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儿,王氏叭唧又倒了回去,直捂着额头道,“我盼他娶亲盼了这些年,他就相中了这么个瞎眼的妖精,这日子过的还有什么意思?”
    江大舅道,“你这么絮叨有个啥用哟?我看那小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王氏气,“当初就不该让他去县里,咱家里有的是好闺女,不去县里,这会儿咱孙子都抱俩了。”
    江大舅掀被子上了炕,道,“你尽说这没用的,这小子向来是一根筋。要我说,家里给他说亲就说了二三十家了,也有不错的,他只是看不上。说不定这闺女的确不错……”
    “什么不错!一个半瞎!能好到哪儿去!”王氏忽地一嗓子,险惊着江大舅。江大舅毕竟一家之主,气地咣咣敲炕沿,“你喊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
    王氏伏枕头上哭,“好好说个啥子哟,儿子都要娶半瞎了,我都不想活了。”
    江大舅给这母子俩二重气,气得发了狠话,道,“明儿我就打这混帐个半死!这混帐东西!”翻天覆去的这两句,江大舅骂了半宿。
    爹娘已气的了不得了,江仁却是在祖父母屋里跟祖父母说话儿,他还帮着剥花生,一面剥一面吃,江仁道,“祖父,祖母,等孙儿以后赚了更多的银子,不用你们做活,只管享福就是。”
    江太太笑,“做惯了活,不是那享福的命。要是哪天不做点儿啥,倒觉着不得劲儿。”
    江仁道,“何家祖母也跟祖母似的,手上总得占着点儿什么,一天不闲着。”
    江太太笑问他,“何家是实在人家,你沈姑姑也好,为人精细,会过日子。听说,前几年,何氏族中还出了一位少年举人,是不是?”
    “嗯,是阿洛哥。”江仁同祖父母说起何洛来,“阿洛哥是族长家的孙子,念书刻苦的很,为了求学,往青城山去请教薛帝师,在山上一住三年,身边儿只一个贴身书僮服侍。要不,也不能年纪轻轻的就考出举人来?”
    江太太道,“是啊,我以前听你说起来,觉着何氏族中的人家儿都不错,怎么你相中的这家就是这等人品呢?”
    “人也不能都一样,要是她与她家里人一般,我也就不喜欢了。就如同姑丈家隔壁沈大家似的,他家人就刻薄,大丫二丫,连祖母都夸她们能干的,我看她们人也好,只是运道差些没遇着好爹娘。”江仁认真的说,“祖母,我啥都不图。我也还年轻呢,以后总有我的出路,我就觉着她好,就是想娶个顺心顺意的女孩子。”
    江太太叹口气,问,“你这事儿,何家知不知道,你沈姑姑知不知道?”
    “知道。我回家来也露了些口风,何祖母和沈姑姑只说,她是个好的,只是她家人难缠,叫我回来跟你们商量呢。”
    江太太道,“婚姻大事,可得慎重。现在家里不愿意,是不想你以后太辛苦。可是有一样,倘是亲事成了,就是她了,你以后可不兴后悔的。”
    江仁一听这话大大的有门,登时大喜,高声应道,“这是一准儿的!祖母难道还信不过孙儿!”
    江太太无奈一笑,说孙子,“今儿累一天了,先去歇了吧。亲事是急不来的,咱家就你一个,怎么着也得容人去相看相看那闺女,就是你娘那边儿,也得你娘点了头儿。”
    江仁自然无有不应。
    江仁在家里磨了三天,他娘不松口,他又惦记着书铺子的生意,只得无精打采的回了碧水县。江仁一到何家,何子衿这八卦的先跟他打听,江仁道,“祖父祖母父亲都没什么,就是我娘,还不应呢。”
    何子衿安慰他,“这原也不是急得来的事儿。”
    江仁路上早想好主意了,道,“子衿妹妹你定亲的时候,我爹娘定要来的。”
    何子衿笑,“阿仁哥你可抓紧些,我听说那边儿三太太家里请了官媒人给阿琪姐说亲呢。”
    一听这话,江仁便笑不出了。
    实际上,何子衿定亲要十一月的日子呢,江家夫妻根本等不到那会儿,没隔几天,王氏满嘴燎泡,江大舅以及江太太江老爷,一家子就风风火火的来了。
    何老娘私下都说,“人家家里就阿仁一棵独苗苗,金贵哩。何况婚姻大事,再没有不执重的。”
    幸而阿念院子宽敞,收拾收拾就能住了。
    江太太王氏婆媳主要是跟何老娘沈氏打听何淇家的境况,何老娘沈氏婆媳两个都说,“要说阿淇这丫头是没的挑,一等一的好丫头,勤快,会过日子,与我们三姑娘还是同门师姐妹,一向和气的。”就是她家里人比较不大好。
    王氏嘴上一圈儿的燎泡,啥都吃不下,因生了江仁这么个犟种,王氏没少跟何老娘、沈氏哭诉,“养儿子有什么用啊!生来就叫人操心,自打他小时候,咱们村儿里,别的孩子两岁也就断奶了,他吃到六岁上。自小叫人着急,没叫我省下一丁点儿的心,好容易大些瞧着懂事了,又这样牛心左性的。亲家太太呀,养儿子有啥用啊。”
    何老娘斩钉截铁的回答,“当然有用!养儿防老!”
    王氏捶着胸脯,“哪里还有老呢,我这会儿就得给他气死。”
    沈氏干脆说,“不愿意也就算了,嫂子你可别这样糟心。”
    王氏又道,“还是瞅一瞅这闺女吧,我那个牛心左性的孽障,都这个年岁再不成亲,耽搁下去,我就怕闭眼的时候连孙子也见不着涅~”
    江太太这一向好声气的听这话都不入耳了,道,“看你这说的,亲家太太亲家姑奶奶都说了闺女是好闺女了,咱阿仁,不说别个,自小眼光是有的。只要闺女好,就是娘家略有些不大和气,我也认了。咱只图这闺女好,这不是咱孩子相中人家了么。我都这把年纪了,就盼着阿仁过个顺心日子。他在县里这几年,全承亲家太太亲家姑奶奶照看,如今他大了,给他娶房顺心合意的媳妇,俩人一条心的过日子才好呢。听亲家太太姑奶奶说,那闺女倒是个能吃苦的?”
    何老娘点头,“真是咱们县里一等一的好闺女。”也真是何琪运道不好没摊上好爹娘,不然凭江仁,不一定娶得到何琪。
    “那就好,咱家在村里家境还算可以的,只是在县里就寻常了。我家日子吃穿总够,县里也置了宅院,孩子们年轻,只要勤快,日子总能过得。”江太太笑眯眯的同何家婆媳商量着如何先怎么寻个机会相看一二,再请媒人提亲的事儿。
    何老娘心说,还是阿仁他祖母明事理呢。
    江家要相看的事儿还是请三姑娘托了薛千针,薛千针叫了何琪过去说话,江家婆媳顺道看一看。王氏原是不大满意这门亲事的,去薛大家那里一趟回来却是回转了,对何琪的嫌弃反消了不少,回家与丈夫道,“那闺女眼睛水灵灵的,咱娘也说,委实不像有毛病的。”
    江大舅道,“你这叫什么话,无非就是先前累着了,得歇几年,又不是眼睛真有残疾。”
    王氏心下顺畅许多,自倒了盏热茶,笑,“面皮白净,人也生得不错,杏仁眼,鹅蛋脸,瞧着倒不像十八的。怪道咱阿仁就相中了人家,自相貌上看,的确不差的。见人有礼,大大方方的,不是那等缩手缩脚拿不出手的。”
    相貌不差,品性上何家婆媳都是可靠人,都说何琪好,王氏想着,肯定也差不太多的。这么寻思着,王氏竟也勉勉强强的愿意了。
    江太太知道儿媳转了主意也笑,“就说么,好赖的先来瞧一瞧,阿仁这孩子,自小就是个眼儿高的。”
    王氏笑,“是啊,那小子,先前给他说了二三十门亲事他都不乐意,说不得缘法就在这儿呢。”
    江家两代人都来了,且江家人也愿意了,便与何家商量着,找官媒人说亲。这次找的官媒人就是县里有名的王媒婆,上次替赵二跑腿来何家说亲,把赵二的消息泄露给何家的那个。
    王媒婆听说是江家瞧上何琪,王媒婆笑与江家婆媳道,“唉哟喂,江太太江奶奶,你们可着实有眼光啊。怪道是能养出小江掌柜的人家儿呢,要说阿琪这丫头,再贤慧勤快不过的了,阖县打听打听,着实是一等一的好闺女。人能干,相貌也好,性子更是再正派不过。”这个王媒婆是肯定的,因为三太太五奶奶那对婆媳委实没良心,好好儿的闺女,前儿头还为着几百银子的聘礼要把闺女许做妾,何琪却是个明白人,死活不肯依从,这事儿方没办成。王媒婆道,“这样的好闺女,您家可真有眼光哪。唉哟,要这亲事能成,小江掌柜享一辈子福气。”
    江仁笑,“还得王大娘你多替我美言几句哪。”
    王媒婆脸上笑的跟朵花儿似的,大包大揽,“只管交给大娘。小江掌柜你也是咱们县里一等一的后生啦,我时常教导我们小子,你们看人家小江掌柜,年纪轻轻的就这样会做买卖,置家业。”
    王媒婆说笑了一回,就起身要去说媒,江仁亲送了她出去,悄悄塞给王媒婆半角银子,笑道,“待我这事儿成了,以后还有重谢。”
    王媒婆笑的更欢,手中将银子一掂就顺势揣袖子里了,还颇为风流的给了江仁一个飞眼儿,“你要是再不成,我就不知他家要什么样的姑爷了。”
    三太太五奶奶要什么样的姑爷,现在真是不挑了,就是以前百两聘礼也减到了五十两就肯嫁闺女的。奈何何琪却是不肯嫁的,她一幅槁木死灰要老死家中的模样,简直愁死她娘跟她奶奶了。
    王媒婆上门儿,一说是江仁,三太太五奶奶碍着前头与何老娘颇有些嫌隙,便不大乐意。还是王媒婆说的,“唉哟喂,我的婶子我的嫂子,你们可擦亮了眼吧。小江掌柜你们还不乐意,这县里你们还乐意谁呀?这样能干的后生,我闺女是嫁了,我闺女要是没嫁,我得把我闺女说给他,还轮得到你家?这一二年,县里打听小江掌柜的人可不少。年岁轻轻的就做了掌柜,这才几年,自己就在县里置下了房产。再说,西边儿三太太家里来的那个官老爷,你们知道不?”
    三太太颇是嫉妒,想着老天没眼,怎地就那叫抠婆子结交下了官老爷涅~嘴里还得酸溜溜道,“这怎能不知,那官儿老爷也没别的事儿,天天儿的在咱们县里晃悠么。”
    “人家可是从帝都来的大官儿,县太爷在他面前都不敢拿大,与咱们县里胡老爷平辈论交的!你家阿沧不是一直在考功名么,待这亲事成了,也能叫阿沧过去与官大人亲近一二不是。”王媒婆巴啦巴啦就是一通说,袖子里揣着江仁给的银角子,便不忘给江仁面儿上贴金镶银,“那官儿老爷还给小江掌柜写了一幅条幅涅,你们可知道上头写的是啥字?写的是‘碧水英才’!”
    “‘碧水英才’!知道什么是‘碧水英才’不?就是说咱们碧水县的后生里,小江掌柜是最好的!”王媒婆道,“这样的好后生,您家要错过了,以后还能寻着更好的?”
    三太太有些意动,叹道,“只是不知我家里那丫头的意思呢?你也知道,她现在是神人的话也不听啦!她不点头,我也不敢强她涅~”
    “哎,少不得我亲去同阿琪说一说,阿琪这丫头,还是明白事理的!”王媒婆亲自出马,有三太太五奶奶陪着,到何琪的闺房里与她介绍江家的境况,王媒婆道,“我实与姑娘说,姑娘别人不知,你们同门师姐妹三姑娘你总认识的。你们一个族里住着,谁都知道谁?你一听就知我这话实不实诚,这后生是给何小仙儿在山上打理书铺子的掌柜,姓江,现在就在你们族里西头儿三太太家里住着。他家里与何小仙儿她舅家是一个村儿的,两家还是亲家,小江掌柜的姑妈嫁给了何小仙儿的舅舅,他们是这么个亲戚。江家虽是庄户人家,家里也有两三百亩的田地,家产不算薄了,小江掌柜在县里替何小仙儿打理书铺子,人能干的很,已在咱们县里置下了宅院。我想着,这样的后生就是难得的了。他家里就他哥儿一个,以后家业都是他的,也没人分家产。除了田产,家里庄户宅院是三进,县里这处是两进,就是你们成亲,也是在县里住着,自家小夫妻过日子。”
    王媒婆絮絮的说了一通,一直说到口干,三太太都急的问何琪,“看你婶子跟你说这半日,你倒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何琪微微欠身,柔声道,“有劳婶子,终身大事,我总要寻思寻思。”
    既没一口回绝,王媒婆就知有门儿,笑道,“是该寻思寻思,姑娘只管细想想,我明儿再来,你给我个准信儿,如何?”
    何琪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低下了头,才能不叫人看到自己微红的脸颊,心却是紧张的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成了!
    竟然真的成了!
    三太太念了声佛,请王媒婆去自己屋里吃茶,同王媒婆告诵半日,“我只愁她这亲事,只盼这回能开眼,早些定下来,也了了我这桩心事呢。”
    王媒婆喝口茶润喉,道,“不是我说话直,婶子疼孙女,也留孩子留得年岁忒大了些。婶子瞅瞅,阖县上下,哪家闺女不是十四五就说亲呢。阿琪都十八了,如她这个年岁的姑娘,孩子都老大了。这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哪,男孩子大些,只要有本事,像你们族里的何洛何小举人,不要说十八,二十八也有大把的黄花大闺女肯嫁呢。女孩子怎能一样?一过年岁,就如同秋后的老茄子,先前再水灵,过了节气也不值钱啦。”
    五奶奶叹,“是啊,要不老话说呢,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这话儿才是正经。”在三太太房中坐了半日,连劝带吓哄了这婆媳俩许多话,王媒婆方起身告辞。
    江家长辈都乐意了,何琪无非就是矜持一下,她既点了头,三太太五奶奶都恨不能去庙里还愿,五十两聘礼银子的话也不提了,只要江家看着给肯把人快些娶走也就罢了。
    江家商量着,在村里娶个媳妇多着也就是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如今是娶县里的媳妇,哪怕先时有些不乐意,可家里就这一个儿子,怎么着也不能寒碜着。一家子商量过后,还是按五十两预备的。倒是王氏还托何子衿给算了个吉日,何子衿笑,“阿仁哥早托我算过了,最近的吉日就在下月,十一月二十二。要是急着成亲,腊月还有一个吉日,腊月十二,那天正是大吉大利。”
    王氏笑,“定亲日正赶巧也是大姑娘定亲的日子,果然是极好的日子。”
    江家又托王媒婆去与何琪家商量定亲成亲的日子,何琪家自是千允万允的,如此便将大事定下来了:定亲在下月二十二,成亲则在腊月十二。江家又急着给江仁装修县里宅院,总之是忙得脚不沾地团团转。
    江家这样忙活着,孙御史却是要回州府了,何家人颇是难舍,孙御史笑,“此间事了,我也就回去了。待还有空,子衿定亲时我再过来。以后家里若有什么为难的事,只管去州府寻我就是。”在何家住的这些日子,孙御史还真住出了些感情,他是极喜欢这率性真诚的一家人的。
    何老娘嘱咐,“可一定得来。要实在忙来不了,我托人给你送喜蛋去。”
    孙御史哈哈一笑,满口应了。
    如今天寒,何家托了何忻家的马车,车里收拾的暖暖和和的密不透风,再往车里狠放了两床新棉被,让孙御史或倚或盖都使得,还给孙御史带了不少山货,让他回州府慢慢吃。
    送走孙御史,何家也要开始忙何子衿的定亲礼了,正是忙碌之时,胡家传来了个不大喜悦的消息,胡文在外地做官的父亲,辞官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5章 定亲啦~~~
    胡文如今不过十七岁,就是长兄也才二十出头儿,他爹今年四十五岁,在官场上,正是当打之年,实不是辞官养老的时候。何老娘在家听说胡大老爷回乡的事儿就说了,“阿文他爹按理年纪不算大啊,怎么就辞官回乡了。”
    沈氏也觉着奇怪,笑,“这也不晓得,这哪儿说的好呢,过些天三丫头回来问她就知道了。”
    何子衿道,“做官的人心思跟常人不一样,历史上就有个做官的人,忽然想到家乡的鲈鱼和莼菜,结果就辞官回乡了。”
    “还有这样的傻蛋?”
    何子衿笑,“历史上都赞美这人呢,还管这段历史称为‘莼鲈之思’。”
    “这样放着官儿不做的傻蛋,竟还有人赞美?”何老娘深觉不可思议,道,“赞这傻蛋的也都是脑子不正常的。”何老娘寻思着,问自家丫头,“你说,会不会阿文他爹也想咱们这家里的鱼啊菜啊的?”
    何子衿道,“不管是不是,总算平安到家了,就是福气。”
    何老娘觉着这话不对味儿,道,“平安就是福气?”
    “胡家大老爷又不是七老八十干不动的辞官回家,他虽比我爹大上十来岁,却也是正当壮年,好端端的,如何就把官儿给做没了呢?官场上少不了起落,但看胡家大老爷能平平安安的回来,没搅进什么官司里去,难不成不是福气?”何子衿不急不徐道。
    沈氏都跟着心里发悬,道,“不会是胡家大老爷任上有什么不到之处吧?”
    何子衿道,“就是有什么不到之处,如今官职已经罚没,余者并未追究,家口得以保全,就此回家,天大运道了。”
    沈氏叹,“平日里瞧着那一身官身威风,可真出事就是要命的事呢。”
    何老娘年纪大了,胆子也小,听沈氏这话极是赞同,道,“就是啊。要我说,咱们家里这太太平平的小日子就挺好,没什么大富大贵,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过得也踏实。”
    一家人说了一回胡家大老爷回乡的事。
    胡家要面子,自然要说胡大老爷是辞官回来的,可有些见识有些官场常识的都知胡大老爷这回乡怕是算不得衣锦还乡了。胡家也没摆酒,只是知会了些亲戚。
    胡山长一如往常,忙于书院之事,胡文也是跟着祖父身前身后的打理些琐事,三姑娘头上多了个婆婆,虽然她不怎么入婆婆的眼,到底不如以往随意,妯娌间的事务也多了起来。三姑娘回家说起公公辞官的事儿,并未相瞒,道,“说辞官是好听,其实是老爷为官不谨,差使上出了差子,陛下不大喜欢,免了他的官职。要说官儿虽没了,好歹平平安安的回了家,岂不也是福气?可老爷如今动辄声气不好,只是不敢在老太爷跟前儿发,重阳他爹都得了两回不是。”
    何老娘一听这事儿就不大欢喜,讥笑道,“这可真是天下奇事,自家没把官儿做好,难不成倒怪起旁人来?真有本事,像戏文中出将出相的,脾气大些倒无妨,这样本事没有,偏生脾气天大,动辄拿不顺心的事儿迁怒旁人,算什么?”
    三姑娘叹,“可有什么法子,老子教训儿子,谁都说不出不是。好在重阳他爹不必科举,我们家里大爷才惨呢,上科秋闱落榜,明年正是秋闱,大爷本就用功,如今大老爷回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大嫂子私下哭了好几遭,太爷叫大爷去山上念书了,也是避一避大老爷的晦气。”
    “你不必理他!只管叫他作去!我就没见过哪家日子能过好是这样作出来的!”何老娘已是一千个看不上胡大老爷,道,“人这一辈子,总少不了些沟啊坎儿的,倒霉不要紧,谁还没倒霉过?就是这种一旦倒霉就打鸡骂狗,处处寻事生非的才是第一等的可恶。这种人,倒下一回,这一辈子也就起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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