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云善渊终于感觉内力又畅通地在体内循环,而四肢无力的情况被彻底治好时,已经是日落西山,她还未睁开眼睛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李大郎不知从哪里采来了香料植物,正在用它们烤鸡,那味道比之前吃的不知强了几分。
    云善渊站起来活动了身体,顺带去洞外解决了个人卫生问题,然后找了几片大树叶勉强做了一个像水瓢的舀水物,在溪边接了点水洗了洗脸和手。
    之前是情况紧急,没功夫注意这些细节,其实野外生存没那么美好,即便内功可以烘干头发,听闻到了某种境界真气外发可以不沾雨水,但是洗手、如厕等事情总是要做的。
    再说那些穿着白衣服的江湖人,在江湖中并没有以白色为丧葬的规矩,可是能维持白衣不脏着实不易。除了钱多的能每天更换衣物外,只怕谁能保持白衣的白,更能显出他的功力高超了。
    很多事情就是不能往太细节地方想,比如说云善渊最尴尬的问题月事来了怎么办,这里没有贴心小翅膀,都是全靠她自己创造革新。上辈子她是在离京后来了初潮,那真是折腾了一番。关键还是不能缺钱,有钱才能买足够多的布料与棉花。
    云善渊思绪飘得有些远,但即刻就被李大郎烤的烤鸡香给拉回了现实。宋甜儿还没冲破药力,可也忍不住先暂停一会,先吃饱了再继续打坐。这次,四人一人一只山鸡,终于是填饱了肚子。
    饭后,云善渊三人坐在了洞口处,他们都说定明日天亮后就从树林的另一侧出去。三人此时再看黑沉沉的树林,感觉与昨日已然不同,即便赖老二真的找来,他们已经有了能制住对方的本领。
    说了明日出林一事后,原随云与李大郎就都没有再说话,各自在想着心事。
    云善渊也没有先开口,她本不是太过热络的自来熟,何况这个两人,原随云是没报出真名,而李大郎估计也没有。因为他这名字太接地气了,与他的一身本领相比很有违和感。
    在最初被绑的小宅院里,还不能确定李大郎的身份,看到他编草鞋还会以为他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就凭他能割断王胡子的手筋脚筋,还有他与原随云差不多时候以内功冲破药力,以这两点就能猜测他的来历也简单。
    其实在江湖行走,有的人能在举杯间成为朋友,有的人相识多年也还是交情平平,这都很正常。所谓天时地利人和,那是缺一不可。
    云善渊与姬冰雁也是萍水相逢在困境之中,姬冰雁本也不是热络的性子,但他们两人没在一入关就分开,而是能同行了四个多月,逐渐开始了一段友谊,那就是只可意会的气场相合了。
    但是,对于同患难一场的原随云与李大郎,也许是因为今夜抬头不见明月,只有云层密布,让三人都没有说话的兴致。
    不知沉默了多久,也许有一两个时辰。
    原随云问了一句,“云愈,你从哪里听的采生折割?”
    云善渊简单地回答,“《大明律》。”
    原随云没再说话。
    李大郎感叹了一句,“看来丐帮的本事还真不小。”
    云善渊与原随云都是以‘嗯’字表示了认同。
    然后,三人又继续保持沉默。
    直到洞内的宋甜儿结束了打坐,有了其他动静,她走出了山洞伸了一个懒腰。“终于能正常走路了。我还是头一回体会了一把四肢无力,现在想来真是后怕。你们说为什么赖老二没有找到树林里来?他是看到王胡子的样子怕了就逃走了?”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也不会太大。如果赖老二昨天夜里回了宅子就能知道他们逃了,可他也了解他们四人的身体情况走不了太远,总会搜一搜树林。相比而言,赖老二没有进入树林,是他入城联系斜眼时,出现了纰漏的可能性更大。
    “等出了树林再打听吧。”云善渊没去一一假设各种可能,无争山庄少主失踪,必然会引发一番震动,原随云逃了出来,赖老二的结局只会是死。
    宋甜儿坐了下来又问,“明天出了树林后,你们有什么打算?我失踪了,也不知道叔叔会去哪里找我。在那些恶人被抓住之前,我都不敢回襄阳了。”
    李大郎看着天上的云层,“明天有雨。我们还有几两银子,可以买蓑衣或伞。银票暂时不能动,上面虽没有特殊标记,但一百两一张的银票面值不小,可能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三张银票没被烧焦,却也不能一分为四。”原随云无所谓地说到,“你们一人一张分了吧。”
    原随云说这话也不奇怪,从他的衣着来看,与云善渊三人就不是一个档次。那是上等的绸缎,绣着暗纹,做工精致。云善渊与李大郎却都是穿着一般布料的衣物,宋甜儿比起两人好上一些。换言之,原随云不差钱。
    云善渊就想到要找个营生,维持日后的开销。至于握有姬冰雁产业的一成分红,她只把此作为了笑谈。也难怪一般人要去大门派拜师,江湖人不只是想象中琴棋诗画诗酒花,还有离不了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大门派有自己的山头田地,能把门下弟子的日常花销包了,让他们背靠大树好乘凉,不必为生计发愁。
    “但我们四个人见到了银票,见者有份,你不要不好吧。”宋甜儿的话打断了云善渊的思考。
    原随云听了这句话却是眼中一暗,沉默了好几秒,语气冰冷地说,“不用算我。”
    宋甜儿还想说什么,原随云就站了起来走回山洞,不再多说一句。
    宋甜儿不明白她刚才的话哪里不对,为什么原随云突然心情不好了。她看了看李大郎,又看了看云善渊,“你们怎么说?”
    云善渊回想着从马车上看见原随云的第一眼起,他的言行确实有几处古怪。
    在马车上醒来时,他双眼一瞬的无神。在被关屋内就地写字时,他慢半拍的动作。李大郎编好草鞋时,穿鞋的系带步骤也不算太复杂,可他却没能自己动手穿鞋。再有进入树林后,明明没有来过这里,他却能感知到树林中水气变化,准确地找到水源。刚才宋甜儿说见者有份,他却忽而生气了。
    云善渊不知是不是自己多疑,她总觉得原随云的这些举动有违和之处,可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江湖上对无争山庄的传闻有不少,但是原随云的年纪毕竟还不大,他仍未行走江湖,对他的评价除了天资聪颖等模糊的概念外也无其他。
    其实他们不过萍水相逢,等离开了这里也许不会再有交集,也不必去想太多。原随云不要这笔钱,让他们多分一些有什么不好的。
    此时,李大郎说到,“既然他不要,那就不必勉强。”
    云善渊最终也点头了,“确实如此。”
    宋甜儿还是有些纠结,但也顺应了两人的意思,一人给了一张银票。
    然后,三人也回了洞里继续打坐调息,谁让这个地方不适合入睡。地凉、风冷,真的闭眼睡觉也就离感冒不远了。
    大约是过了一两个时辰,黎明时分,四人都睁开了眼睛。因为他们都听到了从树林中传来的脚步声,而且不只是一个人。虽然脚步声的距离山洞藏身地还很远,但能听出来脚步声都很重,来人不似习武之人。他们是谁?
    四人都站了起来,在考虑是走是留。
    云善渊权衡了一番先坐了下来,她决定不走。这个山洞的位置隐蔽,并不容易被发现,冒然地出去说不定还会与那拨人撞上。她对于树林的整体认知有限,不如以静制动。
    李大郎与原随云也坐了下来,仿佛没有事情发生般地继续打坐。
    “你们说来的是赖老二那拨人,还是来救我们的人?”宋甜儿并没那么镇定,她走到了山洞口往外张望,但在这里根本不可能看清树林那头的动静。
    宋甜儿又看向洞内的三个人,“你们能说说话吗?如果真是赖老二来了,我们也要想一想对策啊!”
    李大郎睁开了眼睛,只是简单地说到,“前夜他会来,昨夜他会来,可是今晨不会来。”
    宋甜儿面露不解,可是李大郎又闭起了眼睛。这让宋甜儿只能走到云善渊身边,“这是什么意思啊?”
    “以不变应万变。”云善渊拿起了身侧一片树叶上的野果,“吃东西,别多想。多思无益。”
    宋甜儿看着手里的野果,她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啊!
    就在这时,树林那侧除了脚步声还多了喊话声。“小原,你在哪里?爹来接你回家了。”
    这个中年人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心痛。
    然后,似乎还能听到鞭子抽打声,与一些人的哀嚎声。
    直到这时,原随云才改了由始至终处变不惊的表情,他站起来肯定地说,“那声音确实是我的父亲。我去探探到底来了什么人。”
    “我们一起。”宋甜儿坐不住了,“这一路都是一起的,总不能现在让你一个人去。”
    云善渊与李大郎也站了起来,自从听到了那个鞭打声与哀嚎声,两人对视了一眼就有了猜测,来人中应该有赖老二一行人,但他们的处境恐怕是生不如死了。
    四人出洞,沿着声音来处找了过去,在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后,终于隐约看到了树林中的来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一身儒雅的气质,但此时却是脸色忧愁。五个断了胳膊的丐帮中人走在他身后,还有一群穿着统一的护卫们,他们手执长鞭抽打着赖老二那些人。
    “父亲。”原随云话音落下就朝原东园的方向跑了过去。
    原东园看到原随云,他的眼角也红了,也是不管不顾地拨开了身前的杂草树枝,跑上前抱住了原随云,“圆子,让爹好好看看,你没受伤吧?”
    原东园说着就开始上下打量原随云。
    许是被那声圆子尴尬到了,原随云收敛了劫后见到亲人的激动表情,不自然地后退一步。“父亲别担心,我没有受伤。”
    云善渊三人也走了过来,这会看清了眼前的情况。赖老二何止是断了两只手臂,他的一对耳朵也被割去了,而且一只眼睛被挖了个窟窿,其余的丐帮四个叛徒也都是受到了如此的惩罚。
    “原庄主,原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这几日孩子们也受了不少罪,现在还是尽快回城,让他们好好休息吧。”
    云善渊看向说话的人,他是一副乞丐模样打扮,但并非丐帮中人。
    “毕先生说的是,这次真的多谢你了。我们快回城,让几个孩子好好休息。”
    原东园对那男人说话后,看向了云善渊几人,把目光落在了宋甜儿身上,“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和我们一起回城,好好休息再做其他打算。你是宋姑娘吧?你叔叔也在城里,他找你也快找疯了,因为他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多加劳累,就没和我们一起进树林。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宋甜儿听到叔叔在城里,终是没在忍住眼泪,低声哭了起来。
    “你们都是勇敢的孩子,哭一场也不丢人。”原东园拿出一块丝帕给宋甜儿,“哭吧,把委屈哭出来。现在不用怕了。”
    云善渊看着宋甜儿,能够流泪也是一种幸福,而她很难再去流泪了,天下之大,哪里有可以为她擦干泪水的人。
    不管怎样,原东园的到来意味着这次无妄之灾解决了。赖老二那些人已经被砍断了双手,之后更是会受到丐帮的帮内惩罚,那才是真的求死不能。
    一行人坐着马车回了城,这个城不是襄阳城而是荆州城。这才知道赖老二为了掩人耳目做买卖,就要确保把失踪者拐得越远越好,他选择了沿着汉江向下走,然后通过水路到了荆州城附近。
    如果不是毕道凡事前起疑,认为丐帮中有败类,最近盯上了赖老二几人,追查到了荆州城,对原东园来说,这次的事情还没那么快能有眉目。
    毕道凡就是那个看上去像乞丐的男人,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
    姬冰雁提起的奇人异士中,毕道凡也是榜上有名。毕家有个奇怪的家规,男子必须在十六岁时出家为僧,以十年为期,还俗后再做十年乞丐。因为毕道凡的武功高强,在僧、丐、俗中都有威名,人称震三界。
    李大郎进城后就先行告辞了,说是与人有约,要尽快去汇合。
    原随云与宋甜儿在荆州城停留了两天,然后前者与原东园去了云南,后者与她的叔叔前往太湖。
    宋甜儿临走前给云善渊留下了一个地址,言说大家患难一场,以后去姑苏游玩可以找她。
    云善渊不知何时会去姑苏,但也应了宋甜儿,并到渡口送了她一程。
    若说这场患难里有谁让云善渊觉得可以稍稍坦诚以待,也只有宋甜儿了,谁让原随云与李大郎总多了一丝年少老成的阴沉。
    “你说我们四个人还会再重聚吗?”宋甜儿站在渡口不确定地问。
    这几天的事情对她来说像是一场梦,前半场是噩梦,后半场挺过来了也就发现是种难得的经历。四人全力合作才避过了劫难,虽然还来不及建立友谊,却也会想着将来说不定还能再见。
    云善渊不确定地说,“聚散总有时,未来的事情很难说清。我如果去姑苏就会去找你,希望能够后会有期。”
    再见之日,谁知会是什么时候,而他们四人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荆州城里,最后留下了云善渊与毕道凡。
    毕道凡解决了赖老二的案子之后,暂时没有什么事情。他生性好爽,却由于家规古怪,经历奇特,与江湖世家出身的原东园并没太多的话能聊,反倒是与云善渊说到了一起去。
    “云小友,既然你叫我一声毕叔,那我也托大一把,和你说说这拜师之事。”
    毕道凡听闻云善渊想去峨眉拜师,就说起了峨眉的近况,他所知比姬冰雁更加详细,“峨眉好是好,但想要有一番大作为,你还要好好考虑。大门派中的弟子确实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却难免一代不如一代。其中想要青出于蓝者,就要学到门派绝学。对此,自身的天赋过人与被人赏识的眼缘机缘,缺一不可。”
    也许真的应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大门派弟子想要脱颖而出成为一流高手,往往都经历非凡,在某一方面遭遇了常人不遇的苦难,例如华山派的枯梅大师。
    毕道凡根据他三十多年的经验告诉云善渊,不经一番寒彻骨,很难在武学上有所大成,更别说应对江湖的诡辩莫测。
    当然,有很小一部分的人,既有了富足的生活环境,在年少时也未经历过太大的苦难,仍旧能练出高深的武功。他们除了天分过人之外,必然有超人一等的心态,例如薛家庄的薛衣人,从未被家世固步自封。
    而薛衣人年轻时也毅然离家,以血衣人之名闯荡江湖,不知经历了多少场生死之战,才最终成了为第一剑客。
    毕道凡直言,“如今的峨眉掌门穆文深是守成之人,说得好听点,他好脾气不惹事,也乐于广招弟子,但是他并没有要教出一位绝世高手的打算。
    两相比较,几十年前华山派饮雨大师的择徒之严,天下皆知。枯梅年少时为了拜入华山,在华山之巅长跪了四天四夜,才让饮雨大师答应了。饮雨大师去见枯梅时,枯梅全身都是冰雪,差点就回天无术了。
    如今的峨眉,我觉得你去可惜了,还是找一位一心一意传授你武功的师父更好。”
    云善渊也想找一位好师父,但千里马常有,伯乐难寻。何况要找一位好师父,而且对方也看中她,并非易事。
    “毕叔可有什么建议?我是真不知能去哪里碰好运。”
    “世人都说薛衣人是天下第一剑客,他在十几年前名动江湖,薛衣人是血衣人,他的剑沾满了鲜血,但这都是这二十年的事情。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很多传说都消散在了时间里。你可听过玄机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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