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瞳皱起眉头,感觉这样的术已不再属于仙术范畴,好在傲青的动作很快,迅速地从十里香体内,勾出了一团樱红色的光团。
    “成了。”
    傲青笑着起身,将手里的光团迅速朝苏瞳所在的地点一弹。感觉光团迎面而来,苏瞳本是做好了受到冲击的准备,却没有想到在光团近身的刹那,它迅速化为轻柔的烟云,无声无息涌入了自己的丹海。
    “现在你可以用这碗了。”
    苏瞳还没消化自己身体奇异的变化,再一抬头,便看到傲青已将手中的碗状血器丢了出来,她伸手一拦,刚好将其揽入怀里。
    “你做了什么?”苏瞳指捏碗壁,感觉到血器与自己血脉的共鸣,虽然还有些不协调,但能产生微弱的呼应,已经很不可思议。
    “借了她一点根基。”傲青眉飞色舞。“血族修士,若借用九十九洞天的血器,只需要得到十位血翼仵宫的认可,便可以举行纳器仪式。”
    “可外族嘛……想用血器,只有三个法子,一是用邪术强行炼化,可惜这样做的后果无人可以预测,有时会令血器完全失去威力,也有的时候,会炼出逆天的邪宝,凶煞非常,甚至夺走使用者的神智。”
    “第二种嘛,出现的概率极低,可以称之为‘缘分’,曾发生过外族强者引得无血器自动认主的事件,不过这要求血器有灵,可以分辨出外族人身上某种与旧主极为相近的气质。”
    “我用的法子,属于第三种,借血族阎罗的根基,与你结血。这样一来,血器便会被你体内淡淡的王威所迷惑,为你所用。”
    傲青阐述得倒是十分清楚,想必当年如燕手中的血色琵琶,便是用第一种方法炼化,而卞之问手中的仙罗古伞,则是第二种情况,把血器的所有使用方式都亲身体会了个遍,苏瞳觉得自己相当幸运。
    “那她会怎样?”
    收起血器,苏瞳不放心地看了看十里香。
    “不会怎样,不用管她。”将十里香丢在原地,傲青便拉起了苏瞳,准备离开。
    二人回到石滩,带上一直恭候在外的明藏,又回宫殿寻着逐日,才找到幽静一处歇息起来。
    “再去看看被你困着的那青婴吧。”
    在傲青的建议之下,苏瞳祭出了祥厄双炉,带着他一同走到六角祭台上。
    自打苏瞳成功将自己的识海分割又净化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回来查看青婴,可怕的炼器火一直炙烤着它的身体,令惨叫与唾骂声一直回荡在炉腹里。在外听不见,刚打开炉子却差点震聋了苏瞳和傲青的耳朵。
    “啊!哇!呀!”
    “救命啊!我认输了,您怎么还不回来啊?是不是早已把小生忘记到九霄云外了?快回来吧?您不回来怎么能听到小生的忏悔呢?小生万万不该与那该死的旧主……不,呸呸呸,该死的合伙陷害驭灵修士,得罪了您,绝对是小生此生最大的错误!”
    “我受够了!放了我吧,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呀!”
    尖叫声实在是太难听了,苏瞳立即捂上自己的耳朵。本以为自己一来,听到的又是那些唾骂讽刺,没想到这青婴如此没有骨气,这么快便服软了,倒是高看了它。
    “就是这么个东西?”
    傲青诧异于识海攻击,还能滋养出这样灵智的邪祟。好在苏瞳防范得紧,层层精神枷锁捆绑,又用阵力压着,四周还燃起熊熊精神火,可以说是所算无漏。
    一听有人语声起,被烧得快要蜕皮的青婴一愣,叫喊声倒是停了下来,不过很快便化为更气势磅礴的大哭。
    “我服输!有什么快问,小生就要死了!小生一颗黑心,早被姑娘您炼得鲜红鲜红,若您错失了这难得的机会,便再也遇不着如此真诚的人了。”
    “快!那位生得俊俏的郎君,一看你样貌堂堂,玉树临风就知道一定是个好人,快为小生说几句好话,小生三生三世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青婴目光湛湛盯着傲青,知道苏瞳心硬,于是把他当成了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这邪祟的夸赞令傲青相当受用,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扭头看着苏瞳。
    “我觉得吧,这家伙倒真有几分认输的模样,不如……信它一回?”
    “好!”苏瞳点点头,将手一挥,便收走了炙烤着青婴的精神火。
    被烧得缩水一半的青婴多日以来第一次有了喘息的机会,软绵绵地趴在地上,嘤嘤嘤嘤,泪水在六角阵台上蜿蜒成了小河。
    “说吧,你有一次机会,那红阎罗,将驭灵修士们关在什么地方?”苏瞳手掌上还点着一簇火苗,看架势如果青婴再玩花招,她便会毫不犹豫地用火将它直接灭了。
    “我给你星图!”
    害怕再受一次油煎火烤,苏瞳的话还没有说完,青婴便高叫起来,一点眉心,祭出了一团记忆。
    此刻它的精神力量极为微弱,苏瞳倒也不怕自己的识海再次污染,设了几个禁制之后便掐起记忆左右查看。
    出现在她眼前的,的确是一副星图,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之后,她便将图交到了傲青手里。
    “帮我看看,是不是罗生狱?”
    第471:寻踪(一更)
    “不错,的确是罗生狱的星图,这片地方名为虎河,有些凶险,许多地界都没有被探明过,的确是一个隐居的好去处。”傲青的目光不过轻轻扫过星图,便得认出了它所指的方位。
    青婴一愣,换了一种更加认真的目光打量傲青,本以为此人乃是新的驭灵修士,却没有想到他对罗生狱这样熟悉。
    “这位可是……罗生魔修?”它小心翼翼地发问。
    “你所说的旧主居所,就隐藏在虎河西岸的斛珠五星上?”傲青并没有兴趣回答青婴的问题,而是指着星图里标注得最详细的五枚星辰。被傲青手指的星图,因他施力而迅速扩大,无数灿烂的星辰在眼前掠过,画面很快定格在五枚蜜柚颜色,大小相当的星辰前方。
    “对对对,我那混账旧主,乃是罗生九王之一的红阎罗,这斛珠五星上隐藏着一枚血炼之泉,他常年在泉中修炼。”青婴拼命点头,生怕自己又有哪点不够恭敬,得罪了二位老爷。
    这话出口,苏瞳与傲青立即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青婴。
    被二人看得发毛,青婴的表情更加委屈,自己分明已将知道的所有坦陈出来,为什么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却还是那么想要吃人哩?
    “哼!”再也没有分辨真伪的想法,傲青迅速将星图在手中揉成一团,紧紧握住,而后朝苏瞳努了努嘴。
    自然明白傲青的意思,借着十里香的根基,苏瞳慢慢与沉入自己丹海的血器产生了微妙的联系,不过心意一动,一枚碗状血宝便出现在她的掌中。
    看来以火与刑罚是无法降服这邪祟的,还得动用特殊的手段。
    “这器十分有趣,旧主并不是血翼出身,而是一位王城的平民,靠着这碗奇异的功效,他每日都替人寻物,为此赚得不少银子,家人富足。不过因为他个人的局限,并没有在生前令此物大放异彩,就连去世后血器入库,都是被我强行提入九门之后存放的。”
    傲青低声述说着血碗的由来,同时将揉成一团的星图丢到入了碗中。
    “所以一提起寻人,我就想起了这件东西。它的探查范围,原本只有半城之宽,可若被你的精神力加持,绝对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是什么东西?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把我那星图还来!”虽然只听到了只言片语,但一股相当不好的感觉却占据了心头,之前还哭哭啼啼的青婴脖子上立即爆出青筋,伸出爪来用力挣扎,震得身上的枷锁们叮当直响,倒是不知道它还隐藏了这么大的力气。
    苏瞳已闭上了双眼。
    在与血器建立联系之后便知道了它的用法。
    此物可用来寻物,不过与宝珠那种隔着万里能嗅出贵重物品的属性有些不同,只要将某一物件放在碗里,通过对血器施加精神力量,便能驱动它追溯盛放之物早前停留最久的地点。
    傲青掷入碗中的破碎星图,还带有浓郁的青婴气息,所以也算是一件不错的信物,正好用来寻踪。
    苏瞳将自己的精神力缓缓注入血器之中,一股血芒升起,便把星图给罩了起来,苏瞳大口呼吸,感觉到驱动血器肺叶会传来刺痛的感觉,这毕竟不是她的血宝,不过是借着一些十里香的根基来使用,只有这么小的排斥,已经非常不错。
    小碗发出了轻轻的嗡鸣声,像是虫子的振翅,血光徐徐溢出,令空气起弥漫起一股奇异的气息,苏瞳闭上了双眼,眼前开始出现异相。
    好像自己置身在一片磅礴的大雾里,许多细小的尘埃都堆积在眼前,令视线极为模糊。
    精神力在缓缓加持,那些“尘埃”越来越清晰,原来都是星辰的重影,有实有虚,正迅速地在辉光中切换。
    驭灵*发动,对精神异力的刺激增加,无数缥缈的影终在苏瞳脑海里汇聚成轮廓清晰的画面。
    傲青温柔地看着苏瞳,看她身上泛起血族独有的浅色血华,心中不由得一片柔软,虽然是把血器借给了苏瞳,也盼望她能顺利驾驭,但没想到苏瞳适应得如此的快,简直超乎他的想象。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情况越发地诡异,青婴感觉事情正向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绝望尖叫起来。
    傲青冷冷看了它一眼,迅速朝他眉心弹入一滴鲜血。
    血色没入青婴的体内,颜色立即被稀释得看不出来。
    一柱香后,苏瞳蓦然张开了双眼,只见她湖水般清澈的眸底,隐隐有血光泛起,这血光只是一瞬,便隐去了,但她凝望青婴的目光,却锐利如刀。
    “走!”
    带着傲青朝炉外走去,她已知道了青婴被创造的地点,只要寻迹而去,一定能接近失踪的驭灵修士。
    “殿下要离开了么?”明藏望着傲青,表情很是繁杂。
    “不错,我本来就不是回来争位的。”傲青耸耸肩膀,当年没有顾忌过血族,现在想想,自己得罪了那么多对手之后又突然的消失,一定让血翼们深感头痛,既然大家好不容易把自己淡忘了,还是不要再牵扯太多。
    “带我一起走吧。”明藏深吸一口气:“属下虽然力微,但我永远都是殿下最忠心的护卫。”单膝跪地,明藏将自己的头深深埋下。
    自己的一生,大概只有追随牧云秋的那些日子最值得追忆,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期待些什么。
    傲青微微蹙眉。
    若是平时,带走明藏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毕竟自己也需要助力,可是他刚刚拿走了十里香的一半根基,如果现在明藏也离开血族,怕是这里万一再发生些什么,剩下的血翼难以应对。
    换做曾经的自己,绝不会做这些为他人设想的思考,可是站在这片昔日供养过自己的大地,傲青心中却有了一种别样的深沉。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听上去像是二人,其中稍快一点的气息虚浮,稍慢一点的步伐里带着迟疑与忐忑,可是气息却出人意料的强劲。
    “你对我做了什么?”十里香眼中蓄满了泪水,要是没有明藏拦着,几乎要扑到傲青身上。
    在冰冷的地板上醒来,她发现自己竟被无情地遗弃,而最可怕的是自己的丹海接近枯竭,极为疲惫,一时之间竟连自己的血器也祭不出来了。
    “还这么狂妄,没反省够么?”傲青的目光暗了暗,倒觉得自己取了此女的根基也是好事,若只以血息强弱来挑选王者,只怕血族不出百年,便要被没有头脑的小丫头带入毁灭。
    “不得无理。”
    跟在十里香身后的,是一位比明藏看上去年纪还大一些的血族老人,虽然满脸皱纹,但从气度和眉眼的轮廓上依旧看得出他年少时的。
    “嘶!”在看见傲青的刹那,这老人的双眸迅速一缩,而后身体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错,十里香敢于像平辈一样跟傲青说话,无外乎是被他英俊而年轻的脸颊所迷惑,可是再老一辈的血族修士心中,都烙印着啖鬼血渊真实的画面,牧云秋封面那一日,妖红涂天,绝对是血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恐怖魔王。
    看到来人,明藏的表情明显变化。
    这人便是当年与他大战七天七夜的十里阳夏,只可惜在那一战后他本命血器受损,无法再凝成实形,所以被血翼拒绝在门外,再也不复当年天之骄子的威名。
    就算回到十里家,十里阳夏的日子也不好过,毕竟全族都变卖了家产赔给牧云秋,偌大的家业,说崩就崩了个干净。许多十里家的弟子皆隐姓埋名低调渡过余生,就连当年的家主也因为受得打击太大而生了大病,不久一命呜呼。
    所有人都认为,十里家的运数,算是走到头了。可十里阳夏却没有离开,而是在家主死后默默地挑起烂摊子。
    虽然没有了血器,但此人毅力的确非凡,在整顿家风的同时并没有落下半点修行,是以中年以后就算不用血器,也能与一般的血翼强者战个平手。而且他的性情也与年少时截然不同,变得内敛而沉默。王城之中,少有人能与他说上几句。
    十里阳夏的不屈与坚强,重新赢得了世人的敬畏,而且他最值得称道的是,在自己的后辈之中,又一手栽培了十里香这个拥有极强血器的小丫头。
    不过自十里香登位之后,十里阳夏便闭门谢客,不问世事,大有潜心修炼的架势。
    大概是听说了血魔归来一事,他便匆匆赶来。有着十里香的面子,谅王宫血翼护卫们也不敢拦他。
    “他是谁?”傲青表情茫然,见对方如此激动,可自己的记忆里,仿佛寻不到与之重合的人。
    毕恭毕敬站在傲青面前的老者,心瓦凉瓦凉的,原来多年之前自己宿命的巨大转折,在牧云秋的眼里,不过是件记不得的小事。
    “咳咳……”明藏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尴尬地回答:“十里阳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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