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一般人家办喜事,都是买好了菜和肉,自家女眷外请几个熟悉的婆子媳妇来帮忙捯饬,在村里家家户户借了桌子来,就在院子里或者晒谷坪上摆开,然后热热闹闹一场。
    可徐家人少,绿竹还没出月子,赵家那边,宋氏帮绿竹带月子累得慌,大伯母李氏虽然不用去黄家给青梅带月子,可赵家两房的事她都得照看着,也忙活,剩下个青荷却是不能独当一面的,于是这酒席,最终还是请了人来做。
    对于徐家做酒席还请了专门的班子来,村里的议论也不如从前那般一边倒了,虽然也晓得这银子怕是绿竹这边出了大头,可到底一家人了,绿竹的钱还不是徐家的钱?还有冬至眼看着是要有出息了,谁还敢说他吃软饭?
    上门来吃酒的乡里乡亲都和徐婆子、宋氏等人说着喜庆话,徐婆子听了也高兴,于是让人抱着春生出来溜一圈,大家伙看他身上裹着大红的缎子,脖子和手上戴着金项圈和金手镯,额头中间点的一个红点,皮肤白生生的,看起来像是福娃一样,又是一轮赞不绝口。
    吴舅妈看着那金项圈金手镯一阵眼花,笑着摸了两把,羡慕死了,心想这赵绿竹果然有钱,赵家也不赖,一个小娃娃竟然也舍得,过阵子长大了,不还是戴不上?
    于是阴阳怪气地说了句恭维话,“哎呀,赵亲家,你可真疼春生这个外孙,连金项圈金镯子都舍得给,我们冬至可是娶了个好媳妇,你放心,我们冬至不会对绿竹她不好的。”
    这说的像是冬至靠着岳家,而赵家也财大气粗地拿钱压着徐家一样,不仅当事人听了心里不舒服,其余有心人听了也要用异样目光来看冬至和绿竹了。
    宋氏听了不痛快,这腌臜货真是好不要脸,说得好像和冬至很亲近似的,谁不知道她刘家以前是怎么对冬至和徐婆子的?还有这翻脸不认人的功夫也是绝了,自打向南和刘大丫的亲事没说成,这刘吴氏说话就阴阳怪气的,好不隔应!幸好,她也有应对之法。
    她像是没听见吴舅妈的弦外之音一般,笑道,“冬至她舅妈,这你可就猜错了,这么多东西我可不敢居功,这金镯子是我给的不错,其他的可不是。
    看,这金项圈是绿竹她师傅,也就是锦绣阁的老板娘送来的,还有这个玉坠子,可是春生他曾祖母给的,听徐阿奶说,这还是徐家人一代代传下来的呢。哎呀,你不说我还忘了冬至和他师傅的礼,你是不知道周师傅知道咱绿竹生了个大胖小子有多高兴,特地打了个小木车送过来,说是给孩子以后学走路用,也让绿竹带孩子不那么累。
    瞧瞧,这都是咱们冬至和绿竹的亲人。对了,冬至他舅妈,你给你们冬至的娃儿送了什么来着,对不起,送礼的人太多,我都忘了。”
    李氏向来是宋氏的好搭档,闻言也不给吴舅妈开口的机会,笑道,“大嫂,我看你是忙糊涂了,吴嫂子给的不就是一篮子鸡蛋吗,说是给咱绿竹补身子呢,一共二十个,一天两个,等过个十天,绿竹出月子,正好吃完。这么巧,吴嫂子也是有心了。”
    徐婆子看吴舅妈脸色不好,心里呸了她一头一脸,说风凉话,也不看看这什么日子,亏得她还是冬至他舅妈呢!不过,此时也不好让气氛闹僵,于是开口打圆场,她笑道,“乡里乡亲的,上门来吃个酒,就是空着手来,我和冬至他媳妇也是高兴的,能来就是给咱徐家,给冬至面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对这些东西可不计较。”
    这话却是无形中又给吴舅妈的心窝子插了一刀,这是同意了李氏的说法,她带来的东西的确是少了。
    吴舅妈讪讪地笑着点头,“可不是吗,是个道理,礼轻情意重嘛,哈哈。”
    热闹没看成,大家伙倒是明白即便冬至以后发家了,赵家人也不是好惹的,且看这势头,怕是徐家和赵家好着呢,一点离心的趋势都没看见。倒是这刘家,看起来可不见得和徐家有多亲近,这让本来在观望着,考虑是不是要和刘家结亲,娶了刘大丫,顺便和这两家搭点关系的人家,犹豫了起来,打起了退堂鼓。
    也不知等吴舅妈知道自个的一时嫉妒和意气用事,最后竟然偷鸡不成蚀把米,会不会气得下不来床?
    刘大丫倒是偷看了好几回向南,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向南可是专心帮他姐记账呢,看谁家送了什么,都给记下来,这人情帐可得记清楚了,以后有来有往的,关系才能好起来。说到底,徐家还是人丁单薄,和乡亲们走动也不多,这可不见得是好事,绿竹也晓得自己在这方面的欠缺,于是请教了宋氏以后,得了这么个法子。
    此时的绿竹,正坐在屋子里和桂梅、青梅青荷说着贴心话呢,除了青荷,都各自成了家,各有各的烦恼,但都有了孩子,有了更多的共同话题。
    桂梅和青梅头胎都生的女儿,青梅才出了月子不久,闷坏了,趁着这机会出来走动,看了春生,喜欢得紧,绿竹于是关心地问她,“你大姑姐已经回去了吧,你婆婆和大姐夫怎么说?”
    青梅先是叹气,然后释然地笑了,“毕竟是长孙,虽然是孙女,婆婆对小燕也是喜欢的,我和你大姐夫说过想要迟些再要第二个的事,他都体谅我了,说是这些日子让我受委屈了。”说着眼角沁了一点泪,忙拿手背去擦了。
    绿竹于是拍拍她手背宽慰她,青梅收拾好表情,笑了笑,“我没事,只要你大姐夫对我好,我就是受点委屈又算什么?不过,我倒是羡慕桂梅你,糖糖这名字还真的没取错,你婆家人待她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真是羡慕死人了!”
    桂梅听了脸上盈满笑意,嘴上却埋怨着,“他们啊,整天抱着哄着,也不嫌腻歪,不知道的还以为生了块宝呢!你是不知道,那卢旭整天把女儿挂在嘴边,我都得退到一边。”
    青荷捂着嘴笑了,“桂梅姐姐这是在吃味吗?还是吃糖糖的醋呢!”
    “就是啊,你一个做娘的还跟女儿吃醋,你也不害臊!”绿竹跟着附和。
    桂梅一撇嘴,“哼,那是你家男人不在家,等他回来,你就知道什么叫做有了儿子没了媳妇,到时候你来和我诉苦,我可得把原话都丢还给你,看你害不害臊!”
    绿竹也没在意她说起冬至不在的事,虽然征民服徭役的告示下来的时候,她们三都怀了身孕,可去了的却只有冬至,卢旭是花钱请人代工,黄盛则是他弟弟去的。她这些日子虽然遗憾冬至不在家,可孩子的事早把她的注意力都转移了,哪有力气去想东想西?
    不过,她倒是反驳了一句,“那也得看看孩子到时候是和我亲还是和他亲!”
    青梅心思敏感,原先因为桂梅提起冬至不在家的事有些提着心,都做好安慰绿竹的打算了,可谁知她如此神气地来了这么一句,半点也不见伤心和生气,顿时瞪着眼睛傻了,回过神来便听桂梅打趣她,“哎哟喂,青梅姐,你看,咱这位是有了儿子忘了爹啊!不行,等冬至回来,青荷你得和他告状才行!”
    绿竹瞪了她一眼,被青梅看在眼里,笑喷了,指着桂梅打趣道,“你看她,被她家表哥给惯得没大没小的,越发倒腾了。”
    “可不是嘛?”绿竹笑着附和,看桂梅羞红了脸,这才作罢,转头看青荷一脸羡慕地看着她们三,便想起来,青荷今年十四,也不小了,大伯母已经在为她相看人家了。
    不禁想起青荷上辈子嫁的好几十里外的周家,那周柏青可不是个好的,看着斯文,谁知却是个关上门来有些不顺心就打老婆的,嫁得远,青荷被打了也是求救无门,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她身上可没一块好的,青青紫紫的,好不可怜,最后还是赵家人找上门去,和离收场。这样的人,谁嫁谁倒霉,这辈子可不能让青荷再嫁过去。
    ☆、夜话
    “娘,青荷的亲事有着落了吗?”绿竹一边整理着今日来贺春生满月,乡亲们给的礼,一边问。
    闻言,在一边看着春生睡觉的徐婆子也看了过来,“是啊,青荷那孩子不错,可有给她相上好人家了?”
    宋氏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还早,这不,向东他也十七了,我大嫂她看中了拉车那黄家的闺女,那个叫芳芳的,两家都有意愿,就想着等你大伯回来就定下来,然后才轮到青荷的事。”
    这些细节上辈子出嫁以后极少出门走动的绿竹是不知道的,闻言不禁问,“那大堂哥和青荷的亲事岂不是隔的时间不远?大伯家能够操持得过来吗?”她记得,似乎青荷上辈子嫁得是有些晚,莫不是因为钱不够的原因?
    宋氏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笑着点了点头,“哪能操持不过来?这不还有你爷你奶,再不然还有咱家呢。只不过,你大伯母有些舍不得青荷,打算多留她一段时间。别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实际上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一朝成了别人家的,谁都舍不得。也幸亏你嫁得近,娘还能多看你两眼。”
    徐婆子闻言笑了,“知道你舍不得女儿,亲家母以后要想来,随时都可以来看绿竹,我这的大门还有大黑可不会拦你。”
    徐婆子的话虽然逗趣,可宋氏也就听一听罢了,“亲家阿奶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有小子操心的事更多,我啊,也就这时候可以来多看两眼,再过两年,等我家那两小子成家,估计我是连门都出不了。”
    徐婆子想起冬至娶了媳妇以后,家里多了口人,紧接着又添丁,事情的确不少,倒是同意宋氏的说法,“养小子的确不容易,亲家母以后可得多帮衬着我家冬至和绿竹才好,我可怕他们小年轻不会教孩子。”说着轻轻拍了拍春生。
    她这是想到自己岁数不小了,身子一直不好,就怕自己忽然之间有个万一,家里两小的没人帮衬,日子过得艰难。刘家那边她是不指望了,冬至他舅太懦弱,刘吴氏又太刻薄,不来捞冬至的好处已经算好的了,更别说帮忙了。周师傅那边,虽说是她弟弟,还是冬至他师傅,可毕竟没有相处过,且他的根如今在京城,冬至日后想靠也靠不上。人都说远亲不如近邻,隔壁钟家也的确帮了他们许多,她也没打算和他们疏远,可毕竟隔了一层,那黄丽芳又是那么个性子,长远来说也不可靠。思来想去,还是赵家最为妥当,赵家人团结又和善,对绿竹也着紧,关键是没有看不起冬至,是值得托付的人家。
    也因为这样,徐婆子才没有拒绝宋氏这一个月在徐家帮着带月子的事,当然,她老婆子经不起折腾,的确需要一个人帮忙,也是主要原因。
    绿竹听了却是不依,“阿奶,这不是还有你么,大家不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么,阿奶你可不能不管咱们春生啊!”
    宋氏见绿竹没有听出徐婆子话里的潜在意思,有些没好气,说到底还是年轻了点。于是瞪了绿竹一眼,“亲家阿奶你放心,绿竹是我家闺女,冬至是咱家女婿,春生也是我外孙,我哪能不管他们?”
    得了宋氏的准话,徐婆子也放心了些,看绿竹被她娘瞪眼,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顿时想笑,“哎呀,人都说一孕傻三年,我看绿竹还是长不大才对。”
    宋氏顿时附和,“可不是?娃都生出来了,还是不长心。”
    被自家亲娘和婆家奶奶轮番埋汰,绿竹很郁卒,傻眼了,“娘,我是不是你亲闺女,阿奶,我是不是你孙媳妇?”
    宋氏故作忧伤地叹气,“唉,儿女都是债啊!”
    徐婆子笑着附和,“唉,孙媳妇也是债啊!”
    绿竹更郁闷了,怎么说着说着青荷的亲事,最后会变成埋汰她了呢,这没有道理啊!
    于是扁了扁嘴,哼了哼,不管她们。
    夜里,当屋里只有绿竹和宋氏,当然还有熟睡的小春生时,宋氏这才和她说起了徐婆子的心思,“徐婆子她也不容易啊!你啊,可得长大了,不要让她再操劳了,人这一辈子,起早贪黑,忙里忙外,为的不就是能够吃饱穿暖么,可徐婆子操劳了大半辈子,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眼看冬至要有出息了,你们呐,要好好孝顺她,不要再让她吃苦了。”
    绿竹闻言沉默了一瞬,想起平日徐婆子对她的关怀和照顾,想起生产那日,徐婆子拿出来的参片,想起她在她床前说的宽慰的话,还有这些日子以来对她和春生的照顾,即便这里头多是因为冬至,因为春生,却也不能掩盖她对自己的好。转念又想到自己前段时间计划的事情,顾念着徐婆子,恐怕还得做点变化才行,只是,一切都还没定下来,却是不好与她娘还有徐婆子说,只好暂且按下不提,却是回了宋氏,“娘,我都晓得了。”
    宋氏虽然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却也知道她是个懂事的,于是不多劝,反倒说起了锦绣阁巧娘的事来。
    “你师傅今日给春生送了一个金项圈来,我瞧着是纯金的,也太贵重了点,我这心里老不踏实,你说,过些日子,等你出月子了,是不是去县城一趟好一些?”宋氏虽说今儿个拿着这些东西来打了吴舅妈的脸,可实则她自个知道,她这心啊,也不踏实。
    绿竹顿时想起锦绣阁的事来。她怀胎十月,这期间锦绣阁如同先前巧娘说的那般,在府城里也开了家铺子,具体如何她也不清楚,只是偶尔做些小绣件让向南或是向北送去的时候打听来一点。
    府城毕竟是繁华之地,达官贵人不少,虽说李佩茹嫁给那梁同知的公子时,嫁衣嫁妆入了那些夫人小姐的眼,可那地头本来就不缺能人,霓裳阁和羽衣馆也是地头蛇,背后又有人撑腰,锦绣阁想要在府城站住脚却是不容易。
    李佩茹倒是帮衬着巧娘,毕竟是她爹所管辖的县城里出来的,总要照顾一二,锦绣阁要是生意好了,她也能在贵人圈子里得几分脸面。可她毕竟只是个同知的儿媳,她相公虽是个秀才,却没有官身,话语权和能力有限,帮到巧娘的地方也不多。
    生意都是一点点做大的,最起码锦绣阁因着李佩茹的关系,在刚到府城时没有经受倾轧,巧娘已经很满意了,只一样,清潭县的锦绣阁不能倒,那可是根!
    绿竹始终记得绣那百寿图的时候,巧娘和她说的话,让她做锦绣阁的活招牌的事,她都记着,如今春生满月,巧娘送了这么大的礼来,约莫是想要让她出了月子之后帮她的忙?
    巧娘手底下不可能没有其他的能人,但像她这样已经打响了一点名头的却没有,她在绿竹身上的前期投入不能因为她怀孕生子就算,想来也是绿竹回报她的时候了。
    重活一辈子,绿竹太明白自立自强的道理了,所以当初才会和巧娘达成那样的共识,更何况,她也要为冬至日后的营生做打算,若巧娘真需要她,她是不会拒绝的。
    因而回了宋氏的话,“娘,巧娘那边,我心里都有数,你别担心了,我总不会吃亏,巧娘也不会害我就是了。”
    宋氏不清楚绿竹和巧娘私底下的协议,却也明白她和巧娘的关系。绿竹八岁就去了县城学刺绣,一去就是六年,巧娘待她一向不错,一直充当着亦师亦娘的身份,她也相信巧娘不会害绿竹,那金项圈大抵是因为看重绿竹才送来的。
    想明白了这点,宋氏摸了摸绿竹的手背,道,“你长大了,心里多点成算就好。”
    “嗯……”
    想了想,绿竹又对宋氏道,“娘,你让大伯母把青荷嫁到村子里吧,好歹能看得着,也能多照应着。”她也是不放心青荷,怕这辈子大伯出去挑豆腐卖的时候,又看上那周柏青,害了她。既然大伯母舍不得青荷,那干脆让她嫁得近一些,这样在大伯提起那周家时,大伯母也能提出点异议。
    宋氏觉得这个意见不错,“你大伯母舍不得青荷,我看她也有这个想法,就是不知道你大伯的意思。”
    绿竹于是不得不先给宋氏洗脑,继而让她也给大伯母李氏洗脑,“娘,我觉得这事还得大伯母拿主意才好。虽说大伯走街串巷卖豆腐的确认识不少人,可那些人也只是一面之缘,顶多能说上几句话,内里是什么样的人却不一定能知道得清楚,相反,村里的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咱就算不能知根知底,也能晓得个七八分吧。再有一个,你也说了,嫁得近了,也能多照看着点,不叫青荷被人欺了去。我看青荷的性子有些单纯,嫁得远了,被人欺负了,怕是也不敢回家来找人撑腰,我看还是嫁得近一些的好。”
    宋氏认真地听着,末了说了一句,“你怎么对青荷的亲事这么关心?”
    绿竹讪讪,“这不是今儿个几个小姐妹一起说话,青荷懵懂懂的,我担心她以后被人欺负嘛!她是我妹子,我自然是想要她好的。”
    宋氏闻言点头,“嗯,你想着娘家,娘很欣慰,但这是不是你能做主的,我也不能,不过你的话也有道理,改明儿我和你大伯母念叨念叨。”
    绿竹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她娘能为青荷向大伯母说这几句话就好,要是再不成,她倒是再插手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过日子啊,琐碎的事特别多,要考虑的事情也多
    ☆、传言
    按着习俗,妇人生产以后是要坐足四十天的月子的。可一般人家,家里家外的活一大堆,婆婆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伺候,能坐到三十天就不错了。
    徐家事少,活不多,就连那两亩地也请了人来伺弄,又有宋氏这个亲娘来亲自伺候,徐婆子为着绿竹以后能给徐家多生几个娃,也想等冬至回来的时候还他个白白胖胖的媳妇,因而对于她坐满四十天的月子没有意见。
    十天以后,绿竹终于盼来了两大桶的热水,将身子里里外外地洗了两遍,这段日子可苦了她,像那济公一样,身上一搓就能搓出来个泥丸子,此时清洗,面对嫩生生的皮肤也下了狠手,拿丝瓜囊使劲搓了起来,看着皮肤红了才罢手。
    一个多月没出门,外头的景却已隐约有了初夏的迹象,院里的那棵枣树上开满了黄绿色的小花,蜜蜂在那上头绕来绕去,绿竹神清气爽地看了一会,而后去帮着干活。
    这一个多月除了奶孩子,她连针线都很少做,皆因宋氏说怕她月子里熬坏眼睛,她也怕,因而只是缝补几件春生的小衣和尿布。此时出月子,人也懒懒的,绿竹心想,这懒骨头可不能养出来,要不然别说徐婆子了,就连她娘也该有意见。
    徐婆子见她主动干活,暗地里也点头,嘴上却说,把春生带好才是最紧要的。
    绿竹也就这么听着,带孩子她不会丢下,活也不能丢,宋氏见了,欣慰女儿的长大,也放心回去。
    在徐家呆了一个多月,她经常赵家徐家两回跑,与徐婆子也熟悉,可到底不是自家,且也放心不下自家那两个臭小子,如今女儿出月子了,她也就不好在这继续呆下去了,于是和徐婆子、绿竹说了回去的事。
    绿竹挽留了一会,被宋氏当着徐婆子的面数落了一句,言道,“看我这猴儿,还是不够懂事,以后就要拜托亲家阿奶照顾了。”
    徐婆子笑着应了,“你放心,绿竹这孙媳妇我很喜欢,不会亏待她的。”
    本来打算请赵家人一起吃个饭,可又想自家也就她和绿竹两个,捯饬一顿好的,不还得宋氏帮忙,没有请人吃饭还要人忙活的道理,便只收拾了一些礼给宋氏带回去。
    “这一个多月麻烦亲家母了,我这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一些鸡蛋和地里长出来的菜,这段日子还是亲家帮忙侍弄的,你别嫌弃,拿回去,也给向南向北两个小子加个菜。”
    徐婆子的话说的谦虚,可拿出来的东西却不只是蔬菜和鸡蛋这么简单,还有一盒上回周师傅拿来的补品,似乎是药材,这可是好东西,宋氏不收,被徐婆子虎着脸用长辈来压着才收下。
    宋氏想起春生满月那晚徐婆子说的话,想着若她不收,徐婆子恐怕会胡思乱想,以为她和徐家外道,可收下吧,又觉得烫手,便想着这东西收着,以后徐家要是用得着再拿出来,还回去。
    又嘱咐了一句,让绿竹孝顺徐婆子,带娃子有什么不懂的就来找她问她以后,宋氏提着东西离开,在分岔路口撞见隔壁钟家的黄婶子,笑着略点了点头,似是没看见她盯在她提着的包袱上的眼睛一样,没有打招呼就走远了。
    虽说女儿住在山脚下,和钟家交好能互相照应着,可她就是瞧不上这黄丽芳,因而虽不至于和她交恶,却也没有共同话题,见了面也只是点头笑一笑的交情。
    黄婶子的确是眼馋宋氏拿着的包袱里的东西,她直觉徐婆子或者绿竹给了她好东西,可宋氏对她爱理不理的,两条腿跑得飞快,她也没来得及问。想起绿竹今日出月子,跺一跺脚,转身朝徐家去了。
    绿竹对黄婶子的到来有些意外,却也笑脸迎人,没表现出一点不悦来,“阿奶正闲着,婶子就来了,你坐,和她老人家说说话。”
    看着绿竹越发出挑有韵味的模样,黄婶子有些眼红嫉妒,想着自家女儿嫁去李家以后,虽不能说过得不好,可一直没有怀上,婆婆有气,妯娌间也不和睦,她就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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