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刚接过茶盏的手就僵在了半空,她感觉屋子里三道视线瞬间聚集在她身上,一时间嘴角抽搐,恨不得把这盏茶还给老先生。
    实在受不了三人这般视线,她只好开口,道:“执念是苦,但也是甜。”
    神算子清澈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似乎对她的说法十分感兴趣,态度非常之好的坐了个但说无妨的手势。
    墨离望着盏中的茶水,浮沉的叶片由卷至舒,她抬起头,亮如星辰般的眸子忽闪着,道:“我只是一介凡人,看不透生死,猜不到天命。只是人生苦短,想做甚么也要瞻前顾后,便失了趣味。圣人们追求的无欲无求我不懂,我只晓得,有执念才能体会万般事物的酸苦甘辛咸,物极必反,苦中必有甜。”说罢,她吹了吹盏中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
    白祈端着茶盏,美目轻瞄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便看见墨离忍耐不住伸出舌头,一脸的无奈,道:“真苦!”
    夜歌今日仿佛将后半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那般高傲冷漠,嘴角抹出一个柔韧坚强的弧度,道:“回去吧,千瞳的钱袋子还在我这。”
    看着夜歌的心结终于解开,墨离心里松了一口气,三人转身踏出房门,迎着正午的阳光,外边依旧喧嚣。
    墨离似是想起了什么,赶紧转身看着正在捋胡须的神算子,道:“老先生,上回你是不是说我丢了什么?”
    老先生一愣,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神隐晦的望了一眼正在悠哉悠哉和夜歌说话的白祈,道:“你已经寻到了。”
    “我甚时候寻过了...”墨离疑惑的皱着眉,不过马上便舒展开来,展颜一笑,道:“无碍,是我的,终究跑不了。”
    “你这副模样倒甚是有几分年少轻狂的意气风发。”老先生笑着,眼里有几分赞许。
    墨离有些羞涩的挠挠头,道:“大抵是我师傅姐姐教的好罢。”言罢,眸子里净是甜蜜又快活的神采。
    “老先生,有缘再见。”她看见白祈朝她招招手,便赶紧给神算子行个礼,小跑着过去了。
    三人的身影很快便淹没在拥挤的人潮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物极必反,有苦必有甜。”神算子意味深长的回味着,最终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当世之人皆追求那无欲无求的圣人道,我曾以为再无人通晓大道,却没想到啊。甚好,甚好。”随后他在空无一人的庭院里,对着若有似无的空气,道:“你觉得如何?”
    僻静的后院阳光洒落,茶香四溢,唯有老先生还在悠悠的吟唱着什么。
    “你们三也太慢了罢!”千瞳抱着胳膊靠在城隍庙门口的石雕狮子前,望着那慢悠悠出来的三人,一脸不满。
    夜歌变戏法一般的变出个绣着银月弯边的钱袋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正在发牢骚的千瞳。
    什么叫一物克一物,这点在夜歌和千瞳身上就有了相当之好的体现。
    “我的钱!”千瞳对着冷冰冰的夜歌就是一个恶狗扑。
    夜歌好歹也是主仆之中占据主导地位的主人,哪会那么容易让她得手,轻巧的一转身便让她扑了个空。
    “这是你以后的买命钱。”
    “你大白天说哪门子胡话?”千瞳一脸雾水的看着她。
    夜歌不看她,而是扭头看向墨离,道:“女娲石我还是得去寻,不为别的,若下一次我再涅槃失败,就用它保下千瞳的性命。”
    墨离听的一愣,随后眨眨眼睛,道:“狐狸的命只值得这些?”
    “怕是还有多。”夜歌按住千瞳不停乱动的脑袋,一脸冷漠,仿佛千瞳欠了她很多很多钱一般。
    千瞳马上就瞪着眼睛,气的到胃疼,“姓夜的,你的心肝真的是黑的。”
    “反正不是红的。”夜歌一脸坦然,并且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仆随主,主在仆在,仆可死,主不死。”白祈悠悠的点出夜歌的心声,她是怕千瞳跟着她一并受涅槃之苦才会想去寻女娲石。
    千瞳感觉头顶飞过一群不吉利的老乌鸦正在呱呱呱的叫,怎地这群人一个二个都觉得着她要命丧黄泉似的。
    连一向温柔清扬的墨离都十分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这甚么情况?
    “阿离,白祈,日后结个伴,可好?”夜歌除了对着千瞳是一副死人脸之外,对着别人还是挺好的。虽然这种微妙需要细细体会。
    “甚好。”墨离笑着回应,白祈也点点头,“凪儿说神凤都是好人。”
    这回夜歌倒是抿着唇轻轻的笑,长长的睫翼在正午的阳光下洒下一片阴影,仿佛要遮住脸上那一丝受之有愧的羞。
    白祈听见墨离说起凪儿之时,便觉得有些微妙,她还想细细问问,忽然拉起墨离的手快步向前走,正当墨离疑惑之际,便听到声后千瞳带着深仇大恨一般的声音喊道:“姓夜的!还我钱!”
    夜歌赶紧闪开,千瞳一掌不偏不倚的打中之前她站的位置,“我的胭脂啊!你知道我从青丘出来一趟多么难得吗!”
    “不知道。”夜歌眉头轻佻,嘴角的笑愈发的亮眼,晃了晃手中的钱袋子,道:“仆从,你想要便自己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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