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陆言,如果你能够再见到你师父,告诉他,不要再躲了;他要是个男人的话,就站出来,一切事情,讲清楚了,就没事的,而他如果还是这样的态度,就算是陈老大,也帮不了他的。”
    我诧异,说什么事,我师父为什么要躲?
    他说你不知道么?
    我摇头,说我刚才都说了,这些天来,我一直都在缅甸,跟国内没有过任何联系,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余领导迟疑了一下,还是对我说道:“一个星期之前,在西川大凉山附近,发生了一起特大投毒案,牵连到的死伤者差不多有四百多人,而且人数还在扩大,而当地部门有很确凿的证据表明,这件事情是你师父、以及你大师姐二春做的;另外参与此案的,还有陆朵朵。西南局现在已经正式对你师父等人进行了批捕手续,由我的老领导陈志程专案督办此案……”
    什么?
    听到余领导的讲述,我如若雷轰,整个人都惊呆了。
    到底什么情况啊,我就出了一趟国,还没有怎么待呢,我师父就从那江湖上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变成了全国通缉的嫌疑犯了?
    不但是他,就连我那没心没肺的吃货大师姐,还有可爱无害的朵朵,都变成了帮凶?
    我师父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去大凉山毒害那四百多人呢?
    我满脑子疑问,下意识地喊道:“这不可能吧?”
    余领导一脸沉痛地说道:“你知道的,我跟你师父的关系匪浅,特别清楚他的为人,知道他是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只不过现在一来证据确凿,无从抵赖,二来他偏偏又突然没了音讯,我们这些想帮他说话的人也没有底气。所以我跟你讲,如果你有机会碰到你师父的话,请务必将我刚才所说的话,告诉他,知道么?”
    我有些失魂落魄,不知道该点头答应,还是该干嘛。
    余领导见我慌了神,叹了一口气,说另外我还交代你一点,那就是关于你的身份——现在满江湖的人,无论是白道还是黑道,都在找你师父,萧克明已经将你师父的父母接到茅山宗去了,暂时无碍;至于你,千万不要在外人的面前暴露出你的身份,切记、切记。
    我有一种贵公子骤然跌落凡尘的感觉,机械地点了点头,余领导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保重吧。”
    说罢,他朝着苗女念念和虫虫拱了拱手,然后消失于林中去。
    一直到余领导的身影消失于林间,我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事实上,我脑子里乱得不行,就像一锅煮开了的粥,咕嘟咕嘟响个不停。
    这一切都是真的么?
    虫虫和苗女念念瞧出了我的异状,走到了我的跟前来,虫虫看着我,过了好久,才说道:“不知道为什么,那人给我的感觉一身妖气,所以他说的话,未必靠得住。”
    我摇了摇头,说之前二春曾经带我见过这个人,说他是我师父的好朋友,他所说的话,应该是没错的。
    虫虫瞧见我愁眉不展,说你着急个什么啊,陆左什么人,他这样的人物,不管咋样了,都轮不到你来操心,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我说不行,我得去找我师父。
    苗女念念在旁边劝道:“全世界都在找你师父,但是有谁找到了呢?你又准备去哪里找他们?”
    她的话让我混乱的脑子变得清醒了过来,而这时虫虫过来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拖着离开,一边走,一边说道:“不管你想要干什么,首先得帮我把四排山的排上蛊苗给败了再说。”
    在虫虫的强拉之下,我浑浑噩噩地跟着她,一路走,来到了那四排山的脚下。
    到了这里,她反而不再催促了,而是找了一条小溪边,安营扎寨,说事情不用那么忙,容她先去查探一番,知己知彼,方才能够百战不殆。
    她的谨慎让我显得有些好奇,要晓得,之前去独山苗寨的时候,她可没有这般小心。
    那一夜,是我自被种下蛊毒以后,最为煎熬的一晚上。
    不管我怎么想,都想不到堂哥陆左居然一下子就变成了人人追打的通缉犯。
    他不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么,他不是据说还是有关部门的高级干部么,他不是曾经拯救过世界么?
    怎么会突然一下,就卷入这漩涡里面来了呢?
    不但如此,还牵连到了二春和朵朵。
    我想来想去,觉得若是想要问个清楚,这世间恐怕只能去找一个人,那就是曾经跟我一起谈风弄月的杂毛小道萧克明。
    我听二春说过,这家伙可是茅山宗的掌教真人,虽然我不知道这事儿到底有没有水分,但是我觉得如果找到茅山宗上去,见到这一位青衣道士的话,我就可以把整个事情给弄明白了。
    这般想着,我立刻就待不住了,恨不得身上长出一双翅膀来,飞到那茅山去。
    这时我也初步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要前往传说中的茅山宗,找一下杂毛小道,亲自找他问个清楚。
    尽管我不知道虫虫十分同意,但我还是决定跟她说一说。
    不管如何,陆左都是我师父,同时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出了事,我不能不管。
    我翻来覆去,一直到半夜才勉强睡去,而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离开的虫虫都没有回来,这让我和苗女念念都十分担心,几次商量,说要不然我们直接去排山蛊苗那里去看一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而还没有等我们出发,虫虫带着一身露水返回了来。
    她回来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奔到了我的面前来,我以为她是要跟我拥抱呢,伸出手,记过被她一巴掌拍开,紧接着她从我的衣领处,摸出了一个小黑点来。
    她啪嚓一下,直接给捏碎了去。
    嗯?
    我望着她手心里那碎裂的小黑点,里面露出复杂而精细的结构,下意识地愣了一下,说这是什么?
    第六十八章 消失的排山蛊苗
    虫虫将那捏碎了的小黑点抛到了我的手上来,笑了笑,说没看过?那你就多看一下吧,其实我也不认识。
    她说是这般说,不过神情却显得很笃定。
    我接过那小黑点来,瞧见这玩意只有芝麻粒大,一面有黏性,捏碎之后,露出里面的精细的结构来,不仔细看,还真的瞧不出是什么,然而我并非没有看过美国电影,不用了解,都知道这细致而小巧的东西,应该有着窃听器,或者定位器的功能。
    我想起了余领导跟我告别之时,那语重心长的轻轻一拍肩。
    除此之外,我是在想不到还能有谁,能够这般悄无声息地给我的衣领上沾上这玩意来。
    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他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在骗我的?我堂兄陆左其实并没有任何事情?
    不对,不对,陆左出事,这是肯定的,他之所以在我的身上安一个这玩意,恐怕是想要通过我,找到我堂哥陆左吧?
    不过他凭什么认为我会跟堂哥陆左有联系呢?
    难道他是专门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然后让我去帮着他找到我师父?
    他找我师父,难道不是为了帮忙,而是想要将他给缉拿归案?
    难道我堂哥陆左真的做了那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的脑子里一瞬间出现了无数的问题,感觉自己的脑壳几乎都快要炸开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肩膀又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跳开,这才瞧见那人是虫虫,她瞪着我,说你愣着干嘛呢?
    我苦涩地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心里有些乱。
    她笑了,说乱怕什么,你要是觉得心里乱,就去打一架,打得舍生忘死了,就什么烦心事儿都没有了。
    她这是在督促我将那苗疆三十六峒给全部挑战了去,完成对她的承诺么?
    只是现在我堂兄陆左都陷入了这般的险境,我又怎么可能四处挑战,做这种扬名立万的事情呢?
    我想把昨夜自己做出的决定告诉她,然而却始终张不开口。
    我能够感受得到虫虫对我的期待,而越是如此,我越能够感受得到那沉重的压力在肩头,使得我不能够张开这个口。
    就这般犹豫着,我被虫虫和苗女念念一路带到了四排山后半途的一个寨子前来。
    跟之前瞧见的苗寨不同,这里的寨子没有寨墙,那吊脚楼在山上四处散落,大片的梯田层层叠叠,阳光一照,就好像山边出现了无数的白色绸带。
    美!
    我们来到了寨子前的一片打谷场前,一路过来无人阻拦,乡民在田地里忙碌着,打谷场边的老槐树下有几个老头在抽着旱烟聊天,光屁股的小孩儿追着一个破烂足球,在跑来跑去,还有一个戴眼镜、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子在跟几个井旁洗衣服的妇女说些什么。
    这村子跟滇南边陲的无数村庄一般,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难道这儿就是我的第三站么?
    我看了虫虫一眼,她示意我去找人问,我没办法,硬着头皮来到了那大槐树下,对那几个拿着旱烟杆子吞云吐雾的老头子拱手说道:“这里可是四排山的排山蛊苗?”
    这树下的两个老头子有些耳背,听不懂跟我在说些什么。
    我又问了一句,另外一个老头才摇着蒲扇问我,说后生仔,你问这个做啥子,我们这里是狗带村二大队。
    狗带村?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着急了,说大爷,我问你们,村子里可有什么神婆或者别的人啊,方老呢?
    老头哈哈笑了起来,说啥方老啊,现在是新社会,你要找当官儿的,就去找大队队长,或者去那边村子,找村委书记;至于神婆,早年间倒是有几个,三反五反的时候,全部都给斗倒了,哪里还有这玩意啊……
    啊?
    我的天,怎么回事这样子呢?
    我满脑子浆糊,回头来找虫虫,说大姐,你昨天夜里不是说要进这村子里来探一下路么,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啊,人家这里,根本就不叫排山蛊苗好吧?
    虫虫没有说话,而苗女念念则一脸无语地说道:“你真的以为虫虫姐是来这破村子探路啊,她是去帮你擦屁股好吧?”
    擦屁股?
    难道她昨天是去找那个余领导的麻烦?
    难怪她一直到今天早上才会来,给人的感觉还颇为疲惫,而且一回来就找出了藏在我衣领里的那小黑点。
    我心中一暖,问她说怎么样,事情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虫虫摇了摇头,说那人的身手很强,真的很强,我没有跟他交手,对峙了一下他就离开了,应该是没有恶意。
    我长嘘了一口气,说那现在怎么办,这里不是排山蛊苗,我们要不要另外找一下?
    正说着话,刚才在井边的那个马尾辫女子走到了我们的跟前来,冲我们招呼道:“嗨,你们是外面来的么,怎么称呼?”
    我没想到她会过来跟我们打招呼,愣了一下,才说道:“你好,你是?”
    马尾辫女子自我介绍,说我叫董早,是春城来的大学生志愿者,现在在狗带村村小当老师,这边有几个学生辍学了,不肯读书,我是过来劝他们家长的。好久没有见外面的人了,瞧见你们,就忍不住过来打个招呼。
    志愿者?
    瞧见面前这女孩子洋溢着青春热情的脸,我不由得肃然起敬。
    我一路过来,能够看到滇南的很多山村土地贫瘠,人们愚昧无知,教育水平普遍低下,而她一个大学生,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这里受苦,实在是了不得。
    面对这样的人,我也没有太多的防备,对她说道:“我们是苗族风情文化的爱好者,听说这一带曾经有一个很出名的排山蛊苗,就想过来看一看。我姓陆,家中排行老二,你叫我陆老二就好,这是虫虫,这是念念……”
    我简单介绍完毕,马尾辫女子董早冲她们招呼道:“念念,哇、虫虫你长得好美啊,皮肤好白,又这么高,你是做模特的么?”
    她的笑容感染了我们所有人,虫虫并没有像对待余领导那般敌视,而是笑着说哪有,不是的。
    董早热情地邀请我们去村小学做客,我问她事情办完没有,她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说没有,她们不肯让小孩子过来上学了,说家里太忙,需要帮着打猪草、放牛还有带弟弟妹妹,小孩子嘛,识几个字,会算数就行了,学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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