串鼻涕,只会撒尿和泥巴玩,没想到去年他回师门再见,当初的豆芽苗儿也长成一棵小树了。
    他跳下马,道:“豆芽,你怎么在这里?”
    豆芽立刻冲上来,跳着脚道:“我叫窦寻,不叫豆芽!”
    林湛无所谓地点点头,四处看看,又问:“师父让你来接我们的?其他师兄弟呢?”
    窦寻哼了一声,仰着脖子道:“潘师兄说我已经是大人了,可以单独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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