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想多啦。”阿念道,“我与阿冽早商量好了,以后必要做一门亲家的,姐姐就放心吧。”
    何子衿:……
    何子衿有此烦恼,阿念这探花脑袋是说不通的,何子衿索性去朝云师傅那里排谴一二。朝云师傅也有些不解,与女弟子道,“你想多了吧。文康大长公主之子,尚的就是长泰长公主,长泰驸马与长公主,两人说来也是姑表亲啊,膝下三子,没听说哪个不好的。”
    何子衿:……好吧,这是在古代。
    哪怕是在古代,何子衿也得为子孙后代考虑啊,这阿念都与阿冽说好了,而且,如果她以为利子嗣的理由退亲,别说娘家怕是不高兴,就是阿念这里,也说不通的。可何子衿又很担心后代血脉不佳,于是乎,愁闷之下,子衿姐姐何小仙儿起了一卦。
    然后,起完这卦,子衿姐姐就完全放心了。
    因为,卦上显示,阿冽没闺女的命啊。
    为这一卦,子衿姐姐很是给三清神仙上了几柱高香。
    好了,在这个年代,子衿姐姐也只有用封建迷信来排解一下啦。
    ☆、第386章 北昌行之七十四
    第386章
    何家得了长孙,喜悦自不消说, 洗三更是将亲戚们都请了去, 何子衿也给自己侄子备了一份厚厚的洗三礼,江仁、胡文两家都过来了, 余巡抚余太太亦都到了,这洗三, 多是请亲戚的,待满月酒方是亲戚朋友一并请。余幸还在月子里, 较刚生产那日气色好了许多, 眉宇间尽是喜气,靠在床间说话。
    余太太先看过重外孙, 笑道, “这才两天没见, 孩子就又是另一个模样了。”
    余幸是有子万事足, 眼睛只要望向儿子,那眼里的温柔就似要融化了一般, “我天天守着倒看不出来。”
    何老娘坐在临窗的小炕上,道,“小孩子家,都是一天一个样。”
    三姑娘何琪都夸这孩子长得好, 阿曦惯是个爱热闹的人,今天听说是洗三,也跟爹娘一并来了,凑过去看小表弟, 看一眼就说了实话,“好看啥呀,好丑!”
    何子衿道,“莫说别人,你生下来还不如小表弟呢。”
    阿曦扬着小脑袋,干脆的说,“我不信!”
    “有什么不信的,我们都见过的,你生下来也就差不多这样。”何老娘道。
    阿曦半张着嘴巴,好半晌才说,“怪道说女大十八变啊!”逗得满屋子女人都笑了起来,连余幸这先时听阿曦说她儿子丑有些不乐意的都笑的了不得,沈氏笑与外孙女道,“待满月时你再过来,就知道小弟弟漂不漂亮了。”
    阿曦点点头,问,“外祖母,表弟有名字不?”
    沈氏道,“取好了,大名叫何灿。”
    何子衿一听便知,抿嘴一笑,“这是我爹取的名字。”
    沈氏笑,“是啊,你爹早提前半年就把名字取好了。”
    何老娘道,“阿恭也知道是孙子呢,这不,提早就把名儿取好了。”
    沈氏笑,“这倒是老太太说错了,老爷早取好了两篇的名字,男孩女孩儿的都有,我看啊,他是一气把重孙辈的名字都取好了。”沈氏也是看过丈夫提前给孙辈取的两篇名字的。
    何子衿道,“灿,有灿烂之意,咱家日子越过越好,取这名字正相宜。”
    三姑娘也说,“叔叔这名字取得好。”
    何琪亦称是。
    谁也不能否认何家现在气运正好,虽不是那等一飞冲天的人家,但何家委实是兴旺起来了。不说别个,单从子嗣上说,原是数代单传的,到阿冽这一代,兄弟就有三个,阿冽身为长子,第一胎生的又是儿子。当然,第一胎不论儿女,自家孩子,都是疼的,但大家还是对儿子的期盼更多一些的。其实,不只是何家,江仁、胡文俩人,一个是单传,一个是庶出,都没个同胞兄弟,如今家里子嗣亦是兴旺。
    何琪道,“姑丈就是读书人有学问,提前就给阿灿取了大名儿出来,我们家大宝二宝三宝,这好几年还没个大名儿呢,真真急死个人。”
    江太太连忙道,“回头就叫阿仁取去。”
    何琪笑,“再不把大宝几个的名儿取出来,晚上饭不叫他吃了。”
    何老娘得了重孙,看啥都好,顺嘴儿夸道,“大宝这名字就挺好,本就是个宝。”
    何琪道,“看人家阿灿这名字,取其灿烂辉煌之意。重阳大名阿曜,也是光辉的意思。曦晔二字,皆是象征光明。就我家那几个,大宝二宝三宝,忒通俗了些。”
    大家听的又是一乐,何老娘心下此方恍然,心说,哟,原来重孙重外孙的名字都有这诸多奥义啊,果然不愧是进士老爷们取的名儿呢。一想到不论儿子还是孙女婿,取名都这般的有水准,何老娘心下不禁暗暗得意。
    说一回话,孩子哼哼唧唧哭起来,余幸忙抱起来,伸手摸一摸,并没尿,道,“许是饿了。”不是许是饿了,而是一定饿了。小家伙闭着眼睛闻着味儿就往他娘胸前拱啊拱,余幸忙叫丫环放下帐子,她喂孩子。余太太还说呢,“不是预备下奶娘了么。”
    余幸一面喂儿子吃奶,一面在帐中道,“也不知怎么这么嘴儿高,第一天我没奶,吃奶娘的奶也挺好的。第二天有奶了,我觉着涨,就喂了一回。从此就再不肯吃奶娘的奶水了。”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
    沈氏与余太太笑道,“为这个,昨儿把一家子急的不行,快吃中午饭的时候,就开始闹腾,奶娘怎么哄都哄不下来,喂奶也不行,也是奇,阿幸一抱就不哭了,在阿幸怀里一拱一拱的,阿幸想着,早上喂了一回,看孩子这般,就又喂一回,这孩子也奇,吃饱就去睡了。待得下午饿了,又是这般,真真个磨人的。”
    何老娘道,“这亲娘自是不一样,有血脉管着呢。”
    余太太看孙女喂得挺高兴,便笑道,“亲家这话是。”
    一时,余幸把孩子喂饱,小家伙就又阖上眼睡去了。丫环拢起帐子,余幸轻戳孩子鼻梁,小声道,“以后定是个挑剔的。”
    何老娘忙道,“可别戳鼻梁,会戳矮的。”
    余幸忙又给她儿子捏了捏,似要把鼻梁捏高似的,让诸人不由忍俊不禁。
    洗三宴极是丰盛,何老娘这得了重孙的,险吃多了酒。待亲戚们告辞而去,何子衿扶着祖母去屋里休息,何老娘还一个劲儿的拉着儿子的手说呢,“跟你爹说一声,有重孙啦。这可是咱们老何家的大喜事,告诉列祖列宗,我把咱们老何家给兴旺起来啦。”
    何恭虽酒也吃得不少,到底还没醉,握着老娘的手,听老娘啰嗦这些话,却是没有半分不耐,仍是耐着性子连声应道,“是,我这就去跟爹说,也跟祖父祖母说一声。娘你就放心吧,咱们家,都是靠着娘你的福气才旺起来的。”还很知道老娘爱听什么话!
    果然,何老娘一听这话就咧嘴笑了,由着儿子孙女扶了自己到炕上,嘴里还道,“虽然你们也知上进,也是因我时时没忘了到菩萨前给你们烧香哪。”何老娘清醒时还不甚谦虚呢,醉了就更不谦虚啦。
    何恭连声称是。
    何子衿拉开被子给老太太盖上。
    何老娘拉着儿子的手,悄悄说出个大机密来,“阿幸这胎,我在佛上添足了二十两的香油钱,请佛祖保佑得一重孙,可见,佛祖是灵哒。”
    何子衿觉着老太太醉了好玩儿,在一畔逗趣,“祖母你这可真是舍近求远,你有那二十两,干嘛不请我来给你卜一卦,我卜一卦,只要十两。”
    “我这不是想着佛祖威能大,比你灵验么。”怕自家丫头片子不高兴,何老娘道,“下回吧,下回有难事儿再找你卜。只一样,不准收我银子啊。”
    她老人家,也不晓得是真醉还是装醉,反正,涉及到银子的事儿还是很清楚的。
    何子衿回家都同阿念说,“亏得阿冽这得了儿子,不然,还不晓得祖母如何失望呢。”
    阿念笑道,“第一个重孙辈,祖母心切一些也是难免的。”
    阿曦听着爹娘说话,跟着道,“曾外祖母的嘴巴都要笑到耳朵根儿啦。”
    阿念笑斥,“说长辈不能用这样的话,这话只有在平辈玩笑时才能用,知道吗?”
    阿曦半懂不懂的年纪,点点头,问她爹娘,“阿灿那么丑,怎么曾外祖母还那样高兴啊?”
    何子衿道,“你也是念过书的人,圣人都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刚生下的孩子,都差不多。双胞胎刚生下来的时候,你还说人家丑呢,现在双胞胎还丑吗?”
    阿曦道,“要看跟谁比啦,跟我比是差的多,跟阿灿比就好看多啦。”
    “就你好看。”何子衿真不晓得她闺女怎么长成了个颜控,教导她闺女道,“看人得看品性,长得好有什么用,只长得好,没本事,那叫绣花枕头。”
    “我,我枕头上又没绣花。”阿曦道,“大宝哥的枕头上有绣花,娘,大宝哥是不是绣花枕头啊。”
    何子衿自从做了母亲后就生出无限耐心,道,“你怎么知道大宝枕头上有绣花啊?”
    “重阳哥笑话大宝哥来着,说大宝哥是绣花枕头,我们就偷偷去瞧了,果然大宝哥睡的是绣了花的枕头。”阿曦强调,“我从来没睡过有绣花的枕头,我觉着,有绣花的枕头磨的慌,脸上还会压出印子来,我枕头没绣花,我也不是绣花枕头。”
    何子衿道,“绣花枕头是一个比喻,意思就是说这人中看不中用。你大宝哥,长得好,念书也好,还会存钱过日子,所以说,中看又中用,不是绣花枕头。”
    阿曦连忙道,“我也一样啊,长得好,会念书,也会存钱过日子。”
    何子衿头一遭听人这般自夸的,顿时哭笑不得,长得好,会念书这两样先不提,何子衿跟阿曦打听,“你现在存多少零用了?”自孩子五岁时起,何子衿就会每人一月一两零用给他们,这钱在大户人家不多,但于小户人家也不算少了。零用发下去,随孩子们怎么花用,何子衿阿念都不大管。阿晔呢,喜欢买纸笔,不晓得这是什么爱好,家里什么样的纸笔都有,阿晔还是要拿钱去铺子买回一堆。阿曦呢,开始是喜欢买绢花,后来审美有所提高,外头铺子的绢花就不大看得上了,但每月有了零用,也会用个精光的。可以说,一儿一女皆是月光货。何子衿也是听阿曦自夸,这才想起来问她存款来。
    阿曦有些臭美又有些神秘,“现在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知道你早花用尽了的。”
    “谁说的!我——”阿曦原是个存不住事的性子,这回却硬是憋住不说,可是把她娘好奇的紧。闺女越是不说,何子衿越是想问,终于,阿曦受不了她娘的花样打听,丢下一句,“我去祖父那里接双胞胎啦!”干脆遁走。
    何子衿“切”一声,自言自语,“什么神秘兮兮的事儿,我还不愿意知道呢。”转眼见阿念一幅闷笑样,问,“你是不是知道了?”
    阿念笑,“一点点。”
    “到底什么事啊?”
    “阿曦的银子拿去入股了。”
    “什么股啊?”就她闺女这样的月光货,知道什么是入股么?
    “重阳盘下了一家铺子,手头银子不够,又不敢跟三姐姐说,就找他们几个来筹银子呗。阿曦平日里月银是花的一干二净的,不过,过年的压岁钱有好几十两呢。再加上阿晔的,大宝、二宝、二郎的,凑了听说有三百银子,就把铺子盘了下来。重阳说了,等着年下分红就是了。”
    何子衿不禁道,“唉哟,重阳这孩子,胆子可真足。这才多大就敢弄三百银子去盘铺子,叫三姐姐知道,非收拾他不可。”真是叹为观止,不要说古代,就是何子衿前世,也没有哪家孩子有这样胆量的。
    阿念道,“重阳念书上寻常,这做生意上倒有阿文哥的机伶。”
    “现在到底还小,不若多念两年书的好。”何子衿甭看是个穿来的,在教育问题上相当传统。阿念这本土探花反倒是思维更宽阔,道,“念书也得看人,实在没这天分,死求白赖的要念,孩子的心不在这上头,也是无用。”
    “这事儿阿文哥知道不?”
    “阿文哥睁只眼闭只眼装个不知道罢了,你知道就成了,别叫三姐姐晓得,三姐姐要是晓得,非揍重阳不可。”
    何子衿想想也好笑,道,“我晓得。”又问,“哪里的铺面儿,重阳年纪小,可别叫人坑了。”
    “平安街府学斜对过的铺面儿,岂会差的?”
    “平安街上的铺子,三百银子就盘下来了?”
    这事,阿念既是知道,就不是只晓得一二。自家孩子,哪有不看顾的,阿念早就把这铺子摸的一清二楚,道,“原是文同知的族人在那里卖盐来着,文同知离任,这盐的生意以后不好做了,文同知当时急着去晋中赴任,文老爷就留下来把铺子生意什么的收收尾。因离府学近,重阳不晓得怎么跟这位文老爷认识的,一来二去的,文老爷也是看着咱们几家的面子,再说,他这铺子当初也不是自己盘的,是霍家巴结文同知走的他的路子,孝敬的这铺子。重阳这小子也机伶,让阿晔俊哥儿同他过去坐了好几回,文老爷在这上头极机伶,临走做个人情,做价三百,半卖半送的,重阳就把这铺子盘了下来。”
    何子衿颇是感慨,道,“真个小人精,重阳这才多大,就知道扯虎皮做大旗了。”重阳不见得有多大面子,阿晔与俊哥儿就不一样了,一个是同知家的公子,一个是文政家的少爷。这些孩子们,何子衿想到重阳这狐假虎威的手段就感慨不已,不禁又有些担心,道,“这人吧,太木头了不成,可也别太机伶,取巧取惯了,以后就不踏实了。重阳把这铺子一转手,怕得赚三百两不止。”
    阿念道,“他哪里是为了转手,要是赚这转手的银子,就该打了。家里又不缺银子,用得着他们出面叫人半卖半送么,这面子也忒不值钱了。听说重阳已是想好了,要开书铺子。”
    何子衿笑,“这主意是跟阿仁哥学的。”
    阿念笑,“我估计也是。阿仁哥眼下的精力都在粮草生意上,书铺子什么的是顾不到的。重阳这里,反正本钱也有限,在府学对面开书铺子,起码赔不了。”
    何子衿于生意上的见识就比阿念要强的多,端起桂圆茶吃一口,道,“那府学对面已是有两家书铺子了,重阳这个啊,悬!”
    阿念笑道,“反正阿曦阿晔他们是把压箱底的钱都投进去了,赚了自然好,赔了也无碍,吃个教训,甭以为生意都那么好做的,还以为开个铺子就来钱呢。”
    何子衿想一想生意失败,孩子们私房钱打水漂的事,很是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孩子们的生意暂且不提,何灿的满月酒尚未到,朝廷允余巡抚致仕的旨意终于到了,朝廷很没委屈这位在北昌府操捞了二十几年的老臣,赏赐颇为优厚,余巡抚的继位者也是如北昌府官场所料的那般,点田参政补巡抚缺,交接后,余巡抚就可携家眷回家颐养天年了。
    余巡抚这一辈子,出身官宦之家,资质亦是上等,只是前半生官运坎坷,刚中传胪,便回家守孝长达十几年之久,之后出仕,选的就是北昌府这样的苦寒之地。一路自县令、通判、同知、知府、提学、参政、巡抚,基本上是把北昌府的官都做了一遍,几十年的时光都耕耘在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虽致仕折子都上了两遭,也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接到致仕的旨意,余巡抚仍是不免湿了眼眶。不过,他在北昌府几十年,北昌府在他的治理下不说风调雨顺吧,也称得上太太平平,就是前些年北靖关被流匪攻破,北靖大将军项大将军战死,北昌府城在余巡抚的主持下,都未被流匪攻破,保了一城人平安。而且,当时就是余巡抚当即立断,扶持了还只是个小小百户的纪容纪大将军,由此,余巡抚全力提供粮草,纪容收揽北靖军残部,二人联手,将流匪赶出了北靖关。所以,回味自己这大半生,纵有对年华老去致仕的酸楚,还有对即将离开这片土地的留恋,余巡抚仍是无憾的。
    田参政亲自搀扶起这位老大人,心中纵有升官的喜悦,却也有即将分别的不舍。
    巡抚衙门的官员多是舍不得这位老大人的,这位老大人在任时称得上清廉,却也从不会委屈到他们,治下清明,百姓安居,饶是有些心大的,此时说起这位老大人,也得说一句,这是一位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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