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执叹了口气,他没有再问,直接说道:“都说恶有恶报,你看着吧,他那一家,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说着,他直接站起身,抬头向上看去,视线停在上方空荡荡的阳台上,沉声说道:“走。”
    正在气头上的钱正明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咕咚咕咚的灌了两杯水下去,“三十万就想把我打发了,没门……”
    只听见咚的一声巨响,钱正明把水杯拍在桌子上。
    直把一旁的两个三四岁大小的孩子吓了一哆嗦。
    唐巧轻拍着其中一个小男孩的背,埋怨道:“嚎什么嚎,看把孩子吓的。”
    说着,她皱起眉头,满是担忧的说道:“正明,要不然就答应她吧,再这么闹下去,我担心万一被人……唉!”她瞅了瞅钱正明,到嘴的话没敢说出来。
    这可是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下狠手的。
    钱正明扑通一声坐在沙发上,咬牙说道:“不行,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就我那个破工作,你又忙着照顾孩子,没个正经工作,咱们家都赔进去一条人命了,现在更是连房子都卖了出去。将来两个孩子的读书钱,还有大娃娶媳妇的彩礼钱,光是凭咱们俩现在这样可挣不出来。”
    “这不是保险公司愿意给咱们三十万了吗,加上刚才医院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是愿意赔五十万,我看差不多得了。”拖的时间越长,唐巧就越担心事情哪一天会被人发现,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尽快让事情消停下来,反正这些钱也是白得来的。
    “不行。”钱正明胡乱的摸了摸脸上的胡渣,他当然不用担心钱永嘉怎么吃午饭的问题,因为他知道钱永嘉活不过那一天。
    从那天在唐巧的同学聚会上听到人身意外险这个名字之后,钱正明在床上烙了一晚上的饼,终于下了狠心。
    为此他谋划了整整一个月。
    花盆的事情是他故意说给钱永嘉听的,为了确保事情一步到位,那天早上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小心翼翼的把防盗窗上面的螺丝拧松了几颗,又刻意把梯子留在了窗台下,然后带着唐巧和两个孩子去了游乐园。
    正如同他预想的那样,钱永嘉捧着花盆顺着梯子上了窗台。
    他原本也就是想着用钱永嘉这条命骗一笔保险金,结果没成想钱永嘉竟然没有当场死亡,反而被碰巧经过的路人看见,送进了医院。
    这就意味着,不仅是即将到手的保险金会大打折扣,万一钱永嘉被救过来,落下什么残疾或者后遗症,后续的治疗又是一笔巨款,用钱正明的话来说,这才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没想到的是,钱永嘉不仅是没被救回来,反而因为一起医疗事故死在了手术台上。
    这下钱正明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反而是欣喜若狂,毕竟这意味着他将来不仅可以得到那笔保险金还能从医院那里讹上一笔巨额赔偿。
    更何况有了这起医疗事故出来,只要他闹大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谁还来关注孩子是怎么失足掉下去的呢!
    他好不容易克服了心里的惊惧走到现在这一步,没道理半途而废,他反而宽慰唐巧,“别担心,没人会怀疑到我们身上,你就看着吧,医院松了口,保险公司迟早会妥协的。”
    正这么说着,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钱正明面色一喜,还以为是市医院派人来谈赔偿了。当即三步并两步的走过去,大门一拉开,刚要说话——
    两个便服警察证件一掏,严肃着脸说道:“钱正明钱先生是吗,关于钱永嘉坠楼一案,我们有些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
    钱正明腿一哆嗦,面上勉强维持着镇定:“什,什么意思?”
    这要不是心虚,那会是这样一幅表情,两个便服警察面色一冷,当下也不顾忌,一把推开钱正明,直接挤进了房门。
    钱正明本来就腿软着呢,被两人这么一推,差点摔倒在地上。
    一旁的唐巧把两个孩子推搡进房间,一出来就看见这么一幕,当即就怒了:“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推人?”
    这会儿不用江一执再出手,两个警察往阳台上转了一圈,确定阳台外嵌入墙壁的螺杆上面的确是有拧动过的痕迹,相机一拍,取证完毕。
    看见警察的动作,钱正明额上冷汗直冒,哆嗦着嘴说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警察直接掏出一副手铐,厉声说道:“钱正明,我们现在怀疑钱永嘉的意外坠楼属于谋杀,你恐怕得跟我们走一趟警察局了。”
    看着钱正明被塞进警车,江一执看着懵懵懂懂的跟了上去的钱永嘉,长吁一口气,只说道:“好了,现在你父亲身上的冤屈终于可以洗刷掉了。”
    谢衣的身影浮现在半空中,几乎是喜极而泣,她激动的说道:“无论如何,多谢江先生的大恩大德,谢衣没齿难忘,下辈子必定衔环相报。”
    江一执微微颔首,“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倒是谢小姐不如现在就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伯父,苦闷伤身,还是快些解了好。”
    谢衣当即点了点头,冲着江一执躬了躬身体,随即消失在半空中。
    江一执回过头,看向不远处并没有跟着警车离开的两个便服警察,说道:“两位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两个便服警察当即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颔首说道:“的确是有件事情,想请江先生帮帮忙。”
    第95章 第九十六章
    警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三人却无意于车窗外快速向后倒去的街景。
    “失踪案?”江一执凝声说道。
    “没错,”其中一个便服警察也就是孙文宏苦笑一声, “说起来,这起失踪案从第一个村民莫名失踪开始, 到现在已有十二年, 一直都没能破案。”
    江一执眉头轻皱:“没有请过特务处的人去看看吗?”
    “请过好几次, 但都无功而返。”孙文宏叹了一口气。
    衡市濒临北海,最近几年, 华国大力发展海运,开阔港口。衡市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 这几年一直都作为国家重点建设的深水型出海港口之一, 这也就促成了衡市经济贸易的飞速发展, 天南海北的商人更是络绎不绝。
    而失踪案发生的地点, 正是距离衡市出海港口不远处的勉山渔村。
    “到现在为止, 在勉山渔村附近失踪的不下五百余人,我们曾经试图在渔村里每条街道甚至是每家每户都安装上摄像头,但无一例外的, 一到出事的那天午夜,摄像头就会瞬间全都变成白花花的一片,整个勉山渔村都会被浓雾笼罩。最多不超过半小时, 浓雾消散,等摄像头再一次恢复正常, 这就意味着绝对有人平白无故的失踪了。”
    “但是偏偏我们每次只要请了特务处的人过来, 对方就会暂时罢手, 隐藏起来。而且特务处的那些有能力的大师,那都是在全国各地来回奔波,专门解决一些灵异事件。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已经是很不容易,更不可能为了一个失踪案在衡市停留上十天半个月。所以这些大师一看没有什么发现,自然不会在衡市过多停留。而只要这些大师一走,对方就会浮出水面,继续为非作歹。”
    他叹了口气,透过后视镜看了江一执一眼,继续说道:“因为勉山渔村占地面积大,地理条件优越,又靠近港口,经过这十几年的发展,勉山渔村和周围其他渔村一样,已经成了衡市海港不可或缺的货物集散仓储地。”
    “而政府方面在海贸上吃到了甜头,为了衡市经济的发展,不可能因为每年三四十号人的失踪就放弃这么一块每年为衡市提供巨额税收和地租的地方。所以这么一起严重的人口失踪案,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传出过衡市,那都是衡市政府在背后将这些消息压了下来。”
    正说着话,车子驶出一条隧道,入眼的就是写着欢迎来到勉山渔村的招牌,放眼看去,一片片整齐低矮的库房零零散散的夹杂着一座座更像是鹤立鸡群的小洋楼,一半立在岸边,一半立在不远处的小海岛上,一座跨海大桥沟通着海岛和陆地。
    这就是勉山渔村了。
    然后就听见孙文宏正色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容许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江一执似笑非笑的看着眼下正气凛然的孙文宏,直把对方看得头皮发麻,实在是熬不住了,才讪讪的说道:“主要是上个月,我省的一位副省长的独孙死在了勉山渔村,上头发了话了,要么限期破案,要么……”
    他摸了摸鼻子,无奈的说道,“唉,我们这不也是没办法。”否则也不至于认识人家不到一天就干巴巴的求了上去。
    江一执轻笑一声,没说话。
    车子通过跨海大桥,驶进小海岛,孙文宏轻车熟路将警车停在一座宾馆门口。
    一行人下了车,孙文宏说道:“像是这样的宾馆,那都是勉山渔村自己的产业。”谁能想到十几年前还是贫穷落后的小渔村,十几年后会因为海港的建成,发展成了现在村民个个都是千万富翁,村里共有的产业每年光是分红就不下百万的规模。
    “哟,小孙来了啊!”看见孙文宏三人进来,站在前台的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扶着老花镜,视线从电脑上面转移到孙文宏脸上,眉毛一挑,笑开了花。
    “是啊,李婶,”孙文宏笑着说道,“上次给您带过来的按摩脚盆用着还好吗?”
    李婶笑的更开心了,“那玩意儿还真不错,我这用了快一个月了,最近风湿病犯的次数还真是少了呢。”
    听李婶这么一说,孙文宏当即说道:“好用就好,您也真是的,家里又不是没钱,何必还在这宾馆里做前台,辛苦不说,您这风湿腿哪里受得住。”
    一听孙文宏这么一说,李婶顿时就不客气了,故意板着脸说道:“去去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闲不住,哪能整天的待在家里。”
    听李婶这么一说,孙文宏顿时讨好着说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成成成,不说了不说了,李婶,给我开三间客房。”
    “行。”李婶抬眼看了看孙文宏,目光一转,落到了江一执身上,江一执抬起头,冲着她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李婶随即移开眼,问道:“你这又是来查案的?”
    孙文宏随口说道,“可不是,这上头下了死命令,我也是没办法。”
    说着,从李婶手里接过房卡,“得了,我们先上去了,李婶再见。”
    前台的旁边就是电梯,三人走了进去,孙文宏摁了楼层,眼见着电梯门缓缓合上,江一执看着前台一手握着鼠标,一手拿着笔写写画画的李婶,若有所思。
    这人身上的功德金光可是比杨建国、田文都这些人的还要浓郁。
    他突然开口说道:“我看你和那位李婶挺亲近的?”
    孙文宏先是一愣,随即正色说道:“可不是,李婶对我们来说,那就是重生父母,恩重如山。”
    “李婶也是个命不好的,磕磕绊绊的过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时来运转,靠着家里的两亩多地入股了渔村名下的集体产业。这十几年下来,按理来说起码也该有了千万身家,可她偏偏是个心善的,每年村里的分红,她除了留下一小部分自用之外,剩下来的都捐了出去资助贫困学生读书,我就是其中一个。”
    说到这里,孙文宏长叹一声,“只可惜,老天爷不长眼,这么好的一个人,偏偏名下无儿无女,她又是个固执的,怎么也不愿意再找个人照顾她,一个人就这么孤零零的过着。加上她又是住在海边,腿脚不好,风湿病老是犯,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江一执微微颔首。
    正说着话,电梯到了,入耳的就是一个刺耳的男声。
    “……你想要离婚?行,离就离,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宋雪和宋雨,我一个都不要……”
    江一执等人出了电梯,一拐角,就看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拿着手机,一脸轻蔑的说着。
    他的手机开着外放,里面传来一个歇斯底里的女声:“宋泉,你tm还是不是个男人,小雪和小雨可是你的亲生孩子。”
    “那又怎么样?”宋泉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陈海生那边已经放下话来了,只要爸妈愿意把房子给我姐,他愿意让陈晓明跟着我爸姓。”
    事情得从半个月之前说起,宋泉家里的一套老房子拆迁,二十年前花了六万块买的二百三十来平的小平房,现在可以在衡市三环内换上一套三百平的独栋小别墅。
    消息一下来,宋泉就起了心思。
    他和现任妻子柳河属于典型的门不当户不对的那种。柳河家境优渥,父母都是公务员,虽然官职不高,但胜在安稳,名头好听。相反,相比于柳家,宋家早些年下海经商倒是挣了些钱,要不然也不可能一口气拿出六万块钱买房子。只可惜社会发展的太迅速,宋家经商的那点小精明渐渐的就跟不上了,这么多年下来,勉强也就是在市区三环内买了一套九十来平的两居室。
    宋泉和柳河的结合,宋泉的父母并不赞同,柳河大手大脚习惯了,加上柳河在柳父的安排下,成功考上了公务员,狠狠的压了朝九晚五给人打工的宋泉一头,宋父宋母对柳河更加不喜。
    更别说,柳河头胎生了个女儿,去年好不容易二胎开放了,柳河在宋父宋母的催促下,又怀了孕,没成想又是个女孩。宋泉是宋家的独生子,在宋父宋母的眼底,宋家这就是绝后了。
    宋泉心底也过不了这道坎。
    宋泉有一个姐姐,嫁的丈夫就是陈海生,两人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陈晓明。
    拆迁的消息一传出来,陈海生比宋泉还热络,他们夫妻俩也是摸透了宋父的心思,直接放了话,只要宋父愿意把拆迁的房子过给宋泉他姐,可以让儿子陈晓明改姓宋,直接过继给宋泉也不是不行。
    说白了,就是拿儿子换房子呗。
    想到这里,宋泉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偏偏宋父还真就动了心。
    为什么?因为柳河是公务员,怎么也不可能再生个三胎,即便能生,万一又是个女孩怎么办?现在有个现成的孙子放在眼前,虽然是女人生的,但身上不也流着宋家的血吗?
    宋父一动心,宋泉就急了,原本以为自己是宋家的独子,那独栋小别墅迟早会是他的,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可把他恶心的。
    好在宋母还是偏袒儿子的,眼珠子一转,就给宋泉出了个好主意,那就是让宋泉和柳河离婚,然后再找个能生儿子的。反正那别墅现在还在建,等建成了那也是半年之后了,那个时候,宋泉再婚,就算孩子还生不出来,但是努力一把,让对方怀上孕总可以吧。
    只要肚子里有了孩子,宋父难道还真能把房子给一个出嫁女?
    这么一想,宋泉心里顿时有了决断,可不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宋泉继续说道:“我告诉你,那套房子可是至少价值四百万,我能让它白白的落到陈海生手里吗?没门!所以只能委屈你了,正好,我也不想白白养着两个赔钱货,你要是不答应,那就别怪我不顾及以往的情分,你总不希望我去你办公室里去闹吧,你好好想想吧!”
    “宋泉……嘟嘟……”
    宋泉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他心里乐滋滋的,眼下忽然被派到这个听说有点邪门的地方工作也不是那么担心了。
    没成想一抬头就看到江一执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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