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比你还闲呢。”小町回头看她一眼,有些疑惑,“你的酒葫芦呢?别和我说戒酒了...”
    她二人以往皆是好酒之徒,白祈在每年鬼门开时,便会去老酒家那里打酒,又嫌回去的路太远,便会乘着小町的船,看一路冥河风景,一边饮酒笑谈,小町托她的福,工作之余也能饱一饱口福,解一解馋虫,二人这些年倒像是江湖好友一般。
    白祈下意识的往自己腰间摸去,却摸了空,有几分怅然与无奈,回道:“嗯,戒了。”
    听她说完,小町顿时作惊骇欲绝状。
    “赶紧撑船,当心翻了。”
    “哦!是哦!”小町经她提醒才稍稍回神,接着十分八卦的问道:“你怎么回事?我听说你还去天界大闹了一番,和天帝都来了一架,可真有你的啊,是不是真的是因为你那个相好的?哎呀,别这般看着我嘛,引路人每天的工作都很枯燥的,你给我说一说嘛,我保证不告诉其他人!”
    黄泉引路人每天的工作便是接引一些死亡的人的魂魄,将他们送往地府。
    可惜,来到冥界的魂魄大多都是肉身消陨,连带着魂魄记忆不全,每每小町想问一些有趣的事情来打发时间,而魂魄们回答她的几乎全都是驴唇不对马嘴的故事片段,她听得抓心挠肝的难受,但每次有人乘她的船,她还是忍不住好奇要问上一问。
    “那你有没有遇见过比较特别的魂魄?”白祈倒是也想从小町这里打听一些消息。
    “特别的魂魄?”小町皱着眉,似乎在回想什么,过了好一会才若有所思道:“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
    白祈眼前一亮,“她在哪里?”
    “啊?这我哪知道...前段时间,我经常送人过河,倒是有一个魂魄一直坐在河边,可能是在等人罢。”她说完忽然又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好笑,“都到这般地步了,还眷恋什么呢?这般执着的,我倒还是第一次见,不过最近就没见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孟婆捉去喝汤了,也可能是被地藏王带着去念经超度了说不定,哎呀,这地府的事情多着呢,谁知道那个魂魄现下去了哪里,指不定啊,已经轮回投胎去了。”
    小町说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忽然她指了指河岸,冲白祈努努嘴,“喏,之前就在这里看见的,就在我停船的位置,每次都能看见,真是好耐心,也真是够倔强执着的,我还没见过哪个魂魄能在地府三个月都没消散。”
    三个月...
    白祈抿着唇,心脏里流动的血都像是在一瞬间被抽走了一般。
    “喂,你没事罢?”小町见她面色苍白,心神不定,急忙用一只手摇了摇她的肩膀,这一触碰,她登时又瞪大了眼睛,“哇,你怎么了,修为都掉到这个程度了?他们说你和天帝打的厉害,看来是真的啊,你这样下去还不得英年早逝啊...”
    面对小町的喋喋不休,白祈只觉得头更疼,急忙打断她,“你少说点话好吗?非得在这里咒我...”
    “我这不是咒你好不好,你敢不敢去找个懂行的大夫瞧一瞧,看看你现下内伤到底多严重,这样吧,我把你送回去,这次不收你钱。”小町说罢就要撑杆,还像个老中医一般下着诊断,十分笃定道:“我敢保证,你活不过十年了。”
    “是是是,谢您吉言,”白祈突然从她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接着揉了揉额头,冲小町笑道:“两个时辰就会解开,至于钱嘛,若是我还能活下来,下次见面,一定请你喝酒。”
    随后她就在小町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惊讶与愤愤中远去了。
    冥河岸边,开满了如血一般的鲜花,一朵一朵,一簇一簇的拥在一起,开得热烈鲜艳,举目望去,入眼皆是妖艳欲滴的红。
    只是没人知晓,在这背后是多少亡灵对尘世的眷恋依赖,还有一人踏上黄泉路的孤独寂寞与彷徨迷惘。
    “你是不是...也看过这幅景色...”
    太阳穴跳得厉害,白祈不敢停下脚步,小町口中说的三个月,恰巧与她炼丹的时间重合了大半,心跳得更加不规律,身边来来往往的幽魂将地府点缀得如人间集市一般。
    可幽魂鬼影再多,也难以掩盖黄泉之下的悲凉,恍若一出无声的布偶戏,幽魂们照着固定的剧本,演出固定的神色表情。
    这里没有任何一丝活生生的气息,连空气的流动都感觉不到,有的只是这片黑暗的土地,飘荡着的幽绿鬼火,凶神恶煞的看门恶鬼,还有令人听得头皮发麻的,夹杂在阵阵阴风中凄厉的哀嚎哭喊。
    她知晓要先去找何人。
    奈何桥边,茶摊热闹依旧。
    “我的妈呀...这可真是...”孟婆一手端着茶碗,一手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嘴角和脸皮一起抽搐起来,“凉了凉了,这祖宗还真来了。”
    白祈快步坐到她身边必经之路的一条板凳上,接着伸出脚轻轻一勾一带,只听得孟婆惊呼一声,整个人被绊得向前扑去,白祈稍稍弯下腰,左手接住她的茶碗,接着转身站起,揽住她的腰,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双眼,“我要找的人在哪?”
    孟婆面如死灰,翻着白眼,只感觉自己可能是被恶鬼缠了身,可现下若再不说,只怕这恶鬼会毫不犹豫的吃了自己。
    “你有没有一点良心啊?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说好了我免你一碗汤,前段时间我已经没让她喝汤了,你怎地还来寻我的麻烦!”
    “她没喝?”白祈一挑眉,唇边忍不住勾起一丝意外的笑意。
    “没喝!我敢让她喝吗!她要是喝了汤,你不得把我,连带我的茶摊都一起拆了?”孟婆从她手中满不情愿的扭了出来,想不再搭理她,但又忍不住心中这口闷气,当下将自己的头巾都扯了下来,当做泄愤似的一把丢在白祈脸上,气结道:“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才好!这辈子不好过吗?天官不好当吗?你是吃饱了撑还是闲的发慌,还敢跑下来,你不知道天帝到处在抓你和女魃吗?一会被阎王们发现了,我看你有八只脚都跑不掉了!这回我不会再帮你了,我们已经两清了!你听见没啊!”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最后却发现白祈正怔怔的望着奈何桥出神。
    “我...”孟婆只感觉一口气梗在了胸口,急忙深呼吸,收腹提臀,强行压住自己想要问候白祈全家的冲动。
    白祈似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回神后一把抓住孟婆的肩膀,急道:“阎王们已经知道她了?该不会...他们没让她喝汤,直接就去轮回了?”
    “不知道!”孟婆没好气的回了她一个大白眼,接着重新系上头巾,“你反正都已经在阴曹地府了,就照着你的脾气,逮着谁问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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