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忽听冬儿道:“小姐,您脖子上怎么了?还有这里,这里,怎么都是红的?”
    阿十顺着她指的低头一看,顿时满脸通红,这印记并不陌生,急忙拢了拢衣裳:“想来是什么虫子咬的吧。”
    冬儿:“这屋里我每天都洒扫几遍,被褥都是熏过的,况且这帐子里四角挂的是七少爷给您配的香袋,哪会有虫子?”
    阿十咳嗽了一声:“如今可是春天,万物复苏,说不定,从床底下哪儿的钻出一个两个来也不新鲜。”
    冬儿:“床底下我也扫过了?”
    阿十:“先不说这个,你叫人备水,我要沐浴。”
    冬儿心道这一大早的怎么想起沐浴来了,不过还是出去吩咐。
    阿十把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才脱了衣裳,见自己胸前一撮一撮的红痕,不由双颊滚烫,若不是这些印记,自己真以为昨儿是做梦呢。
    只不过,他是什么时候走的,自己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是回去驿馆了吗,想起驿馆,就不由自主想起那个漂亮的达莱公主,忍不住冒起酸意,他是什么意思?白天去驿馆做北狄的驸马,夜里却又跑到谢府来?
    他昨天跟八哥说的那些自己隐约还记得,他说不会让自己受委屈,那个北狄的达莱公主又该如何?他如今可是北狄的驸马。
    阿十越想越酸,越酸越放不下,忍不住叹了口气,事情怎么会弄到这种境地,自己本来想好了跟他一刀两段,往后各不相干的,可昨儿晚上一见他,那些一刀两段的念头怎么就没了呢。
    阿十郁闷非常,沐浴过后,去爹娘院里请安吃了早饭,宫里便来了人,说兰丫头想自己了,让自己进宫去跟她说说话儿。
    王氏夫人:“宫里虽不招人待见,那个御花园倒收拾的极好,你去逛逛散散心,也免得成日在家里闷着,去吧。”
    第118章
    阿十出来见不是周喜儿而是个脸生的太监, 微愣了愣:“周喜儿呢?”
    那小太监忙道:“回小姐话, 周总管今儿被主子指派了别的差事, 主子就遣了奴才来。”
    阿十点点头上了车,进了宫一路行来,见不是往坤宁殿的路,而是去往承极殿, 阿十忽的站住看向那个小太监:“你主子是谁?”
    阿十话音刚落,就见王德顺蹬蹬跑了过来:“王德顺给阿十小姐请安。”
    阿十:“王总管, 您这是唱的哪一出?什么时候坤宁殿的事儿也归你这个御前大总管的差事了?”
    王德顺:“那个, 小姐别恼, 是万岁爷有事儿要跟您商议, 若以万岁爷的名义去国公府宣召,有些不妥,便借了皇后娘娘的名头把小姐请了来,万岁爷正在御书房候着小姐呢, 您跟奴才来吧。”
    阿十挑了桃眉, 皇上料理的都是朝政大事,找自己能商量什么事儿,况且, 之前王德顺见了自己可是一口一个王妃叫着, 如今却称呼自己阿十小姐,是不是跟今儿皇上找自己事儿有关呢。
    阿十跟着王德顺进了御书房,跪下行礼,皇上正在案头批阅奏章, 此时抬起头来:“起来吧。”
    阿十站起来:“不知皇上招阿十前来有何吩咐?”
    皇上笑了:“你既是皇后的姑姑,论起来还是朕的长辈呢。”
    阿十:“阿十不敢。”
    皇上:“不必拘礼,朕还记得当年在太学的时候,时常跟着老八老九去谢家,那时候你才几岁,就跟着老八练拳脚学骑射了,那时候朕就想不亏是谢家人,一个小丫头也不输须眉男儿。”
    阿十:“皇上谬赞了。”
    皇上:“你不用谦虚,你谢家对我大晋的功勋,人尽皆知,谢家上下皆是忠君爱国的忠臣良将,忧国忧民之心,与朕一般无二。”
    说着顿了顿又道:“我大晋与北狄在蒲城一战,想必阿十很是清楚,几乎耗尽了我大晋国库,我大晋如今需要的是天下太平,才能休养生息,尤其北疆的老百姓,如今好容易平息,过上安稳日子,若再起战祸,又不知有多少人家妻离子散,故此,我大晋与北狄之间的关系便尤为要紧,你可明白。”
    阿十:“皇上有话只管明言。”
    皇上:“那好朕就直说了,北狄的达莱公主愿意和亲嫁入我大晋,达莱公主乃北狄先王最宠爱的大公主,如今北狄新王的长姐,身份尤为尊贵,若能和亲结秦晋之好,我大晋北狄的百姓便可化解仇怨,冰释前嫌,于我两国百姓都是一桩幸事,也是一段佳话。”
    阿十:“皇上若想寻人商议此等国家大事,还是宣召大臣来妥当些,阿十不过一个小女子,不懂这些。”
    皇上:“此虽是国家大事,却与阿十你息息相关,想必你也知道,皇叔并未战死,如今回了京城,朕欢喜万分,却你二人的婚事让朕破费思量,你二人定亲在先,若当日,皇叔并未在蒲城战死,你谢阿十自然是皇叔名正言顺的王妃,却偏偏出了岔子,如今皇叔归来,却已是北狄驸马,今日朕宣召你来,就是想问问阿十有何打算?”
    阿十:“皇上刚那般大肆夸了我谢家一番,又把两国百姓的安危摆在了前头,若我谢阿十不知进退,岂非成了大晋的罪人,皇上尽管放心,阿十断不会阻了睿王殿下与达莱公主的良缘,我与他的婚事就此作罢。”
    皇上:“果然不愧是谢家阿十,深明大义,不过你与皇叔的婚事也不用作罢,毕竟你二人两情相悦,虽如今皇叔不记得了,总归情份在,也不能辜负,虽达莱公主身份尊贵,阿十的身份也不逊她北狄公主,不如朕做主,你与达莱公主同为王妃平起平坐,岂不两全。”
    阿十:“阿十恐要辜负皇上美意了。”
    皇上有些意外:“你不愿。”
    阿十:“不愿。”
    皇上:“需知君无戏言,若朕下旨退了二人的婚事,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阿十跪在地上:“阿十请皇上下旨。”
    皇上脸色沉了沉:“来人,拟旨。”
    话音刚落就见王德顺跑了进来:“回万岁爷,睿王殿下请见。”
    皇上看了阿十一眼:“请皇叔进来。”
    不一会儿睿王走了进来,显然来的匆忙,脸上有明显的急切,进来看见阿十,方缓了缓:“皇上,阿十是臣的王妃,若有不敬之言,还望皇上看在臣的面子上,不予计较。”
    皇上愣了愣:“你,你想起来了?”
    睿王:“只是记起了些影子,知道阿十是臣的王妃,其余尚不记得。”
    皇上心说,自己这个皇叔还真是重色,竟然什么都不记得,只想起了这丫头来,不对,这境况可不妙,皇上是知道皇叔多稀罕这丫头,如今记起了这丫头来,跟北狄达莱公主的婚事,只恐有变。
    也不一定,皇叔如今已是北狄驸马,木已成舟,难道还能不认账吗,更何况,跟阿十并未真正成礼,若计较起来,谁先谁后不言而喻了。
    只不过,有些事当着阿十说不大妥当,需私下里跟皇叔问明白才是,想到此,开口道:“朕与皇叔有要是商议,王德顺送阿十去坤宁殿吧。”
    王德顺:“阿十小姐,请随老奴出去吧。”
    阿十却未动,而是抬头看着皇上,仍是那句话:“请皇上下旨。”
    王德顺吓了一跳忙道:“阿十小姐您还是跟老奴出去吧。”
    阿十冷笑了一声:“出去做什么,如今睿王跟我两个正主都在,不是正好吗,我谢阿十一介小女子,担不起两国百姓的安危,我情愿退出,婚事作罢,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皇上脸色变了几变:“好,你谢家的人硬气,朕在你们眼里也算不得什么,你既执意退婚,朕就成全你。”
    睿王却道:“臣不同意退婚。”
    皇上指着阿十:“你听她口口声声退婚,何曾顾念过你们的半点情分,她既如此无情,皇叔又何必非她不可,朕已应了赐她与达莱公主同为王妃,她仍不依,实在不懂事之极,更何况,你与达莱公主已然大成婚。”
    睿王:“臣与达莱公主并未成婚,只是因欠了达莱公主一个人情,答应帮她做一件事,她不想嫁到大晋和亲,便让臣假扮她的驸马,护送她姐弟来京,臣当日并不知自己便是大晋睿王,也不知已有妻室,便应了此事,如今既知自己身份,今日一早已跟达莱公主说清了。”
    睿王这番话虽是冲着皇上说的,可明明白白是对着阿十解释呢,目光总在寻找阿十的目光,可阿十就不是不看他,也不搭理他。
    睿王心里暗暗叹息,这丫头还真是恼上了,自己都说清楚了,仍是不理会自己。却听这丫头开口道:“阿十告退。”退了出去。
    睿王这才松了口气,不提退婚之事了就好,知道这丫头还气自己,便想着一会儿去寻她好生解释解释。这会儿得留下来跟皇上说明白。
    等阿十退了出去,皇上才道:“皇叔,北狄新王年幼,北狄等于是由这位达莱公主主持,若皇叔能娶达莱公主,我大晋北疆至少可有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安稳,于国于民都是一桩好事,望皇叔三思,朕知皇叔与阿十的情份,便皇叔与达莱公主成婚,也并不妨碍你与阿十恩爱,达莱公主温柔贤良,想必不会在意这些。”
    睿王:“她不在意,臣在意,臣虽未想起过去的事儿,却知阿十是臣的心爱之人,见到她的那一刻臣便知道,阿十是臣此生唯一的妻,至于北疆的安稳,皇上不必挂心,蒲城一战之后,北狄兵士死伤无数,百姓民不聊生,加之北狄新王年幼,二十年之内应无兵祸之忧,不过,即便如此,北狄正与夜郎南蛮一般,是异族,异族与我大晋永不会同心,故此可和谈,可通商,却不可教化,若贸然行事,若异族大乱兵戈四起,我大晋何以安?”
    皇上仿佛醍醐灌顶,是啊,自己因见北狄主弱,便想借此机会把北狄收入大晋,却忘了北狄是异族,异族民风彪悍,脑有反骨,根本不会被教化,史书中早有记载,前朝曾想吞并西南夷族,斩杀了首领,结果本来争斗不断的西南夷族,竟联合在一起举兵,一场混战历数年之久,鼎盛的前朝因此国力衰退,后终止灭国,前朝的教训就摆在眼前,自己若轻举妄动,若大晋落个与前朝一样的结果,自己如何面对太庙之中的列祖列宗。
    想到此,不免出了一身冷汗,开口道:“多亏皇叔提醒,不然朕将铸成大罪,如何对得住天下万民。”
    睿王:“皇上心怀天下,是百姓之幸。”
    皇上忽道:“若并无异族之忧,皇叔可会娶那个达莱公主吗?”
    睿王摇摇头:“弱水三千,臣只取一瓢,此生我只要阿十一人。”
    皇上愣了愣:“如此,岂不可惜。”
    睿王:“皇上,若心爱之人相伴相守,此生足矣。”
    第119章
    阿十心中气恼, 出了承极殿, 便跟王德顺说要直接出宫, 王德顺愣了愣:“小姐不去坤宁宫瞧皇后主子了?”
    阿十:“不去了。”去了让兰丫头跟着生气做什么 ,从皇上今儿跟自己说的这些,阿十就知道,兰丫头这些年的痴心都白费了, 皇上根本不会体会。
    大约皇上还觉得对兰丫头不错,给她母仪天下的尊容, 隔三差五便来坤宁殿, 这些在皇上看来都是给兰丫头的荣宠。
    却不知, 兰丫头从来不在意这些, 事实上一个女人真爱一个男人的时候,身份地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真心,彼此真心付出, 两心如一, 才是女人要的。
    可皇上却让兰丫头帮她管理,如此庞大的后宫,眼睁睁看着他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甚至生儿育女, 这对兰丫头来说比什么都痛苦。
    已经如此痛苦了, 自己何必找麻烦,若兰丫头知道今日皇上找自己来做什么,必不会隐忍,若跟皇上闹起来, 岂不更添气。
    况且,虽然冰块男刚解释的还算清楚明白,可阿十心里仍是不爽快,若是自己仍在宫里,一会儿他必然来找自己,她现在还生着气呢,不想见他。
    因此,跟王德顺说了一句,便直接出宫回谢府去了,只是却未想到,半道被人拦下了。
    阿十坐的是宫里马车,忽然车停了,送她回来的小太监禀道:“有人拦了车,要见阿十小姐。”
    阿十撩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见是个穿着北狄服饰的汉子,疑惑的道:“你是何人?找我做甚?”
    那汉子躬身:“奴才是达莱公主身边儿伺候的,名唤阿奴,我们公主正在旁边的茶楼上,想见小姐一面,请小姐莫要推辞。”
    阿十抬头往旁边看了看,果见茶楼二楼的纱帐间,有个女子的身影,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自己若不接着,还以为自己怕了。
    想到此,点点头:“既然公主相邀,盛情难却,阿十也不好失礼。”说着从车上下来,跟着那个叫阿奴的上了茶楼。
    一进二楼雅室,达莱公主已站了起来:“那日在城外匆匆一见,未及说话,实乃憾事,今日正巧碰上,便擅自让阿奴拦车,请小姐上楼一叙,还望小姐莫怪达莱唐突。”
    阿十:“公主客气了,不知公主邀阿十前来,有何吩咐?”
    达莱公主小脸微红了红:“并无什么要事,只是想见小姐一面,小姐请用茶。”
    她非不说,阿十也不问,索性坐下吃茶。
    刚吃了两口,就听达莱公主忍不住开口:“第一次见睿王殿下的时候,是在北狄的大牢之中,他因得罪了官员,被关进了大牢,是阿奴撞见了跟我说了,我便去了,那时候我并不知他就是大将军王,他穿着我们北狄的服饰,虽逢牢狱之灾,却仍不急不躁的跟我说了缘由,那时,我便觉得他跟我以往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他腹有诗书温文尔雅,让我,让我……”
    说着顿了顿,小脸忍不住红了起来,一副少女怀春的神态。
    阿十完全能想象的出,达莱公主当初有多动心,冰块男的桃花一贯旺的紧,尤其对于这些番邦公主,更具杀伤力。
    当初的南越公主如何痴缠,自己可是亲眼见过的,相比南越公主,这位达莱公主还算比较含蓄的,至少还知道害臊,那个南越公主可是半点儿羞涩之心都没有,恨不能直接把人抢了回去就当驸马。
    阿十觉得这些番邦公主之所以会被冰块男吸引,一个是冰块男长得的确不错,五官俊美,异族男子虽也有漂亮的,例如夜郎王,但大多数都是胡子拉碴的,比较魁梧粗鲁的类型,而冰块男既有书生的斯文也不失霸气,性子还很是冰冷。
    而这种冰冷在爱慕他的女子眼里,也是最具吸引力的,这些是八哥跟自己说的,说当年他跟冰块男虽并称京城双壁,可人气上,八哥比冰块男差了许多,所以八哥,仔细研究过,结论是八哥没有冰块男冷,八哥说,女人大多喜欢这种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人。
    以前阿十还有些不信,觉得八哥这纯属想多了,可从这两次的事情来看,或许八哥说的有些道理,一个南越公主也就罢了,如今又出来个达莱公主,可见冰块男的确招人。
    不过,阿十也知道,冰块男对这个达莱公主有些不同,她可记得当初冰块男是怎么对南越公主的,一张冷脸,看一眼都嫌烦,如今却答应了这个达莱公主假扮她的驸马,就算冰块男对这位达莱公主并无那种心思,至少也有怜悯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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