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审时度势,并不上车,只随在车旁,出了胶东王府便向路旁行人高声道:“皇后招胶东王妃入宫,众人速速回避!”
    张长史等人一听,立即就明白了,也带着侍卫们高声喝了起来。京城是首善之地,人口众多,特别是自胶东王府到皇宫,皆是热闹繁华之处,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听到胶东王妃入宫了。
    平日素波出门从不让人喝令路人回避,那样会给别人带来很多麻烦的。现在听着车外乱纷纷的,又夹杂着许多抱怨,她心里倒是很高兴,“薛姐姐果真很聪明,这样就让世人都知道我进了皇宫,皇后就算再不满也得把我安全送出来。”
    第138章 闭不上眼
    胶东王妃大张旗鼓入宫之举先一步传到了皇后耳中。
    皇后原本就在生气, 现在一张脸都变成了铁青色,“江都王妃这个蠢材!明明让她悄悄把胶东王妃带到宫里, 竟弄得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骂过了江都王妃又骂太子妃和河间王妃,“本宫本不愿让她去,可你们两个只要遇了事就知道躲!”
    太子妃低头不语,太子因为冀中和青州之事名声扫地, 现在父皇并没有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却又带着他重新去了青州平叛,自己留在京城自然不能做一点的错事。方才母后气愤之下要将胶东王妃悄悄弄到宫里,谁不知道接着可能会出事?自己毕竟是未来的皇后, 可不能担了责任,坏了名声。
    河间王妃也低下了头, 心里忿忿不平。都是一样的儿子一样的儿媳, 皇后就是偏心太子和太子妃!就说方才之事,皇后要问胶东王妃话,为的还不是太子?可是她却想让自己去把胶东王妃悄悄带进宫里!将来皇上回来查到原因还不是要怪自己?想到皇上出征时宁肯把河间王带走, 也不让他留下监国, 河间王妃心里更满是忿恨, 才不想去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呢!但是河间王妃又恨胶东王妃, 巴不得见到她出事, 是以才唆使江都王妃出马。
    江都王妃的确与江都王是一样的蠢材, 自己不过三言两语挑动,她就立即主动请缨,还大包大揽地保证一定会将胶江王妃抓到母后座前, 完全没有想到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娘家,江都王又不是个靠得住的,将来胶东王妃出了事,父皇一定会将怒火全部发泄到她的身上,废了她王妃之位不算什么,命也未必保得住!
    要知道皇上和皇后不会舍得杀皇子,但皇子妃却不是亲生的!
    皇后瞧着两个儿媳缩着脖子做鹌鹑样哪里想不到她们的心思?愈发生气,自己为的是谁?还不是他们!
    长沙王妃小产了,长沙王府不只是失掉了一个儿女,而是长沙王妃不会再有孕了,时日久了,陆家与赵家的联姻还会像现在一样稳固吗?这可是为自己的儿子扫清了道路!
    现在轮到了胶东王妃——其实皇后最近并没有想动胶东王妃,虽然是静妃的儿媳妇,皇后一直看她不顺眼,但她只是个没落的世家女,根本比不了长沙王妃,两害相权皇后毫不犹豫地将长沙王妃排在了前面,就让胶东王妃再逍遥些时日,特别是胶东王妃还低眉顺眼地应下了太学之事,虽然后来太学的科考一直没能进行,但那都是陆相在捣鬼。
    但是,就是刚刚自己收到了一个秘密消息,有人看到了胶东王府的参军跟在郑安身旁出现在西北!明明郑安一直在宫里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西北?还有胶东王府的小参军,怎么会与郑安在一起?皇后先前并不相信,但她还是立即派人去查,原来自己一直以为老老实实守在含元殿的郑安果然不知什么时候出京了,而胶东王府的冯参军也不见了!
    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皇后完全可以肯定!
    更令皇后吃惊的是胶东王府什么时候然有这样大的本事了?胶东王一个傻子怎么能与郑安勾结上,还把自己府里的参军派到郑安身边?一定是胶东王妃!
    皇后十分悔恨,她差不多将所有心思都放在长沙王府了,毕竟胶东王已经傻了,而青州的药又中断了,就暂且留着他。尽管薛大儒便趁此机会为胶东王创出天大的名声,但只要自己将胶东王痴傻之事宣之于众,胶东王的声望就会如遇到阳光的冰雪一样完全融化,而大家还会笑话薛大人识人不清。
    而且,皇后一向是瞧不起文人的,儒生们又有什么用?邓家可是靠武力发家的,当年父亲在青州杀了不少胡言乱语的儒生们还不是成了太尉,就是眼下,只要派上一队人马,也轻松就能将太学全都灭了!
    可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皇后又明白自己并不能随意灭了太学,灭了胶东王。京城不是当年邓家掌握的青州,时局也不是过去的乱世,如果自己真从邓家调人灭了太学,皇后之位肯定不保。
    所以,儒生们太可恨了!
    当然,更可恨的是胶东王妃,原以为她无家无势,又无才无能,但竟敢起了夺嫡之望!借着胶东王痴傻,竟翻起了风浪!
    等青州平叛后重新拿到□□再将胶东王妃毒死实在太慢了,皇后根本等不及,她要立即将胶东王妃叫来弄清实情,如果胶东王妃果真参与了夺嫡,那今天就是她的死期!后宫之中,毕竟是自己的天下!
    就在皇后向太子妃和河间王妃发火时,胶东王妃被带进了长秋宫。
    为了救胶东王府众人,素波勇敢地走出来跟着江都王妃进了宫,可她心里其实是害怕的——明知山中虎,偏向虎山行,她从来没有那样的勇气,——一切都是无奈之举。
    但是素波进宫并不是以身饲虎,她要救大家,也要自救!因此一迈进长秋宫内她就先跪了下来。在皇后面前,服软是必须的,她曾经屈服过,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素波的神情十分恭顺,但她心里想的却是皇上。
    皇上,不,应该称父皇,他虽然不是顶好的父皇,但毕竟也是胶东王的生身父亲,素波终于深深地意识到他的存在对胶东王府的作用——原来平静的生活里不觉得父皇的作用,但是唯有他离开了才觉得皇上原来是一根定海神针,他在的时候自己就是在皇宫里小小地闹上一回也不要紧,但是他不在了,自己就是一点错也没有,莫名其妙地就被拉到宫里,小心翼翼、噤若寒蝉地等着皇后发威。
    素波跪在地上,皇后不叫她起来她还真就不能起来,这种感觉比上一次还要差,长秋宫与过去一样,宝座上的人也没变,周围的一切都依旧,但是气氛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素波知道如果自己现在敢于挑战皇后的权威,说不定皇后就会大喊一声,“拖出去!”然后自己就被拖打成不成人形。上次的那两个宫女虽然救回了命,但容貌一定彻底毁了。
    皇后是真有实力把自己灭了的,毕竟皇宫是她的地盘,整个宫里都是她的人,然后她随便找个什么借口不成?
    就算皇上回来了查出了真相,但是自己也活不回来了呀!
    自己活不了本来就是最痛心的事情,但是还有更痛心的就是胶东王可怎么办?素波觉得自己哪怕死都闭不上眼睛——因此怎么也要想办法不死!
    皇后冷冷地盯着下面的胶东王妃,她穿着一件织了银线的蓝纱家常衫子,略有些蓬乱的头发用同色的缎带束着,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纹饰,面色雪白雪白的,看起来就像被人刚刚从床上拖起来一般。
    还真是一幅病西施,我见尤怜的模样呢!
    可是皇后并不会可怜胶东王妃,上一次可怜了让她顺利顺利地回家去了,这一次却决不会手软,此时便厉声问:“胶东王府的冯参军去了哪里?”
    原来冯律去青州的事情终于暴露了。但这个问题素波早想到皇后会问的,确切地说还在冯律没离开京城时胶东王府就准备好了说辞,因此她抬起头来想也没想地道:“冯参军回幽州老家办理家事去了。”
    皇后一拍案几,“胶东王妃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宫面前说谎!”
    说起在皇后面前说谎,素波并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她固然害怕,可神情却越发自如,上一次她就用这种天然呆将皇后骗了,“母后只管派人打听一下,冯律老家出了点事,他接了信就回去了,儿媳从来不说谎话的。”
    胶东王妃看起来的确不似会说谎,但皇后并不会轻信,立即又追问:“冯律与谁一起出门的?”
    “冯参军一个人回的幽州。”素波这一次说的可是实话,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胶东王在她睡后派留福去找郑安,然后冯律跟着郑安出了京城。
    “在母后面前你还敢撒谎!”江都王妃大喝一声,“明明姓冯的跟着郑安在一起!”
    “郑安?”素波满奇怪的,“江都王妃是说中常侍郑安吗?”论起来素波虽然见过郑安几次,但真心与他不大熟,而且她并没有注意郑安被皇上留在含元殿。
    “还真看不出弟妹很会装傻呢,”河间王妃轻笑着将一把轻罗小扇掩在面前,“你一直巴结着郑安想让他在皇上面前为胶东王美言,如今倒一推干净了。”
    “巴结郑安?”素波想不到河间王妃竟会如此编排自己,“我为什么要巴结他为胶东王美言,真是不可理喻。”
    凡是打击胶东王妃的江都王妃都会赞同,“对,你就是勾结了郑安,让他带着姓冯的到青州去找皇上为胶东王说好话去了!”
    素波知无法与她们讲道理,且想自保还是要劝动皇后,河间王妃和江都王妃毕竟做不了主,便转头道:“母后,儿媳原本病着,御医说不能起身,今天之所以跟着江都王妃到宫里,却是因为听到一个消息……”
    江都王妃立即打断她的话道:“若不是我一定逼着你进宫,你岂能来?”
    “若不是我主动出来你岂能找到我?而且我可是传了胶东王府的马车自己进宫的!”素波这句话让江都王妃一时无言反驳,如果胶东王妃不出来,果真未必能抓到她,因此就在江都王妃张着嘴说不出话时素波又赶紧道:“最近京里发现了好几具青州兵士的尸体,母后想想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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