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二春出门,我望着门口空荡荡的小巷子,不由得奇怪,说你怎么过来的?
    二春摸了摸头,说我着急,一路跑过来的。
    我大吃一惊,说从矿山那边到这里,可有二十多里路,你怎么跑来的?
    二春笑,说瞧你那笨样,还用什么跑,用脚跑呗。
    这胖妹子的智商着实感人,我一阵无语,问难道我们就这样跑着回去?
    她点头,而我则摇头苦笑,想着她这么一副好腿脚,到底怎么会生出这么多肥肉来的呢?
    我自然没有跟二春一起跑回去,而是把院子里那台老旧的摩托车推出来,跟我父亲拿了钥匙,发动之后,说你上来吧,我们开车回去,这样子快一点。
    二春犹豫了一下,说你不会害我吧?
    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话,好在她瞧了一眼我母亲,还算是放心,于是就坐到了我的后面来。
    二春体重至少有三四百斤,我感觉整个车子都往下重重一沉,小心翼翼地维持好平衡,然后开着摩托车出村,在二春的指点下,朝着大敦子那边的养鸡场行去。
    因为二春太过于沉重的缘故,我一路上开得小心翼翼,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方才到达。
    我到的时候,原本一片黯淡的养鸡场灯火辉煌,门口有两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在抽烟,瞧见我开着摩托车过来,将烟头一扔,伸手把我给拦住,还待说话,我后面的二春就大声喊了起来:“两位兄弟,是我,王二春啊;他就是陆言,放我们进去。”
    听到二春的招呼,这两个人没有再拦,冲我点了点头,然后把铁门给打开,说杨队长在恒温间那里,你们直接过去。
    我把摩托车开进了养鸡场,沿着道路往前,还问了二春一句,说门口这两人是干嘛的?
    二春说他们啊,警察吧。
    我诧异,说啊,警察出勤,可以不穿制服么?
    她愣了一下,说:“不知道啊,他们不是你知道的那种警察,是另外一种——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讲,以后你自己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堂兄陆左怎么会收这么一个蠢笨的徒弟,还想问清楚,结果已经到了地方。
    有人过来拦我,我不得不把车停了下来,二春翻身下车,车子顿时发出一阵欢畅的呻吟,仿佛解脱了一般。
    从屋子里走了一个中年男人出来,看到二春,问这是谁,二春告诉了他我的身份,男人“哦”了一声,伸手过来,与我握手,笑着说你好,我叫杨操,是你堂兄的朋友,目前在省局任职。
    我一听,顿时就肃然起敬。
    尽管我不知道这省局到底是公安局还是什么局,不过在外面漂泊多年的我深谙权力之事,瞧见我堂兄居然能够跟省局的干部搭上线,绝对是厉害。
    我这堂兄,手眼通天啊。
    我慌忙伸手过去,与杨操握在一起,没想到对方的手刚刚与我一接触,顿时就是一僵,紧接着皱起了眉头,说陆言兄弟,你身体是不是有些问题?
    嗯?
    高手啊?
    我对这人更是高看了一眼,苦笑着说对,我之所以过来找我这堂兄,就是因为这事儿。
    杨操收回手,五指伸开,说谁帮你控制住了毒性?
    我说是朵朵,今天我跟她见面的时候,帮我制住的。他点头,问到底怎么一回事儿,我也不隐瞒,将我最近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给他和盘托出,听完我的讲述,杨操倒抽了一口气,说哎呀,陆言,你这可是走了狗屎运。
    我问为什么?
    杨操摇头苦笑,说你说的那毒西施,我也认识,她是近年来刚刚冒出来的蛊毒高手,流星一样蹿起,而她犯下的罪行,在我们局的档案里,有满满一柜子。
    我惊讶,说既然如此,那你们怎么不把她给抓起来呢?
    杨操无奈地笑,说事情哪有这么简单?那毒西施神秘莫测,精于易容之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根本无迹可寻,你说怎么抓?如果你有什么线索,赶紧提供给我。
    我想了一下,说好,我随时配合调查。
    杨操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感谢,然后又问了我几个问题,就是我白天在这儿的事情,我都如实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堂兄的缘故,他对我十分友好,问完之后,让我在一旁等着,而他则回过头来,问旁边的手下,说朵朵人哪儿去了?
    手下回答,说伤心过度,说去寻人了,拦也拦不住。
    杨操揉了揉发亮的太阳穴,又问那人,说这儿养鸡场的老板二宝蛋人呢,怎么我来了这么久,一直没有见到他?
    另外一人回答,说养鸡场的员工说离开好几天了,晚上好像有人见过他,慌慌张张的,后来就一直不见人影了,派出所的同志已经去他家里找人了,一会儿应该就有消息过来。
    杨操点了点头,心中似乎有所想,回过头来,冲二春说:“你师父呢,通知到他没有,他到底去了哪儿?”
    二春摸了一把额头上油腻腻的汗水,焦急地说道:“我通知了,燃符过去的,应该是收到了吧。”
    杨操有些焦急地跺了跺脚,说人家东海聚会,他一个几乎没有啥修为的人,去凑个什么热闹,现在开心了吧,蛋蛋都没有了,老子怎么摊上这么一档子破事?
    二春想了想,说好像是南海一脉的人也在,威尔、闻铭都过来了,隔壁老王也在,他就过去了。
    他没再说话,转身离开,又忙工作去,而二春也说要去找朵朵,一时间乱糟糟的,每一个都好像在忙,唯有我不知道干嘛。
    我不知道该干啥,于是找了个地方蹲着,半夜三更,蹲了一会儿就困了。
    我靠着墙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量了,我听到有争吵的声音,睁开眼睛来,瞧见一个穿着青色道袍、挽着道髻的男子,正在痛骂那几个养鸡场的员工,而朵朵则扑在他的怀里,委屈地哭泣。
    穿道袍,这人难道是道士?
    我瞧见朵朵,赶忙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而那个骂人的男子也扭过了身来,瞧了我一眼,问:“你是亮司的陆言?”
    我点了点头,说对啊,我是陆言。
    男子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伸出手来,说道:“你好,我是萧克明。”
    第十四章 金沙勾勒空肚皮
    我伸手,与这男子相握,他的手掌宽厚,手指修长,有点儿像是弹钢琴的手,与他的长相有些不符合。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有着真诚笑容的道人充满了好感。
    道人伸手过来,自来熟地揽着我的肩膀,说陆言,你肯定不认识我,但我却认得你,老听小毒物谈起你,说你在江城,上次我们去那儿,还打算找你玩儿呢,可惜一直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才没有找到。
    小毒物?
    这是我那堂兄陆左的绰号么?
    他带着我来到一处石桌前坐下,然后望着我,说听朵朵跟我讲,你被人下了蛊毒?
    我点了点头,说对,挺倒霉的。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变得很亮,盯着我,嘿嘿笑着说:“听说你那件事情还挺传奇的,说出来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够帮你呢?”
    我对着朵朵,不敢讲太多,但是这道人三十来岁,比我大上一些,也就没有心里负担了,从大巴艳遇到后来的宾馆上门,再到后来的地牢经历,以及最后那个马尾少女的出现,一一讲来,听完我的叙述,道人一脸八卦地问道:“哎呀,不是,我问你一个很认真的问题。”
    我诧异,说呃,你讲。
    道人一脸紧张地说道:“我之前在东官待过好久的时间,感觉没有这么贵啊,怎么现在包夜都要一千二了?”
    我:“……”
    大哥,你不要这么一本正经地跟我讨论这个话题,好么?
    我在大巴上面之所以被骗,就是因为我之前没干过,什么也不懂,你这样问,显得我多专业似的。
    我本来不想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不过男人嘛,出于自尊心的原因,终究还是放不下脸面,想起之前跟好友阿龙的交流,于是装作老司机的样子,跟他侃了起来,谈了一下央视曝光之后,现下的风月状况。
    道人听在耳中,不由得猛地拍起大腿,说哎呀,怎么会这样呢,当年我在东官的时候,那叫一个好玩,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简直、简直就是太可惜了!
    我现在的心态,对夏夕那帮人恨之入骨,坚定地拒绝黄赌毒,然而为了迎合这道人,却不得不违反心意,也跟着痛心疾首地懊悔了一番。
    两人谈得“投机”,道人便信口开河起来,叽里呱啦一通聊,旁边的朵朵早就躲开了去,道人拉着我的胳膊,说不错,陆言,你真不错,我们离开南方好久了,都不知道什么情况了,回头去那儿,你可得领着我和小毒物好好玩儿。
    我一脑门的汗,怎么感觉这道人把我当成同道中人了啊?
    其实我真的什么都不懂啊!
    不过这人跟我堂兄是朋友,而且看着关系还听紧密的样子,我也不敢得罪,想着说不定回头还得他帮我说好话了,于是也顺着他的话儿说,反正到时候实在不行,我就找阿龙来帮我接待就是了。
    聊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到了重点来,问我,说对了,听朵朵说你身上中了很厉害的蛊毒,让我来帮你瞧上一瞧。
    我听到这话儿,顿时眼泪就出来了——大哥,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不容易啊!
    我堂兄的这帮朋友,个个都有大本事,我巴不得,连忙伸出手去,让他摸着我的手腕查看。
    他随手搭在我的脉搏上,闭目凝神。
    好一会儿之后,他的脸上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看了看我,这才说道:“陆言啊,你的问题有点儿复杂啊。”
    我苦笑,说对啊,本来那女孩都说我基本上死定了,要我写遗书呢,后来知道我的身份之后,才叫我过来找我堂兄陆左的。
    道人收回手,点头说对,小妖说得没错,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吗?
    我点头,说知道,朵朵告诉我,说我的心、肝、脾、胃、肾全部都坏了,没有一处安好,像这种情况,我之所以能够活着撑下来,就是因为那虫子在我的体内支撑着,要不然我早就死了。
    道人叹了一口气,说对,那虫子欠一点儿意思,所以没有能够孵下来,若是你死了,它就不完整了,这才让你活着的。
    他从袍子里摸出了一个鼻烟壶大小的瓷瓶来,倒出一点儿金色的粉末在桌上,用中指搅动了一番,让我的目光看着他的手指,随后他开始在桌面上画了起来。
    他画的是符,就是我们经常在电影里面看到的那种,手法古拙而流利,一笔画完。
    符完之后,他的左手轻轻一按,那金粉居然徐徐飞了起来,不断旋转,然后朝着我扑面而来,我眼中一片金色,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而就在这时,道人却在我耳边严肃地说道:“睁眼。”
    我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瞧见在我与他之间的半空中,有一副金粉勾勒的身体内脏图像。
    这图像里面,从胸腔到腹腔,一片狼藉,好多器官都只有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残留,其余的都残破不已,而在心脏部位,寄生着一条如同八爪章鱼一般的长虫。
    长虫足有拳头大,爪子附在心脏上,随着心脏一起跳动,给人的感觉无比的狰狞。
    我看了看道人,又看了看这图像,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无比惨白,说这就是我身体里面的情形?
    道人点头,说对,你不是修行者,没办法内视,我就给你瞧一下。
    好神奇的符术。
    一个满嘴风月的神棍,居然能够弄出这样神奇的场景来,着实让人刮目相看,然而这些都不足以吸引我的注意力,因为我此刻已经被自己身体里这恐怖的情况给吓到了。
    原来,此时此刻的我,已经不能够再称之为人了。
    我只是一具尸体。
    道人瞧见我脸色一阵惨白,知道我是被吓到了,将手往我身前一挥,那金色景象立刻收敛不见,而他则揽着我的肩膀,好言安慰,说别太担心了,人固有一死,来来去去也就这几十年,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只能跟你说,早死晚死,其实都是一个样子的……
    我哭了,说大哥,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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