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要不我们把婉儿接回京城吧。那靖南王老王妃是什么样的人,您又不是不清楚。淑贵妃既然递出了橄榄枝,怕是靖南王府迟早会出事的。”
    许大老爷也是十分为难呢,就在今个儿早上,圣上下旨贬黜三殿下往乾州去。他原也没多想,可昨个儿和二弟吃茶,听二弟分析了乾州的地理位置,他不由不琢磨起圣上的心思来。
    圣上难道真的是故意为之?给李氏家族留条退路?
    许晟阳却没对他多言,可他就是再糊涂也知道,许家早已和镇北王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越不允许他们长房有什么小心思。
    其实他哪敢啊,这些年,他知道自己不如二弟,许家能有今日,也全靠二弟老谋深算。
    可这节骨眼儿上,把婉儿接回来,婉儿愿不愿意还另说,靖南王府肯放人吗?
    说不好听点,若靖南王府真的和淑贵妃暗中结盟,婉儿只怕已经成了靖南王手中的人质了。
    “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若拿不定主意,要不我找二弟去问问?”
    许晟平瞪她一眼:“糊涂!婉儿已经是出嫁女,这种时候,你拿什么理由让她回来?和世子爷和离?你疯了不成?这个时候去找二弟,二弟能帮的了你什么,他虽是内阁首辅,可这事儿上也插不上手。”
    被许晟平这么一吼,顾氏忍不住就红了眼眶,哽咽出声:“那还能怎么办?婉儿受的那些苦,老爷又不是不知道。镇北王打的什么主意,等到有一日靖南王和镇北王对上,那婉儿,可还有活路?”
    许晟平揉了揉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暗暗叹息一声,沉声道:“若真有那一日,那便是她的命。”
    顾氏不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老爷,婉儿可是你的亲女儿,您怎么能说这么残忍的话呢?”
    “不行,我去找姝儿,她一定有法子的。”
    说完,不等许晟平开口,就急急往栖鸾院去了。
    许姝想过顾氏迟早会得知靖南王府那边的动静,却没想到,会如此快。
    她重活一世,确实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可大姐姐,淑贵妃暗中和靖南王府结盟,她确实也替大姐姐忧心。
    这会儿她才认识到,其实重生不是万能的。有些事情,有些人的结局,或许真的不可能圆满。
    “大伯母的意思,难不成是想让大姐姐和世子爷和离?可这婚事可是圣上亲自指的,若不是如此,那靖南王老王妃何以这些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休了大姐姐,却暗地里动手脚。”
    许姝一句话就切中了要点,顾氏怔怔的没说话,她方才只一门心思的想着靖南王府会不会放人,却忘记了,这桩婚事,非同寻常。
    想到这个,她突的就低泣出声。
    许姝亲自给她斟满茶,宽慰她道:“大伯母,我知道你现在很担心。可这事儿却是只能静观其变。好在,大姐姐背后有我们许家,我和王爷不日也要大婚了,靖南王府纵是这个时候生了什么别的心思,也不可能为难大姐姐的。只要他们心中有忌惮,大姐姐就是安全的。”
    顾氏忍不住叹气:“那就真的没法子了吗?”
    许姝点点头,语重心长道:“大伯母,大姐姐可是名正言顺的靖南王世子妃,无诏如何能私自入京。那可是大罪。到时候,不说牵不牵连许家,靖南王府那边,肯定是要和我们讨个说法的。”
    是啊,藩王无诏不能入京,顾氏这会儿才算真的知道这事儿的棘手之处了。
    她突的紧紧攥着许姝的手,哽咽道:“姝儿,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伯母也不求你别的了,只求你,若真有那一日,你婉姐姐成为了靖南王手中的人质,你可一定得想法子救救她。你不知道,你婉姐姐信里说,她又有身孕了,这次许真的能保住。这之前啊,我总盼着她能给靖南王府诞下个哥儿,可这会儿,我又忧心得很。若有一日靖南王府满门获罪,这不是更让你大姐姐为难吗?那孩子,也是命苦。”
    许姝想了想,“大伯母您放心吧,若真有那一日,能帮大姐姐的,我一定会帮的。”
    见许姝如此说,顾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其实今个儿这么唐突的来,已经是失了规矩的。她也不好多呆,又寒暄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三殿下前往乾州的旨意一下,确实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和淑贵妃的失落不同,容妃的精气神从未这么好过。
    儿子还年轻,她不奢求儿子能坐上那位子,只求圣上能善待儿子一些。
    看着因为圈禁消瘦了许多的大皇子,容妃紧紧攥着他的手,哽咽道:“你呀,再不许那么鲁莽了。这次,若不是圣上怕落得个不好的名声,也不会轻易放你出来。你往户部去历练,凡事多听听户部尚书的意见,可千万别再捅娄子了。”
    大皇子的心思却压根不在这上面,他相信,不到最后,谁输输赢,谁都说不准。眼下,他想做的是,能有一个得力的岳家。这些年,他出身卑微,先王妃也是出身小门小户。
    自己能顺利出来,又在户部谋了职位,他私心觉得这定和恭亲王府脱不开干系。想想,应该是他差人往恭亲王府传话,恭亲王才出手相帮的吧。
    若能趁势娶恭亲王那位外孙女做继妃,岂不就……
    也不算大皇子异想天开,实在是,那恭亲王外孙女这次能避开危险,都是因为他暗中相帮。若不是这样,她便是黄氏的结局。
    就凭这个,她心底应该多少会对他有些仰慕之意吧。
    一旁,容妃却是直接吓的脸色都白了。
    她气急的捶了儿子一拳,颤颤道:“你疯了不成?这些年,我战战兢兢,生怕讨了圣上的厌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打什么主意,你以为圣上是傻子?别到时候,非但没能顺心,反倒惹了圣上的猜忌。”
    容妃的忧心不无道理,这儿子好不容易才脱险,她万万不想过那胆战心惊的日子了。
    大皇子看她一眼,沉声道:“母妃,这事儿不需要您出手,儿子自有法子的。”
    容妃不明所以,可看儿子的神色,也知道自己即便是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的。
    她沉沉叹息一声:“罢了,你素来都是有主意的。只是,万事完全第一。千万别落到三皇子那样的境地。”
    提及三殿下,大皇子嘲讽的勾勾唇角:“母妃,自三弟出事,翊坤宫那位可有些日子闭宫不出了。日后啊,看他还怎么在您面前趾高气昂的。”
    容妃拍拍他的手:“这话你可不能再外面乱说。淑贵妃到底得你父皇多年恩宠,许眼下这只是一时的。若什么时候,圣上生了恻隐之心,你可就麻烦了。”
    大皇子冷哼一声:“不会的,母妃,不会有那一日的。”
    ☆、第128章 傀儡
    自个儿儿子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容妃虽觉得有些不妥, 可如今三皇子前往乾州, 废太子又在禁宫, 圣上膝下这么几个皇子, 唯有大皇子如今在户部历练,算是有些出息了。
    她这辈子就输在出身卑贱上, 连带着, 大皇子自小到大也没脸的很。如今,大皇子好不容易得到圣上的青睐,这个时候,若是能巴上恭亲王府,确实是有很大助益的。
    可这事儿,她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老恭亲王那位外孙女,她也曾远远瞅过几面, 只是,这事远没有那么简单,圣上那里,太后娘娘那里, 尤其是淑贵妃,这个时候岂能容许大皇子这般得意。
    夏嬷嬷见自家娘娘眉头紧蹙,斟酌了下, 出声劝慰道:“娘娘,这若说起出身,奴婢说句僭越的话, 太后娘娘当年也不过是个宫女子。您又何须一直这么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眼下,大皇子得圣上器重,这个时候若是不好好把握住机会,怕是大皇子这辈子再无这样的好机会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容妃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大皇子得圣上器重,可她这当母妃的,在六宫中,一直默默无闻惯了。让她这个时候去替大皇子说亲,圣上那边,她该如何开口。自打她生下大皇子,圣上可从未再来过她这里。
    夏嬷嬷也自打自家主子的为难,思询几秒,缓声道:“娘娘,您何不去探探太后娘娘的口风。三皇子前往乾州,淑贵妃再无往日的尊贵和显赫了,这六宫妃嫔还不是唯太后娘娘马首是瞻。好在您熬出来了,这些年,您得太后娘娘庇佑,这情分,可是旁人比不得的。”
    容妃自然知道眼下后宫的局势,可她也不蠢。太后支持皇长孙上位,这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她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惊胆战的很。她私心是想着,日后还是别什么事儿都叨扰太后娘娘,否则,难免有一日招了祸患,自个儿还后知后觉。
    可恭亲王家那位外孙女,看儿子那劲儿,怕是不肯轻易放弃的。如今他在户部历练,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有这样的打量,想借这位恭亲王外孙女,辗转和恭亲王府沾上关系,她这当母妃的,当然也知道他的考量。
    他一个皇子,岂能抛头露面,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就是有再大的野心,也不敢出头的。唯一能靠得上的,也唯有她这个母妃了。
    既如此,她虽对太后娘娘心生忌惮,可也不能不往慈宁宫去一趟了。
    慈宁宫
    三皇子往乾州去,淑贵妃再没有往日的荣宠,郑太后原本该得意的,可她却怎么都得意不起来。
    她不是无知妇人,这些年,虽说后宫从不干政,也因为和成元帝的嫌隙,她从未插手朝政。可这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一点儿蛛丝马迹都看不出来。
    乾州,眼下人人都说三皇子遭了贬黜,怕是日后再无回京之日。可知子莫若母,为何儿子偏偏就选了这个地方呢?
    看着虽说不起眼,可想到西南靖南王的属地,这难道真是个巧合?
    这些年,靖南王府倒也算安分。本朝几个异姓王,若说真正让朝廷忌惮的,唯有西北那位镇北王。可人心是最不可考量的,她隐隐觉得,儿子把三皇子贬到乾州,其实是暗中防着她。
    靖南王府这些年,瞧着是安分,可不可否认,他占据整个西南。若儿子是防着她有一日垂帘听政,特意给李氏家族留下最后一条后路,这也未尝就是她多心了。
    她不由的叹息一声:“他到底还是防着哀家啊。”
    一旁,桂嬷嬷不轻不重的替她捶着肩膀,缓声道:“主子,咱这位圣上,这一招确实挺让人难以捉摸的。若真如您所说,是故意提防您,这可怎么办啊?”
    其实桂嬷嬷也怕啊,这扶持皇长孙上位,日后垂帘听政,听着是好听,可如何服众,如何收拢各世家大族,诸位朝臣。
    别说郑国公府早已今非昔比,就说太后娘娘,这些年和圣上不和,手头根本没几个能用之人。若要垂帘听政,最重要的可是手中有重兵。
    若没这些,谁能对你心存忌惮,谁还听你的。
    “主子,这冯振这次肯站到您身边,怕也是觉得皇长孙年纪尚小,更适合做傀儡。可不管怎样,这天下,岂能让一个阉党拿捏在手中。您不能不防啊。”
    “到时候,这李家的天下,还能真正被您把控?”
    闻言,郑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轻声道:“那你说,哀家该如何才能不这么被动?”
    桂嬷嬷犹豫几秒,喃喃道:“奴婢不敢说。”
    郑太后瞪她一眼,“你侍奉哀家多年,放心,哀家知道你没有私心。哀家也不是听不得真话的人,何况如今哀家确实手中没有东西能服众。这个是若不准备起来,到时候,怕是悔之晚矣,只能受制于人。”
    “这些年,皇帝对哀家心存芥蒂,哀家这慈宁宫,虽看着尊贵,可谁又真的把哀家放在眼里。哀家再不能如此了,哀家要做的是这天下第一人,而不是一个傀儡。”
    郑太后话已至此,桂嬷嬷咬了咬牙,沉声道:“主子,圣上把三殿下贬黜到乾州,若真如您所忧心的那般,老谋深算,唯一能和靖南王府较量的,唯有镇北王了。”
    郑太后闻言,目光沉沉,有些忧心道:“你所说,哀家又何尝没想过。只是,哀家怕养虎为患。这些年,皇帝这般忌惮镇北王,就怕他狼子野心,想推翻李氏江山,坐拥天下。哀家是真的怕啊。”
    “主子,您也看过不少史书,那镇北王还真敢篡位了?您收服他只是权宜之计,可日后若能瞅着机会,暗中除掉她,西北那边,您大可以安排您信得过的人。不是吗?如此一来,这天下谁敢不服您。”
    “再说了,镇北王虽说功高震主,可他手下那些人,谁真的能一点儿异心都没有。只是现在还不到合适的时机,若有您暗中谋划,不怕收拢不了人心。”
    郑太后知道,桂嬷嬷所言,确实在理。可镇北王那性子,如何能心甘情愿为她所用?
    “主子,傅家人入京已经多日了,没错,您和镇北王之前并未有什么交集。可您何不试试从傅姜氏入手?奴婢早已打听过了,傅家那位大爷,可是王爷的同胞兄弟,前些年死了媳妇,至今可都未续弦呢。”
    郑太后瞥她一眼:“傅姜氏?你是说让哀家抬举她?”
    要知道,每逢初一十五,内外命妇入宫往慈宁宫请安,郑太后从未刻意抬举过谁的。
    傅姜氏和这些人比起来,算什么东西,在傅家身份尴尬,她如此屈尊抬举她,这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桂嬷嬷笑笑:“主子,奴婢也说了,这是权宜之计。傅家那位大爷虽说和镇北王是同胞兄弟,可这些年,一个名震天下,一个却一直在乡下,默默无闻,这心里难免没点儿计较。您若能利用这个,从中作梗,日后不怕拿捏不住这傅家人。”
    却说这边,圣上已下令,三日之后,便是三皇子离京之日。
    高高在上的皇子,如今只是一介平民,哦,不,还是戴罪之身。再没往日的显赫了。
    身为三皇子妃的殷锦娴,虽早已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酸了鼻子。
    戴罪之身,又是被贬黜的皇子,平日里吃穿用度,再不能由着自个儿了。原她还想着带着往日太后娘娘赏下的宝贝,到时候许还有些用处。可谁知,这些都是内造的,这个时候,她如何还配拿着这些。
    “姨娘,圣上怎的如此狠心?”
    说着,她扑倒在郑氏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郑姨娘拍拍她的后背,宽慰道:“好了,再不许小孩子气了。姨娘就在京城等着你回来。总有这么一日的。”
    “圣上如今不过是在气头上,你且提醒三殿下,莫不可真的和圣上置气。虽说被废黜了,可每日的请安折子,还得照常送到京城来。否则,圣上怕是真的会忘记三皇子,觉得三皇子狂妄自大,更怕的是,觉得三皇子对他心生怨怼。”
    殷锦娴眼圈红红:“写了请安折子又如何?宫里惯是些迎高踩低之人,淑贵妃也不复往日的尊贵,大皇子如今又是得意之时,怎么肯让这些折子送到圣上面前去。”
    这些,郑姨娘自然也是想到的,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缓缓道:“姨娘会经常往慈宁宫去给姑母请安的。有姑母在,应该会帮帮你的。”
    殷锦娴一把推开她的手,一脸嘲讽道:“姨娘,你怎的到现在了都看不明白?三皇子出事至今,您瞧见姑祖母替三皇子说过一句话没。她可是急着推皇长孙上位呢。你糊涂了不成?她会这个时候帮三皇子?”
    闻言,郑姨娘身子猛地一僵,不可置信道:“你,你的意思莫非是?”
    说着,她再不敢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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