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在自己床上???
    抓起闹钟,九点了?!
    噌地一声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往外冲。
    天气和暖,客厅窗帘拉开,倾泄进屋的阳光将房内照得宛如水晶内的世界,明丽炫目。
    厨房里酝酿着米粥香气,他穿着她爸爸那件老式保守的蓝白格子棉质睡衣,挂着印有小老虎的围裙,站在锅灶前忙活,听到声音头也没回,说:“醒了?”
    陆一忽然有种,还没睡醒,现在才是梦境的错觉,愣愣地说:“嗯。”
    “去刷牙洗脸,粥和小菜都快好了。”
    “哦。”她听他的,往前走向洗手间,又默默迅速后退几大步,扒着厨房的推拉门,探头看里面,说,“你都好了吗?”
    “好了,还要多谢你的收留。”
    陆一抿嘴一笑,说:“那就好,我去洗漱啦。”
    松开扒着门的手,走到隔壁洗手间,盥洗台上放着一杯水和挤好牙膏的牙刷,陆一摸摸杯身,温的。
    刷牙中途,注意到盥洗台上放着另一支牙刷,昨晚给谢向谦找的新牙刷,蓝色的;扭头看毛巾架上,果然也多了一块新毛巾。
    他是怕打扰我睡眠,特地出来洗漱的吗?
    漱掉牙膏沫,陆一的目光移到杯子上,一顿。两只牙刷,但只有一个杯子耶。
    镜中,藏不住的小虎牙又偷偷溜出来……
    陆一进厨房帮忙端碗,看到白粥上凝结着一层近乎透明的粥油,佩服地看向身边的人,感叹道:“哇!你怎么做到的,用电饭煲煮粥煮出米油,我之前试过好几次都不行?”
    说完就忍不住吹吹热粥,喝了一口。嘴里的每一粒米都开了花,软烂绵滑,入口即化,稀稠正好,细细回味,还能尝到水和米粒缠绵出微甜的滋味。喝了一口就不禁想喝下一口,可又很烫,只能小口小口喝。
    陆一边走向餐桌,边低头喝粥。心想,他厨艺都快比我厉害了,还花钱请我干嘛?
    难道……真的是像她心里想的那样吗?
    他以为,10年过去了,他们之间已经可以回到原点了吗?
    她抬起头,望着前面高大的背影,说:“我还是……”
    谢向谦回头看她,眉心微蹙,空出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大拇指轻轻刮过她的上唇,说:“小馋猫,吃得满嘴都是。” 然后,非常自然地吃掉拇指上的粥浆,再问道,“继续说,什么事?”
    “……”
    上唇微微发麻,陆一瞬间忘掉之前心中所想。
    不管是无意,还是故意,反正本意是忘记了。
    她缓缓摇头,垂眸低声说:“没什么啊。”
    走几步路,想起另外一件事,连忙说道:“不对,我是想说,你看吧,你家离我家要2个小时的路程,太远了,要是再像这次着凉了怎么办?或者被狗仔拍到多不好,你要不要考虑——”陆一板着手指数理由,试图说服他。
    “好。”谢向谦直接说。
    陆一不解地抬起头望着他,问道:“什么?”
    “住你家,我说好。”谢向谦拉陆一坐下,把筷子塞她手里,说:“还有什么事,边吃边说。”
    陆一小声嘀咕:“我还没说,你就知道了?”
    她啃了一口包子,又忍不住道:“住我家,你方便吗?”
    谢向谦意味不明地笑了,问她:“你觉得呢?”
    “啊?”陆一被他灿若春光的笑闪到恍惚。
    “没什么,专心喝粥吧。”谢向谦敛起眸中戏谑的笑意,体贴地说。
    一个男人和你住,你该问自己方不方便。
    小傻瓜。
    7.第七章 第一个愿望(7)
    早饭后,陆一收拾次卧,谢向谦要帮忙,被陆一拦住,推进卧室卧床休息。
    过了一会儿,谢向谦出卧室倒水,看到三团会移动的被子艰难地朝阳台走去,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陆一的小脑袋努力地朝外探,努力地想看清路。谢向谦把水杯放桌上,替她抱走两床被子,说:“你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两个人从小到大住在童澜市一中教师家属楼,一中以师资雄厚教学质量优秀著称,不愁生源,但愁土地面积。尤其是校内老教师家属楼,像样的阳台都没有,反映多次后,校方只好在楼下辟了块空地,专用来晒被子等大件。即便如此,晾杆也有限。南方冬天,一下起雨,往往没十天半个月停不下来,若是梅雨季节遇上放晴天,底下的晾杆便格外抢手。好些人起床后,来不及洗漱,就抱着被子,披头散发往楼下跑,占个晾杆。
    陆一这个人,人小、心大、性子急。别的小姑娘,即便帮妈妈晒被子,一人一趟也就抱一条被子。她不,她一趟至少抱两条被子。那时候,不是现在这样轻飘的羽绒被,都是自己家找人弹的实心的、沉甸甸的双人床棉花被,又大又重。她常常穿着厚厚的棉睡衣,外头套着白底蓝条校服,脚踩虎头大棉鞋,抱着几乎挡住脸的被子们,蹬蹬蹬,跑下楼,去抢占阳光最浓郁的地盘,一条被子给自家占,一条给他占。
    有一次,他晚上又没敢睡着,索性早起,占好陆一最爱的位置,正准备上楼,便看到她抱着被子下来。未来得及打招呼,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脚没踩稳,下过雨的楼梯又滑,她整个人一歪便倒下,屁股先着地,后背紧贴着台阶,手则把被子抱得紧紧的,一路一颠儿一颠儿,跟滑另类滑梯似的哒哒哒滑至他脚下。
    谢向谦吓了一跳,赶忙弯腰问呆坐地上的她:“哪里痛?还能不能站起来?”
    一对乌溜溜的眼珠子紧张地望着他,语气分外着急,带着哭腔说:
    “快帮我看看被子脏了没有?”
    谢向谦看着她胸前保护得特别好的被子,突然笑得不能自已。
    记事以来,头次笑得这么开怀。
    既是笑她,也是笑自己。
    与其拼命保护其他,不如保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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