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你,这几年旁的没长进,这贫嘴可长进了不少!”
    二人说笑一番,菊姨娘才正经说道:“说到往后……奴婢还真想跟您求个恩典。眼下天下平定,奴婢也不想嫁人,又没别的去处,您若是允了,奴婢想回张家去。”
    “回张家去?”姜采青有些惊讶,“张家如今怕是物是人非,也只剩下一处空宅院了。你若说没地方去,留在京城就是了,壮哥儿素来跟你也亲,必定也想你照看。为什么要回张家去?”
    “壮哥儿如今可是皇帝,哪还少的了人照看。”菊姨娘笑,如今天下终于太平,咱们壮哥儿做了皇帝了,和该是奴婢沾光享福的日子。张家虽没旁的人了,可偌大的田产、宅院都还在呢,您若是赏了奴婢这造化,奴婢回到张家,可不是安闲富贵、清清静静的好日子。”
    “说的可也是。”姜采青感叹道,“要说当日的张家后院,数你最是个透彻明白的。”
    菊姨娘浅笑低头,却有些落寞地说道:“还不是您待奴婢的好。奴婢孤身一人,自小被卖进江南贵族之家,连生身爹娘都不知道。您也知道,奴婢也是个闲散不争的性子,却生了这一张祸水的脸,当日在王家,因着几分姿色被引来祸事,被主人折辱,被主母虐待,差点弄丢了性命,巧合被张家买去才活下来。再后来跟在娘子身边,算是过了这几年好日子。如今若能得娘子恩典,奴婢就回张家去,可算奴婢这下半辈子安稳舒坦了。”
    “你既这样说,我答应了就是。而今张家只剩下你,张家的田产房舍自是要给你的,叫你好好安置才是。”姜采青赞同道。
    “不敢瞒您,奴婢路上遇到不少战乱后返乡的灾民,也曾救助一些,便有心收留了一个父母丧乱的孤儿,跟壮哥儿一般年纪,奴婢打算把他带回去,养做张家子,一则奴婢算是受了官人和大娘子的恩,收养个孩子,后世也好有人给张家祭祀香火。二则奴婢此生也有个乐趣和依靠。”
    姜采青这会子真有些佩服菊姨娘了,守得住本心,拎得清荣辱,这女人把一切都盘算好了。她哪有不支持的道理!
    说起菊姨娘收养的那个孤儿,姜采青不禁又想起当年的棠姨娘和她所生的女儿,秋棠临去时,最懊悔的便是被逼丢弃了亲生女儿。那孩子若活着,算来也该有六岁了。
    她一提起,菊姨娘正好也想到一处了。
    “我这几日正在想,这阵子安定下来,便叫人设法找寻。”姜采青说道。
    “若能找到,也算告慰死去的秋棠,她这一辈子实在够可怜的。”菊姨娘道,都说国家有倒海之力,权势是好东西,眼下姜采青若命人去找,找到的希望自然是很大的。
    “奴婢再有个请求,若是找到那孩子,您将她也送去给奴婢吧,奴婢跟秋棠总算情分不浅,一定会将她平平静静的养大。”
    两人喝茶说话,不多会子小皇帝读书回来,菊姨娘忙的起身行礼。听说菊姨娘要回沂州乡下的张家去,小皇帝便有点不乐意,菊姨娘从小照顾服侍他,必定还是有感情的。
    不过听了姜采青赞同,小皇帝倒也点头答应了,却又说等会子要去问问辰王,给菊姨娘封个什么官做做。
    “朕原先听翠绮说过,张家族人十分可恶,姨娘这样一个弱女子,总该封个什么诰命,好叫他们不敢欺负你。”
    小皇帝隔日读书,就跟裴三提起,裴三本也有补偿张家表兄的心理,一听这事情正中下怀。
    菊姨娘很快因服侍幼帝有功,被封为荣和县君,她收养的那孤儿也正经做了张家养子,入嗣记在吴娘子名下,由菊姨娘抚养。不久后菊姨娘便带着养子和丰厚的赏赐,启程回沂州张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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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菊姨娘前脚走,时宗玉后脚进京来了。
    原来时宗玉自从沂州大战之后,便跟随裴三去往凉州一带,追随辅助裴三起兵征战。这段时日他据守后方,直等到北方平定,乱军清扫干净,百姓返乡安置,才得以进京来。
    两年多的不见,时宗玉看上去愈加沉稳有度,因着见到时宗玉,却又让姜采青联想起他那个让人憎恶的大哥,难免让人心中不快。
    回宫时因着路近,裴六便陪着姜采青,领着小皇帝一路散步走回去的。姜采青瞥见身边默默跟随的茵陈,心下一动,便故意说道:
    “听说时宗玉家族父母一向偏心,他父亲凡事只想着他大哥,早年间可叫他受了不少憋屈。如今时宗玉从龙之功,荣耀非凡,却不知他家族父兄该是怎么个嘴脸。”
    “别提了,说来气人。”裴六嗤笑一声道,“前几日他父亲来见他,竟说什么长幼有序,孝悌有别,如今时宗玉位列朝堂,石宗勉平民白身,反倒衬得他大哥没脸面,不利于兄友弟恭,硬叫他给他大哥也求个官职,才好家门和睦。”
    我呸,这石家可真够不要脸的!
    姜采青心中骂了一句,给裴六使了个眼色,故意笑道:“六爷,听说时宗玉至近还没娶妻成亲呢。有他那个糊涂混账的爹,便是哪家小娘子倒霉嫁给他,怕也要受公婆偏心、兄嫂欺负。”
    裴六挑挑眉,会意一笑,便也故意接话道:“说这话无用,那时宗玉就是个呆子,也不知爱中了谁家小娘子,怕是人家不肯搭理他,眼睁睁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二人一说一和,茵陈只低头默默走路,头都不肯抬。姜采青不知道她方才是不是私下见过时宗玉了,心知当初时宗玉为了保护茵陈,硬是将茵陈送到自己身边来,一心为茵陈打算,若说这两人之间没有情爱,她可是不信的。
    回宫后裴六离去,姜采青先安顿小皇帝睡下,洗漱后换上寝衣,便叫人送了一壶茶来,正色叫茵陈坐下说话。
    “如今时宗玉有功之臣,怕也不用我再护着你了。”姜采青没兜圈子,单刀直入道,“茵陈,我不留你了,方才我同六爷说了,明日朝廷下诏,封你为沂宁县主,让你风风光光嫁给时宗玉。你嫁入石家怎的都好,可只一条,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像那样缺德无行之人,总得让人出一口恶气才行。”
    像石宗勉那等败类,害了秋棠一辈子,怎的就能便宜了他!姜采青如今没由头直接把他怎样,却也有的是法子折腾他。
    试想茵陈作为石家的丫鬟,当初差点被石宗勉强占,被石家折辱错待,如今却以高高在上的县主身份下嫁石家,就算她什么也不做,那石宗勉也别指望舒心日子了。也算是用这样的方式,给茵陈、给时宗玉撑腰架势。
    莫怪人都喜欢权势,权势是个好东西。
    第96章 此生
    茵陈和时宗玉定下好姻缘, 然而成婚肯定不会那么快的。这古代莫说县主, 便是平民之家, 婚姻的礼仪也是十分繁琐。对于时宗玉来说,天降喜事, 自然是惊喜万分, 便紧赶着请了三媒六证,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 盘算着尽快将心上人娶进门去。
    他那边忙活得欢欢喜喜, 这边裴六便更添了几分哀怨。一者他跟姜采青都还没正经订婚呢,再者裴父孝期还未满三年,就算一出孝期便大婚,却也还要等上半年。
    于是裴六便盘算着赶紧正经订婚才好,可姜采青旁观了茵陈和时宗玉那一大堆繁琐的礼仪程序,却怎么也不肯了。她这样穿越而来, 除了壮小子, 便连旁的亲戚都没有,而裴六父母都已不在,横竖他自己做主, 没有家人长辈操办不说,他们折腾那些累人的俗礼给谁看呀!
    在她眼里, 实在没那必要。
    她这边才说两家没有长辈操办,不想麻烦, 谁知就有人上赶着要来操心操办了。正在准备茵陈的嫁妆呢, 裴家二爷的妻子宋氏便拖着裴家大爷的遗孀陈氏, 急吼吼进京来了。
    听说裴家几位娘子、小娘子求见,姜采青便召了进来。沂州血战之后,裴家女眷在裴三安排下,一直在北方某处隐蔽躲藏,自然比不得当日在府中养尊处优,日子怕是清苦了些,虽说进京后都换了绫罗的新衣衫,一个个却也面有沧桑。
    一行人进来后赶紧大礼问安,姜采青忙叫宫娥搀扶起来,招呼她们坐了。刚好这日一早翠绮、花罗各自带了孩子进宫来问安,一时惠宁宫中便格外热闹起来。
    翠绮的儿子两岁多,花罗的女儿还不会走路,加上宋氏带了女儿荟儿来,姜采青便叫宫人端了果子和各样小玩意儿,哄着孩子一旁吃果子,大人坐了喝茶说话。
    重又见到八娘裴敏,沂州之时她也不过十岁年纪,如今已经是亭亭的少女模样了,出落得越发有些像当日的七娘裴珍。
    想起裴珍当日不堪受辱而自尽,姜采青不禁就对乖巧的裴敏多了几分怜惜,落座后便拉着她问起别后情形,得知她往后会跟随裴三、裴六两位兄长生活,心中也算安慰了些,关切地问她进京后生活可还适应。
    陈氏只微笑端坐一旁,并不多话,面上却并不见多么欢欣。想她一个年轻寡妇,又没生下儿女,日子已经是死水枯木了,还不是被宋氏当做“长嫂”的牌子拉了来。宋氏则一直在旁边说些喜兴奉承的话,这时笑着插言道:
    “八妹可是个有福气的,在乡间避难时,平日还要洗衣劳作呢,可受够了苦的,这番进京,一转脸就是千娇万贵的王府女郎君了,要说身份,放眼整个京城怕也是一等一的。我都不敢相信,我们裴家竟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可算是三爷、六爷的功劳福荫。”
    说着又拉过身边的荟儿,将她推到姜采青近前,一边笑道:“便是我们荟儿,可也是托了她两位叔父的福,往后我们裴家的女公子,谁还不高看一眼。这也是老夫人在天保佑,老夫人在时,最是疼爱这唯一的孙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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