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沈岑风痛定思痛,觉得沈朝前几次考不中都是家里关注太过的缘故,每回考试都是呼奴唤婢的簇拥着,反而让他压力太大,这回干脆自己清清静静一个人去,没准能考的更好些。
    沈晚照囧,她爹这是魔怔了吧,哪里冒出来的奇葩念头?
    她囧完又敛衽认真谢过太子:“这回多亏太子仗义帮忙了。“
    太子其实对她的印象一直不大好,现在也没改过来,只是前有皇后的叮嘱,再加上他最近看沈朝很是顺眼,所以面上也对沈晚照马马虎虎:“夫人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再说沈朝曾经也帮过我。”
    由于不管是温重光还是帝师,甚至是皇上,见到太子的第一句话都是‘你堂外作业写完了吗?’或者是‘殿下课业有没有进益啊?’,导致沈晚照看见他也顺嘴道:“不知道殿下的课业是否完成?要是为了愚兄耽误殿下课业,那真是天大的罪过了?”
    她问的可比上面几位委婉多了。
    太子听见‘作业’俩字就崩溃道:“我写完了啊!”一想不对:“我最近没作业啊!!”父皇最近特批他出来办事,帝师都没给他留作业。
    沈晚照讪笑着用茶碗挡住脸,她就是随口问一问吗,辣么凶干嘛。
    太子瞧沈晚照越发不顺眼,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沈晚照只得转向沈朝道:“你既然考完了怎么不回去?到我家里来干什么?”
    太子在心里默默吐槽,我家里?这明明是爱豆家,你说的倒是挺顺嘴。
    沈朝苦着脸道:“要是爹知道我险些迟了肯定得打死我,还是先在你这里避避风头,等他老人家气消了我再回去吧。”
    至于太子,不用说,肯定是跟过来想见见他家爱豆的。
    沈家向来是女儿教养儿子散养的教育方针,沈晚照看他一脸苦相,不由得心下戚戚,盘算着温重光也快回来了,于是吩咐厨下备饭。
    果然没等多久温重光就回了家,见着小舅子微微一笑,转向太子面上就淡淡的了,沉吟道:“殿下怎么在此?帝师留给你的堂外作业写完了吗?”
    太子:“……”
    你们两口子说好的吧!!
    他在心里忧伤了会儿,半晌才木木地开口道:“最近父皇派孤出来办事,帝师没给孤布置作业。”
    温重光笑了笑:“原来如此。”
    太子和沈朝都来蹭饭,沈晚照特意吩咐厨下多准备了几样好菜,她在人前总得装一装贤惠,象征性地帮温重光布了筷子菜,给他盛了碗菌汤,没想到这一盛就坏事了。
    右胳膊一截广袖滑落,露出雪白的手臂内侧隐约的青紫痕迹,她自己还没瞧着,沈朝却已经眼尖瞧见了,面色一沉,脸登时就撂了下来,啪地一声将筷子往桌上一拍!
    “我妹妹这是怎么了!”
    瞧那样子要不是他和温重光之间隔了张如意桌,他现在已经冲上去揪住温重光领子了。
    沈晚照心说你吃着吃着怎么还吃翻脸了,等反应过来才在心里骂了一声卧槽,忙不迭地把袖子放下来:“你坐下好好吃饭!”
    沈朝不理她,只拿眼冷冷地看着温重光,面色冷峻:“你动手打她了?她胳膊上的伤哪里来的?!”
    沈晚照:“……”
    她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些深入浅出的画面,面皮登时火辣辣的,现在要是有个地缝让她钻一钻就好了。
    温重光也被他的突然翻脸搞得怔忪一瞬,听他问完才反应过来,也浮想出了些旖旎的画面。不过饶是他平生解答难题无数,也被小舅子的问题问住了。
    太子本来在一边蹭爱豆家的饭蹭的正开心,没留神来了这么一出,左右看了看,还是打圆场道:“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呢,你先坐下来听首辅和夫人说话。”
    沈晚照被太子这一句说的终于回神,要是平时她指定扔下一句‘你管我!’然后甩袖走人,但今儿个这情形要是不解释清楚沈朝没准真能把温重光胖揍一顿。
    她只得硬着头皮道:“我这是……蚊虫叮咬的,不小心上手挠了几下就变成这样了……”
    沈朝显是不信,沉声道:“这都入秋了,哪有蚊子?”
    沈晚照黔驴技穷,温重光只得接口道:“她近来常去书院当差,山上蚊虫多……”
    别看沈朝考试的时候经常拉稀,这时候逻辑清晰的不得了,冷哼道:“她原来也在书院上学,怎么就不见有蚊虫来咬?什么蚊虫能把她咬成这样?”
    温重光:“……”
    一只又大又俊俏的公蚊子……沈晚照脑补了一下,忙把发散思维收回来,气冲冲地啪把筷子一搁:“我说了没事儿就是没事儿,伤在我胳膊还是你胳膊?你知道还是我知道?!好好地吃个饭你非得闹这些不痛快!”
    沈朝听她说的也有理,要是她真被温重光打了也没有帮他瞒着的道理,于是勉勉强强地坐下,只是吃饭的时候对他虎视眈眈。
    这一顿饭吃的着实心累,幸好快吃完的时候侯府就遣人来问了,沈晚照终于把沈十万个为什么朝送走,又气不过在温重光身上捏了一把:“我都说了让你轻些轻些了,你瞧瞧你,被人瞧见了你尴尬不尴尬!”
    他无奈按了按额角:“幸好是舅兄瞧见的。”
    沈晚照啐:“哪里幸好了?”
    太子见沈朝走了也没好意思厚着脸皮硬赖,沈朝左思右想不放心,不由得把心里话喃喃出来:“到底是怎么伤着的?”
    太子想了想,又四下瞧了瞧,悄声道:“孤记得上回见首辅身上也有差不多的青紫伤痕,不过是在脖颈处。”
    沈朝微怔:“殿下的意思是……两人打架了?”
    两个真童子鸡假福尔摩斯对视一眼,太子觉得这个想法很有道理,点头叹道:“首辅不过一介读书人,夫人却是从小习武的,要是将首辅打出个好歹来该如何是好?”
    沈朝瞧见太子的面上没直说,心里暗暗反驳,首辅可是男人,他妹还是娇养出来的千金明珠呢,真打起来不还是他妹吃亏?
    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出了府,侯府的管事正在门口等着,沈岑风听说他考试差点迟到还躲到妹妹妹夫家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高举藤条正要好好地请他吃顿藤条炒肉,沈朝大声道:“爹,我觉着首辅好像动手打咱家阿晚了!”
    沈岑风高举藤条的手一顿,他虽然不大喜欢温重光,但想到两人前些日子亲亲密密的样子对沈朝的话就不信,冷笑道:“别是你为了逃避家法瞎编出来的吧?”
    沈朝忙把方才的事儿说了遍,就见沈岑风和玉瑶郡主僵在当场了。
    沈岑风也顾不得再收拾他,直接把这混蛋撵了出去,头大道:“咱们是不是把阿早管的太严了。”
    他像沈朝这么大的时候,虽然身边没有妾室丫鬟,但春宫还是偷摸看了几本的。
    玉瑶郡主也是嘴角抽搐:“我看是时候给他寻个娘子了。”
    ……
    就在沈岑风两口子为沈朝的x教育问题而烦恼的时候,几个得用的锦衣卫已经悄悄潜入了平县,这帮人旁的本事没有,搅风搅雨的能耐却是一流的。
    傻白毒的任县令收到兄长来信已经是六神无主,只见信纸上的最后一句是兄长让他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早已慌了神,也没再多想,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始末写了上去,末了又跟兄长说自己已经决心除掉那便宜老丈人。
    ——这封信自然落到锦衣卫的手里,这回来行动的是秦同知的一个心腹手下,他拿到信左右瞧了瞧,嗤笑一声道:“早知道是这般蠢货,也不用老子亲自动手了,就是派个下属来也能让他身败名裂。”
    他拿着信悄悄潜入那位大儒家里,所谓的大儒正搂着爱妾勤奋研习周公之礼,见到好几个彪形大汉突然闯入吓得六神无主,想要通知便宜女婿,刀却被驾到了脖子上。
    “想活命就老实点!”
    大儒吓得没了大儒样,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叫饶:“壮士要什么都行,只求别害我性命,那边是田产地契,壮士尽管拿去。”
    锦衣卫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听他杀猪似的嚎叫几声,他用刀尖拍了拍他的脸:“我可不是来害你的,是来给你指一条明路的。”
    他一怔,锦衣卫就把信纸展开在他眼前,优哉游哉道:“仔细瞧瞧你那好女婿干的好事儿。”
    他忙仔细把信纸接过来通读几遍,上面的任县令不光想要把罪责全都推到自己头上,竟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过,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他捧着信纸的手都有些发颤了,哑着嗓子道:“求壮士给一条生路。”
    锦衣卫笑了笑:“他想要把罪责全推给你,你不会先下手为强?只要你帮了忙,就是有些错处,到了刑部那边也可以酌情减轻,坐几年牢也比丢了性命要好吧?”
    他心乱如麻,慌慌张张地思量一时,抬头道:“但凭您吩咐。”
    锦衣卫笑呵呵地道:“听说你有个好女儿嫁给了任知县?这福气不错啊。”
    任县令自以为心头大事儿解决,又开始出门应酬打点,有一天晚上喝的醉醺醺回来,娇妻手里捧着醒酒汤款款走过来,他心说岳父虽然是个倒霉催的,但这老婆确实不错,心里也没再多想,捧着醒酒汤咕嘟咕嘟喝了下去,然后就睡的人事不知了。
    大儒女儿心里砰砰乱跳,又推了几把,轻轻唤了几声,确定他真的睡的不省人事之后,这才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不光是那日派遣人捉拿沈家人的加了大印的公文,更有这些年行贿受贿的账目,还有兄弟几个往来的书信和账目。
    温重光做事儿素来如此,要么就不做,要做了就干脆斩草除根,不给人翻盘的机会。
    等她匆匆忙忙找完,戴起帷帽出了县衙,把东西交到自己亲爹手里,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她和她爹就被打晕了放到车上。
    锦衣卫悠悠道:“办事利落点,去京城之前别让这两人死了。”
    他们拿到人证物证之后就快马加急回了京城,将东西呈到刑部和北镇抚司一看,真正是铁证如山,想辩驳都无处辩驳,且竟敢为了一己私欲,屠戮了无辜的良民一家,简直是丧心病狂,一传出去便轰动京城,就连圣上都惊动了。
    皇上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所以底下官员的人情往来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可这事儿真是实打实触及到他的底线了!
    如此戕害百姓,到底有没有把纲常律法放在眼里,今儿个敢光天化日之下杀害无辜良民,明日是不是就敢勾连异族,起兵造反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皇上当即命锦衣卫下令彻查此事,连带着任家几个正在做官的族兄都被逮进了北镇抚司的大牢。
    秦同知还特意去问了温重光如何处置,他手里捧着公文,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笑道:“纵然任家其他几人没参合进这事儿里,但圣上已然厌弃了任家,咱们做臣子的,更得体恤上意才是。”
    要只是整垮任县令和那禽兽老师根本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只是他做事信奉不留后患的原则,说的远些,沈家堂太爷一房就剩下母女三人,要是留了后患反要害了她们三人。
    还有任家那些族亲,哪怕是没参合进这件事儿里的,但能教出任县令这等人的家族,他就不信族中其他子弟手上没几桩人命官司。
    秦同知恍然,后来任家几个没参合进这事儿的族兄虽然被放了出来,但要么伤了面相,要么断了胳膊残了腿,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入仕了。
    至于参合进去的任到山之流,直接被革职流放,一辈子就在蛮荒之地放羊吧。
    首恶任县令和那劳什子大儒自然更不会放过,两人俱都在北镇抚司受了大刑,什么剪舌断腿挖眼,出来的时候如地狱恶鬼一般,如今只求一死,听到要砍头,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扬着脖子就等挨一刀。
    行刑的那天沈晚照特地带了张氏母女三人去瞧,沈乔静静地看着两人人头落地,一腔子血喷洒出来,淡淡道:“这么死了便宜他们了。”
    沈晚照还是第一次看见砍头之刑,心里竟然没觉得有多别扭,暗叹一声自己竟然是个变态,听完沈乔的话笑道:“不便宜不便宜,北镇抚司的刑罚除了凌迟他们没有经受,其他的都受了个遍,说是把人间地狱走了一遭也不为过。”
    母女三人沉默半晌,齐齐向沈晚照福身道谢,她忙把三人搀扶起来:“何必说这些外道话,堂叔堂兄他们是你的血亲,难道不是我们的?看见他们被人陷害冤死,我们是断断不能空看着的。”
    她说完又笑道:“既然大仇得报,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再别想过去的事儿了。”
    张氏眼眶湿润,用绢子按着眼睛点了点头。
    沈晚照白天看人砍头杀人没什么心理负担,到了晚上居然梦魇起来,半夜腾的惊坐起,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半晌才道:“吓死我了。”
    睡在他身边的温重光眼神惺忪,神情慵懒,起来拍着她的背安抚:“你怎么了?可是魇着了?”
    沈晚照眨了眨泛红的眼,扑在他怀里搂紧他的细腰:“白天看刽子手杀人还没觉得有什么,哪里想到晚上就做起噩梦来了,我不会是被什么邪门东西缠上了吧。”
    他倾身给她倒了杯水,抚着她的脊背安抚:“哪有的事,就算有什么邪门东西也是该来找我。”
    他顿了下又道:“都说了让你别去,你非要过去。”
    沈晚照懒洋洋的趴在他怀里,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我这不是没见过砍头想见见吗?”
    他无奈道:“凌迟你也没见过,就是把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难道你也要见一见?”
    沈晚照给他说的恶心的:“你还说,故意不让我好好睡吧!”
    他忽然来了精神,一手顺着她衣领探了进去,轻轻舔弄精巧锁骨:“既然睡不着,不如寻些事来做?”
    沈晚照:“……”
    等帮堂太爷家报了仇,沈家的喜事也来了——沈明喜和秦同知大婚,本来是该大半个月前就举行的,但由于他要张罗处理任家案子,怕冲撞了吉日才不得不把婚期推后的另选吉日的。
    家里有喜事自然是要热热闹闹的,沈晚照一早就溜到沈明喜房里恭喜她:“恭喜堂姐新婚大吉,以后要和堂姐夫万事顺利,携手白头啊。”
    她才说完就自打自脸,新婚头一件事儿就不顺利起来,沈明喜发质相当粗硬,平常就随意挽个男子发髻就对付过去了,今天却是不行的,梳头娘子帮她盘了好久都盘不起来,最后实在是急了,两下一合计,干脆给沈明喜带了个假髻。
    沈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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