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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李从璟分别,李存勖自领近卫回万胜镇。李从璟驻马原地,目送对方离去。林风淅淅夜厌厌,他的心绪渐趋平静,只是目光依旧深邃。方才一番“君臣”之谈,无论结果如何,可毕竟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事后不免让人有些伤怀。
    自打结束寒窗苦读转而投军,李从璟便跟一直随在李存勖左右,他本是重情之人,两年朝夕相处,时常受李存勖点拨提拔,心里对他怎会没有情义。如若李存勖真是明君,李从璟并不介意永为一个臣子,辅佐他治理好天下。
    只是世事无常,个人实在太过渺小,李从璟也奈何不得。今见山河满目疮痍,黎民苦难深重,大唐昔日荣光不再,李存勖走向灭亡已是必然,李从璟在感到揪心之余,又能对李存勖的既定命运如何呢?
    话虽如此,此番放李存勖安稳离去,倒不是李从璟优柔寡断,被情感左右了理智。情感与理智总是纠缠不清,圣人也难以完全分割,但李从璟两世为人,却能将其分得清楚,也一直分得很清楚。
    李从璟任由李存勖离去,除去没有把握当场斩杀、擒拿对方外,更是不想自己背负弑君的罪名。哪怕是他要夺取李存勖的江山,但真要手刃李存勖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会为人所诟病,成为李嗣源未来帝位和江山画卷上抹不去的污点。
    关键在于,李从璟知晓李存勖的命运,他知道李存勖已不能再对他们父子的事业,造成多大影响。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为此番打出的“清君侧”的义旗,涂上一抹让人寒心的污渍。
    凝望李存勖一行远去身影,自始至终一直沉默不语的桃夭夭,深深看了李从璟一眼,她忽然轻声开口:“你方才所言,皆是发自真心?”
    座下骏马未挪半分,李从璟自嘲一笑,道:“这些话听起来着实冠冕堂皇了些。也正因它们太过冠冕堂皇,所以我平日从未吐露过。”
    “是啊!”桃夭夭望着远方悠然叹息,“真正的上位者,又有几人会去在意百姓疾苦?即便他们做了一些对百姓有好处的事,也不过是稳定自己位置的需要罢了。追根揭底,在这个世道上,人人都是在为自己。”
    李从璟转过头凝视着桃夭夭,皓月清辉洒落她肩头,在她凌乱的长发上起舞,她凝脂般的肌肤恍然若玉,唯美晶莹的五官似是被精雕细琢,又似不曾被加以修饰,才会这般具有让人怦然心动的魅力,他道:“那你呢,桃大当家?神仙山下,可是确然有过一片乐土。”
    桃夭夭哂然,手指滑过耳鬓,眸底凄然,“那又如何?神仙山不是最终也逃脱不了被官府征伐的命运?倘若那回来的人不是你,只怕化为火海的不仅是神仙寨,还有山下的村落。”
    “但那回来的人偏偏就是我!”李从璟忽然大声道。见桃夭夭转而直直看着自己,他的声音缓和下来,笑容里流露出几许自嘲和无奈,“的确,无论我承不承认,在这个世道,几乎所有人都是自私的。我们挣扎求存,我们一步步往上爬,我们变得更强,都在为自己。军人征战,九死一生,拼得地位尊崇,成为一方将领,手握百千兵马,于是作威作福,鱼肉百姓。士子十载寒窗,朝夕粗茶淡饭,甚至是食不果腹,贫苦无人问津,而一朝鲤鱼跃龙门,声名为天下所知,于是封官拜爵,自此显赫人前,便开始阴谋算计,谋财好利,心中再没有人间疾苦。”
    “弱者蝇营苟且,忍气吞声,仍旧不免任人宰割;强者盛气凌人,颐指气使,却能左右弱者命运,弱者屈从强者,强者统治弱者。这就是现实,是这个世道的现状!”
    “于个人而言,唯一改变现实的方法,是由弱变强,从渺小变得强大,从一无所有到手握权柄,然后变本加厉,将昔日所受诘难加倍讨回。”
    “这个世界充满戾气与仇恨,充满隐忍与报复,充满小人得志与倒行逆施。自卑与敌视的目光,奠定了社会氛围的基调,自私与兽性无从遏制,扭曲的人性肆意张狂。人与人之间不复团结友爱,每个人都在想着出人头地,对上奉承巴结,对下随意践踏,这就是这个世道的生存规则。”
    “当每个人都在纯粹为自己,心中不复家国之念,家国再无人顾及、保全。当帝国的主人由万万汉人,变为皇族一家,一旦外族入侵,有谁去抵挡?一朝山河破碎,有谁去从头收拾?哪怕是盗匪四起,巨寇横生,我们家园被毁,妻离子山,又有谁来护佑?官吏贪赃枉法,权力膨胀无从约束,于是尊严被漠视,利益被掠夺,富贵者愈发富贵,贫困者愈发贫困,又有何人,能来保证每个人生存的权利与尊严?而这一切,追根揭底,难道不都是我们咎由自取吗?”
    “这不是我想要的家国。”李从璟摇摇头,笃定而又哀伤。
    因为他知道,在原本历史上,历史的轨迹正是如此发展。
    五代十国,天下大乱。不仅是兵戈,不仅是秩序,更重要的是人心。
    数十年后,契丹侵入中原,神州陆沉,同胞涂炭,唐室被灭,石敬瑭成为儿皇帝,家国异姓,那时有何人曾跃马提抢,为我华夏抛头颅洒热血?有谁在不惜七尺之躯,重拾我中华帝国的尊严?
    五胡乱华,契丹入侵,蒙古入境,满人破关,我汉人大好河山,一次次被迫改头换面。而每一次王朝蒙难,虽说之后秩序都能重新稳定,但在这一次次大难中,王朝失去了什么,社会又成了怎样一番模样,又有几人真正知晓?
    在李从璟有限的见识看来:刘汉亡,五胡乱华,于是中国不复有春秋秦汉之风;李唐亡,五代十国,于是中国文明不复光照万里,让万民来朝,中国军队不复能出长城远征,中原百姓不再是天下最自尊自强的子民;赵宋亡,则是崖山之后无中华,文明文化已然崩塌殆尽。
    神州之所以如此,其根由,难道不在于此?
    桃夭夭陪李从璟走上高地,李从璟抬头望月,负手而立,怆然道:“人心丧乱,社会分崩,存国只凭皇家几支军队,这样的局面,不是我愿看到的。子民互相提防,互相倾轧,人人心中只有‘生存、人上人’几字,也不是我想看到的。治国在治吏,权术之言耳;治国治心,才是正道。人人心正、心齐,人人心有浩然之气,才能家和、国安,才能天下久平,才能永昌可期!”
    他回头看着月光下面色柔和清丽的桃夭夭,“这个世界是不公的,很多事不可理喻,很多事匪夷所思,很多事自相矛盾,很多事让人绝望,这是不对的。我创造的帝国里,不能再有这些东西。”
    “如我先前所言,我想要百姓皆有所养,我想要军队披坚执锐,我想要朝廷吏治清明,我想要世间经济繁荣,我想要汉文明能传之于大洋彼端。我最想要的,还是人人皆知书识礼,皆有浩然正气,我想要这个帝国的子民,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子民!”面对群山丛林,李从璟张开双臂,声音清朗,“这是我想要的世界,我的理想国!”
    桃夭夭目眩神迷,她虽早已知晓跟随李从璟没有错,但也从未像今日这般心潮不平,听闻李从璟这番话,她仿佛看到光彩夺目的希望,照耀在神州大陆。
    她走上前,与李从璟并肩而立,情不自禁拉住对方的手,“那你得先平定天下。”
    握住那只柔软而又充满弹性的手,李从璟笑了笑,“有你们在,我一定能!”
    第456章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与李从璟会过面后,李存勖返回万胜镇时,大军已依令做好班师准备。李嗣源已占领大梁,李存勖军中将士逃亡者甚众,此战已无法再进行下去,只得先回洛阳,再图后举。
    归途中,士卒仍在继续逃散,而李存勖不能制。待至汜水关时,侍卫亲军已逃散半数。李存勖忧愤交加、心痛如割,却只能徒叹奈何。此番东征,虽未交战,却比战败给李存勖的打击更大。
    留下张唐驻守汜水关,李存勖自率余军继续西行。
    归途漫漫,近在咫尺的洛阳几乎成了遥不可及之地。夕阳西下,李存勖心中五味杂陈,自有无法与人言说的痛处。骏马低吟,李存勖又回想起李从璟那番话,怒且怒矣,亦有被戳中痛处的不安。眼见行军队伍暮气沉沉,将士离散、士气低落,犹如天塌下来了一般,李存勖心头更是如受油煎。
    他戎马一身,昔日里何等意气风发,现今不过刚过不惑之年,正是春秋鼎盛时候,难道就要带着未竟大业进坟墓?李存勖不甘心,也不能接受,他自认还年轻,今后若有时间,未必不能大有可为,今日之挫,虽然深重,难道就真的跨不过去了?
    面前山路险窄,道路愈发难走,行军队伍速度不由得慢了下来。李存勖停住马,举目四望,问身边的人:“好一处险地,此乃何处?”
    “罂子谷。”左右回答道。
    李存勖点点头,正欲再说些什么,忽而听到一阵噪杂声,似是有人在惨叫,李存勖皱了皱眉,让左右前去查看。
    须臾,近卫回来禀报:“山路险阻,士卒走得慢了些,有从官担忧误了行程,正在鞭打军士。”
    李存勖闻言色变,连忙下马疾步上前,果见情况如此,他一把下过从官手中的马鞭,呵斥道:“士卒何罪,焉能随意鞭打!”
    士卒、从官们见是李存勖,都不再说话。李存勖上前亲自扶起受鞭笞的士卒,对从官也无责备的意思,他环视着身前众将士,好言宽慰道:“出征失利,局势不好,朕知道尔等心中不安。但即便心里再憋气,将领也不可对士卒发泄怒气,士卒也不可拖延行程。眼前国家有难,正是我等君臣同心协力共赴时艰之时,前日朕接到军报,魏王很快便要进京了,此行魏王带回西川金银五十万,朕要将这些财物全部赏赐给你们,作为你们为国征战的酬劳!”
    将士闻言反应不一,从官则直言道:“陛下至今方才慷慨相赐,为时晚矣,只怕受赐之人,也未必感念圣恩。”
    李存勖脸色大变,双手紧握不住轻颤,然而他竟没有发怒,而是悔恨交加,差些落下泪来。少顷,缓和了神色,李存勖叹道:“众将士为国征战,有大功于国,之前国家有负诸位,是朕之过错。来人,传内库使张容哥,朕今要将内库之财,悉数分与众将士!”
    张容哥乃是宦官,他从队伍中赶过来,已是气喘吁吁,拜问李从璟有何诏令。李存勖对他道:“内库中还有多少财物?你统计一下,朕要分给众将士,此事你去办!”
    张容哥闻言顿时惊愕不已,神色数变,“回禀陛下,内库已无余财。”
    “没有余财?”李存勖又疑又怒。
    “的确如此。”张容哥道,“为此番出征,事前陛下就已赏赐过军中,是以内库已无余财了。”
    李存勖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半晌,他阴沉着脸道:“既然如此,取袍带来,朕要赐给众臣!”
    “这……”张容哥仍是不肯动身,“禀陛下,内库诸物,实是颁给已尽了……”
    颁给已尽四字一出口,未等李存勖说什么,从官已然大怒,上前揪住张容哥衣领,大声斥责道:“你这阉宦,好生可恨,平日里收受贿赂、贪赃枉法,今日竟还敢于陛下面前如此敷衍,国家败坏实是由尔等引起,你竟还敢在此故作姿态、信口雌黄!”
    话音方落,揪着张容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那左近卫士,便连先前被从官鞭打之人,也都冲上来,要举刀砍杀张容哥。
    张容哥狼奔豕突,惨叫奔逃,李存勖目瞪口呆,僵立当场。
    卫士们不依不饶,张容哥哪里逃得了,片刻便被逼到了河边,避无可避。面对面目狰狞要将他乱刀砍死的卫士,张容哥立于河床,愤然大呼:“尔等军资非我贪墨,尔等赏赐也非我私吞,尔等之所以身无恩赐,分明都是皇后吝啬!今日尔等竟然将罪责都推于我身,要杀我泄愤,实在是岂有此理!”
    说罢,自知逃脱不掉,再不多言,转而纵身一跃,竟然投河自尽了!
    李存勖眼睁睁看着张容哥被逼死,再听到张容哥临终之言,不禁悲从中来,又见众将士不顾他这位皇帝在场,擅杀内臣,心中更感无力,一时情难自己,以至于失声痛哭。
    此时此刻,他想起与李从璟分别时对方那一问:“陛下觉得自己对得起天下军民吗?”
    李存勖心想:大概,我实负天下军民……
    ……
    归至洛阳城外石桥西,李绍荣因撤退而追赶上来,李存勖于桥上置酒,与众将士同饮。酒未饮三杯,念及山河破碎,人心离散,李存勖已然落泪,凄然对李绍荣等人道:“自先帝崩殂,朕临危受命,数十年来扫伪燕、走契丹、灭伪梁,尔等身为朕之心腹,随朕做事已经多年,可谓患难与共、富贵休戚。现今乱兵骤起,社稷垂危,尔等难道就无一策,相救于朕、相救于大唐江山吗?”
    李绍荣起座率杯,拔出横刀,割断头发,置于地上,在李存勖面前跪倒,慨然道:“陛下勿忧,宵小从来不足惧,只要陛下整顿兵马,来日定然可以一击破敌。我等誓死报效陛下,绝无二心!”
    近旁百余将领、卫士,皆抽刀断发,跪在李存勖面前立誓:“誓死报效陛下,绝无二心!”
    李存勖这才转忧为喜,忙扶起李绍荣等人,不无欣慰道:“只要我等君臣同心,众将士协力,区区叛贼,何足惧也!”
    当日归至宫廷,李存勖衣不解甲进入勤政殿,召集群臣问对。刘皇后听说李存勖归来,意欲前来伺候,竟然都被挡在勤政殿外。
    翌日,洛阳接到汜水关急报,言说李嗣源以李从璟为先锋,率百战军已至汜水关外,请朝廷速发援兵。
    宰相、枢密使等重臣,皆言魏王即将归来,此时朝廷必须控制汜水关,万不能让李嗣源破关。待到征蜀大军归来,有此精锐之师为中坚,朝廷必不再惧李嗣源,要平定乱事也要容易得多。
    由此,李存勖整顿军马,约期出征,准备再度御驾亲征,奔赴汜水关。
    同光四年四月朔日,洛阳兵马整装待发,马军列阵宣仁门外,步军列阵五凤门外,等候李存勖御驾出征。
    辰时,诸事准备妥当,李存勖在勤政殿用膳,刘皇后在旁伺候。这顿饭吃完,李存勖便要再度出征。
    “岌儿已要归来,陛下何不等伐蜀大军凯旋,再行出征呢?也不急于这一时……”刘皇后一边伺候李存勖用膳一边说道,她这话出口,立即引来李存勖一记冷眼。见李存勖不快,刘皇后慌忙改口道:“臣妾的意思是陛下龙体贵重,不必非得亲自出征,再者此番士气高昂,只要两川王师归来,让他们去讨伐李嗣源就可以了……”
    “住口。”李存勖冷冷道,“妇道人家,焉敢言军国大事!”
    李存勖的骤然呵斥让刘皇后愣住,多年以来李存勖还从未对她如此不假辞色过,她心头又是委屈又是恼怒不安。此番李存勖东征归来,日日在勤政殿,她一下子被冷落一旁,虽不知李存勖为何会如此,这却让她极为忐忑。
    刘皇后抿了抿唇,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隐隐有喊杀声与交战声充斥其中。
    李存勖放下碗筷,提刀一跃而起,夺门而出,“怎么回事?何处喧哗?”
    “声音是从兴教门传来的!”近卫道。
    “定是有乱兵叛变!”李存勖咬牙大怒,“这帮逆臣贼子,简直无法无天!传令,骑兵集结,随朕前去抵御!另,速去宣仁门外,召骑兵统将朱守殷前来围剿乱党!”
    近卫领命而去,李存勖正欲上马,刘皇后冲出来一把将他拉出,哭诉道:“陛下,乱兵势大,还不知有多少人,陛下万万不可亲身犯险啊!”
    “起开!”李存勖一甩胳膊,也不顾刘皇后跌倒在地,纵马而去。
    行至中左门,见乱兵已经冲入门内,气势汹汹、杀气腾腾,为首者赫然是宦官从马直御指挥使郭从谦。
    “随朕灭杀叛贼!”李存勖愤怒不已,挥动卫骑,迎头痛击。
    郭从谦未曾想李存勖今日竟然这般骁勇,没多久便抵挡不住,只得率乱军退出门外。
    “关上城门!”李存勖立即招呼卫士关上门,将乱兵死死抵挡在外。
    郭从谦眼见城门一时攻不破,不由得大急。他先前得知张容哥被逼死的消息,又见李存勖归来后颇有整顿朝务之心,想起之前自己斑斑劣迹,不禁害怕被李存勖追责,落得像张容哥那般下场,终日忐忑之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纵兵来杀李存勖。这会儿见兴教门紧闭,岂能不焦急万分。
    “放火,用火烧门!”郭从谦急中生智。
    没多久,大火蔓延起来,浓烟滚滚,郭从谦眼见破门有望,立即下令将士爬墙进攻。那些作乱的军士,自然知晓弑君之事没有退路,纷纷争先恐后。一时之间,竟然攻势大成。
    李存勖勉力抵御,奈何人手不够,待大火蔓延起来,近臣卫士竟然纷纷逃散,只剩下都指挥使李彦卿、军校何富进、王全斌等数十人在侧。
    “朱守殷为何还不来?!”李存勖大急,正在这时,一支利箭飞来,正中李存勖面颊。李存勖疼痛难忍,几乎晕倒。
    众人见状,慌忙扶着李存勖退到殿檐下。待为李存勖拔去箭镞,李存勖已是浑身是血,神志不清。
    “水,朕要喝水!”李存勖口渴,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闻讯赶来的刘皇后看到李存勖这幅模样,差些晕厥,听到李存勖要水喝,连忙让宦官拿来酪浆,喂李存勖喝下。
    谁知李存勖初时还好,待喝下这杯酪浆,顿时两眼僵直、狂吐鲜血。
    众将士围拢上来,七手八脚搀扶,待李存勖好不容易止住了吐血,却见李存勖已经没了声息。
    李彦卿伸手一探,顿时大惊失色、呆愣当场,“陛下……陛下,殡天了……”
    “什么?”众将士无不震惊非常。
    ……
    谁能料到,一代雄主,竟然如此轻易便没了性命?
    他沙场征伐一生,历经战事无数,手中长槊横刀不知沾染过多少人的鲜血,他没死在战场上,竟然在这皇宫内,死在了阉宦的乱兵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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