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当年的豪宅,阿愁觉得,隔壁那间几乎转不开身的、租来的小房间,才更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园……
    *·*·*
    许是那一番话起了作用,之后,莫娘子待阿愁便再不像之前那般的严厉了。甚至,之前阿愁在练习什么新妆容时,莫娘子总会默默走开,如今她则时不时地站在一边看着。
    直到几天后,莫娘子和金兰娘子还有柳娘子三人借着去圣莲庵上香之际再次聚首,阿愁看到柳娘子的妆容,这才发现,她师父其实也在悄悄地学习着。
    这一次,柳青依旧和之前一样,冲阿愁不满地嘟囔抱怨着:“你们娘儿们去上香,非要我一个大老爷们跟着做甚!”
    阿愁便斜眼笑道:“你真不去?我可已经订了杏雨楼的雅间呢……”
    她话还没说完,柳青就立马改了口,一迭声儿地叫着:“我去我去!”
    从内室出来的柳娘子责备着阿愁道:“你才刚执业,能挣得几文钱?竟就这么胡乱花用起来!”又嗔着莫娘子,“你也不管管她!”
    阿愁请客一事是事先就跟莫娘子商量好的。莫娘子因而笑道:“又不是回回如此,难得一回罢了。”又道,“平常你们也没少照顾了她,如今她既然能挣钱了,便让她出息这么一回吧。”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到了圣莲庵后,那坐不住的柳青连庵门都没进便跑得没影儿了。三位娘子自然还和往常一样,要在大殿上跟着众师太们敲木鱼念经的。阿愁原觉得自穿越后她也算得是一路顺遂,便一时迷信地想着也进去磕个头,却不想,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上首的圆一师太。
    柳娘子看到圆一师太也惊诧了一下,再一细问才知道,圆一师太这是刚从京城回来。
    若不是看到圆一,阿愁都快忘了这个送她佛珠手串的圆一师太了。想着圆一师太那双仿佛洞察世情的眼,阿愁不由一阵心虚,于是她也不去给佛祖磕头了,只说要去后面的菜地找净心,便悄没声儿地从大殿上退了出去。
    如今因守菜地的圆慧师太那腿脚愈发的不灵便了,这守菜园子的工作便由那净心小师傅给接管了——就是王府里那位替二十七郎舍身出家的小尼姑。
    见她进来,正在给菜地浇水的净心回过头来,对着阿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第九十八章·醉酒
    三位娘子结束“听”经后, 阿愁跟着众人上了金兰娘子的马车, 那柳青忽然探头好奇地问着阿愁:“那个看菜园子的净心, 她不是也在修着闭口禅吗?你每回去找她, 你俩都聊些什么?怎么聊?难道她只是在人前守着戒律, 背后就破了戒?”
    阿愁还没答话, 柳娘子的巴掌便招呼上了柳青的脑袋,笑骂道:“尽胡说, 也不怕佛祖怪罪于你!人家可是正而八经的出家人, 哪有人前背后两套的道理。”
    阿愁笑道:“我只是帮她浇浇菜园子罢了, 也不用说话的。”
    许是因为净心剃度那天阿愁也在的缘故, 阿愁总觉得, 她跟净心颇有些缘分。
    那金兰娘子则一脸高深地道:“修闭口禅, 修的不过是各人的心罢了。若说出来的话心口不一,倒不如不开口了。若是能始终心口如一, 开不开口原也没什么要紧, 过于执着,倒是着了相了。”
    柳娘子一听就笑了起来,指着金兰道:“听听,这人悟了。”
    金兰娘子拿眼尾扫柳娘子一眼, 然后如佛祖拈花般轻轻一笑,那笑容显得更加空灵高远了。
    “我可不就是悟了嘛。”金兰娘子那般微笑道, “最近我总想着,所谓参禅悟道,悟到最后, 大概求的就是一个冷心冷肺吧。你们总说我过得比你们好,其实仔细说来,不过是我比你们更看得开,也更冷心冷肺罢了。你们总爱求全,我却从不强求这些。我能得到多少,我就守着多少。偏最可笑的是,这样一个我,竟还博了个贤名……”
    金兰娘子这话,是有感而发。
    如今她那继女刘娇娇已经是十五岁了,正是该说亲的年纪。刘主簿原想把这件事推给金兰娘子的,金兰娘子却早看透了刘主簿在女儿面前是个撑不起来的,她再不愿意落进那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境地,便借口刘娇娇外祖那边的态度而坚决不肯接手。
    事实也果然如她所料的那样,刘娇娇的外祖家拿刘娇娇的婚事跟刘主簿打起了擂台。那刘娇娇的外祖一家不过是想借着刘娇娇在刘主簿身上捞更多的好处罢了,偏刘娇娇那傻孩子却中了她外祖家的毒,一心认定了有后娘就有后爹,竟只听她外祖一家的挑唆,如今视刘主簿如仇人一般。倒是那明摆着两不相帮态度的金兰娘子,如今竟还能得着刘娇娇一点好脸色。
    柳娘子好奇问道:“上一次不是说,你家那口子给相中一个什么挺有出息的小郎吗?那事最后成没成?”
    “能成才怪,”金兰娘子颇有些兴意阑珊地道:“那边嫌这人身上没个现成的功名呢。我早跟我家那位说了,他的女儿,该他自己有决断才是,偏他那性情……”
    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改了话题,看着阿愁笑道:“便是你要请客,随便什么地方不成?怎么竟还订了杏雨楼?那里的酒水可贵着呢。”
    阿愁笑道:“今儿是谢师宴,别的地方档次可不够呢。”
    莫娘子则横她一眼,对柳娘子和金兰娘子道:“你们别替这丫头操心,只怕如今我们几个里头,就属她最有钱了。我竟是才知道,这丫头连什么是工钱什么是分红都没闹得清。当初她折腾出那眉笔时,我原当她只得了一笔工钱,不想那二十七郎君给她的竟是分红!”
    阿愁赶紧故作天真地冲着莫娘子吐了吐舌。之前她说谎骗了莫娘子,可事后又想着这笔财路只怕是瞒不住人的,她便偷偷耍了个奸滑,只装作不懂得什么是分红什么又是工钱,这才把那谎话给圆了回去。
    若是事发当初,莫娘子只怕再不敢叫她接了这分红,如今都过去一年多了,莫娘子再反对也晚了,她也就只好接受了。
    而以当世的规矩,徒弟在满师后的头三年里,收入是要按照一定比例上交给师傅的。至于那比例是多少,则由师傅来定。据说有那黑心的师傅,甚至会要求徒弟上交所有的收入。而徒弟自满师后,所有的吃住又都得由自己负担。于是,许多撑不下那三年的困窘徒弟,都不得不跟师门签下一纸长达十年乃至于几十年的“雇佣契”……
    莫娘子自然不是那样的人。以莫娘子的本意,她原不想要阿愁一分一毫的,阿愁却以“规矩”说事,只说她若不收,别人会说阿愁这是欺师灭祖什么什么……知道人言可畏的莫娘子才不得不收了阿愁每个月三成的收入。只是,她也跟阿愁明言了,这些钱她只是在替阿愁攒着,“将来给你置办嫁妆。”
    阿愁则正而八经地道:“我可是师傅的养老女,将来就算有那么一天也只会是招赘,哪用得着我们家里出嫁妆。倒是我们家得置些产业才是,不然只怕没人肯做那上门女婿。”然后便再次跟莫娘子提出置办房产的事来。
    阿愁知道,莫娘子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不然在她得到李穆的第一笔分红时,莫娘子也不会坚决不同意由她出钱买楼的事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师傅总不肯用我的钱,难道是因为师傅并没有把我当家人看吗?”阿愁摆着个哀兵之态,“师傅知道我的来历,我从不觉得血亲才是家人。在我看来,肯真心关心我的人,才是我的家人。我当师傅是至亲,用女儿的钱,就那么叫师傅为难吗?”
    许是因为阿愁的这一番话,许也是考虑到阿愁将来的婚姻大事,莫娘子才终于不再纠结她和阿愁谁挣得多的问题。只是,对于阿愁提出由她出钱买房一事,莫娘子依旧还是没松口,只说二人一并努力。于是,如今她师徒二人便以攒钱买房为目标而努力着。
    *·*·*
    那杏雨楼是宜嘉夫人的产业,当初阿愁头一次跟着莫娘子参加梳头娘子的年前团拜时,便在这里。
    这里,也是她头一次见到林巧儿和李穆兄弟的地方。
    只是,那时候杏雨楼的生意一直属半温不火状态,直到后来宜嘉夫人将这酒楼交到了李穆的手上,酒楼的生意才有了起色。至于如今的杏雨楼,则已经成了外地客商来广陵城必去的一处所在。因为这里有广陵城里最美味的食物,最赏心悦目的歌舞,以及最漂亮妖娆的卖酒胡娘。
    阿愁他们一行人在杏雨楼前下车时,那才刚二十出头的王小王掌柜正好在那黑漆金字招牌下恭送着一位贵客。
    看到阿愁,那生得五短身材的王掌柜立时笑弯起一双叫阿愁颇为嫉妒的圆圆杏眼儿,笑呵呵地过去跟几位娘子打了个招呼。
    直到这时柳娘子和金兰娘子才知道,因阿愁的几位雇主都在杏雨楼里坐堂,阿愁竟几乎天天都在杏雨楼里出入。也因着这一层关系,才叫阿愁有那本事在天天座无虚席的杏雨楼里订到一间雅室。甚至那王小掌柜还主动提出,今儿她们的所有花销都会打个对折。
    别人只当王小掌柜的是卖阿愁的脸面,只阿愁自己知道,她这是又沾了二十七郎的光。
    广陵城里都传闻着,这位王掌柜是宜嘉夫人花重金从杭州一家百年老字号里挖来的人才。只阿愁知道,这位原不过是广陵城外一个路边茶摊的小摊主。
    当初李穆带着阿愁去郑家庄找吉祥时,曾半路于一个茶摊上歇脚。那茶摊虽小,茶水的种类竟可以堪比城里的茶楼了,加上同时还代卖着附近庄户人家的特制土产,竟叫一个小小茶摊的生意甚是红火。当时李穆就曾跟阿愁说过,那个名叫王小,看上去年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摊主是个人才。
    阿愁原当他们跟这位小摊主也就只是一面之缘,直到后来她在宜嘉夫人府上再次遇到这人,她才知道,李穆将那人举荐给了宜嘉夫人,且还是举荐这位只经营过一个小茶摊的王小做了杏雨楼的大掌柜……
    那位王小掌柜是在二十七郎君的举荐下才得以成为宜嘉夫人的门客,他对李穆自是感激不已。且他还于无意中得知,阿愁在替花间集做事,他便当阿愁也是那位二十七郎的门客了。同是门客,多少总沾着点鱼水情的,于是,一时闲着没事的王小王掌柜便主动充当了那领路的小二,亲自将阿愁和三位娘子柳青等人引进了酒楼。
    柳青之所以会跟着几位娘子去圣莲庵上香,原就是阿愁拿“杏雨楼”三个字吊着他的。虽说他的家境小康,可他们这样的工坊之家自来讲究个勤俭节约,闲着无事再不会下馆子看歌舞什么的。何况这还是大名鼎鼎的杏雨楼。于是,进了酒楼后,这小子的眼险些都不够看了。
    他这丢人的模样,不由就令他嫂子悄悄伸手拧了他一把。
    柳娘子嗔他一眼,正待要跟走在前面的莫娘子说话,却是忽然就从眼角处看到,那一楼大厅里,一个手里执着酒壶正殷勤劝酒的男人忽地僵在了那里。待认出那人后,柳娘子那细细的弯眉忽地便是一挑,然后飞快看了一眼正步上楼梯转弯处的莫娘子。见莫娘子并没有注意到大厅里的动静,她便拉着柳青快走几步,以二人的身形挡住莫娘子的背影,然后扭头冲楼下的男子抛过去一个恶狠狠的警告眼神。
    这一切,已经走过楼梯转弯处的莫娘子等人都没有注意到。柳娘子不愿意因那人败了大家的兴致,便也没有提及。
    一直以来,三位娘子里,以莫娘子的境况最为窘迫。而虽然今儿是以阿愁的名义请客,解了心结的莫娘子到底也是主人。难得有机会回馈两位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好友,莫娘子一时高兴,便不自觉地多喝了几杯。
    一场歌舞毕,眼见着三位娘子都有些过了量,阿愁便结了账。
    出了杏雨楼,阿愁交待柳青和金兰娘子的贴身小丫鬟照顾好另两位娘子,便上了雇来的小车,带着莫娘子回仁丰里了。
    还没进仁丰里,莫娘子一阵酒劲上涌,便有些坐不住了。眼看着反正前面就快要到家了,莫娘子便拉着阿愁下了车,准备就这么散步回去,一边散散酒气。
    师徒二人沿着坊墙慢慢往仁丰里的坊门走时,忽然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待扭头看去,只见冬哥和他师傅季银匠从后面追了上来。
    如今冬哥已经再不是当年那个小萝卜头儿般的模样了,十一岁的他也开始渐渐长开了。而虽然他略有些长开了,可能因为季银匠护着他的缘故,竟叫他难得的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单纯。
    看到阿愁,冬哥便丢开他师傅快走了几步,跟阿愁叽叽呱呱地说起他跟季银匠去宝镜作坊那边的事来。
    因大唐的第一面宝镜是季银匠亲手所制,连朝廷工部都特特给他下颁了一道嘉奖令,且还特特给他授了个“大匠”的衔儿——阿愁不敢说,如今才刚三十出头的季银匠算不算得是大唐最年轻的大匠。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是广陵城里有着“大匠”称号的人中最年轻的一个。
    加上如今季银匠住在二十七郎的别院里,显然是二十七郎君的门客。而那位二十七郎,据说如今正得天家看中,难说将来会不会登上那个大位……于是乎,年青有为又前途无量的季银匠,顿时一改之前无人问津的窘状,在城中媒婆们眼里炙手可热了起来。
    也亏得如今他住在李穆的别院里,那些媒婆轻易摸不到他身边。可便是这样,阿愁也没少听别院里的总管李大娘和厨子朱大厨打趣着季银匠,似乎是连别院里的丫鬟中也不少动了春心呢……
    阿愁一边和冬哥说着话,一边小心扶着酒意上涌的莫娘子。
    那冬哥却是这才注意到莫娘子的模样,便吐着舌头笑道:“阿莫姨这是喝多了?”
    他话音未落,头上就挨了季银匠一手指。
    阿愁扭头看去,就只见季银匠正满含警告地看了一眼冬哥,然后眼眸飞快地往莫娘子身上扫了一眼,又转开眼,闷闷道了句:“酒不是个好东西。”
    莫娘子怔了怔,忽然冷笑一声,歪头看着季银匠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个正经女人?”
    呃?!
    不仅是季银匠,连阿愁也愣了一愣。连她都听出来了,季银匠的意思,是想劝莫娘子莫要贪杯罢了,偏莫娘子跟个刺猬似的,竟往歪处想了。
    季银匠的神色一正,上前一步,将阿愁和冬哥两个挤在他和莫娘子的中间,看着莫娘子那因酒意而显得格外水波滟潋的双眸,诚恳道:“我从来没那么想过。”
    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叫莫娘子也跟着怔了怔,然后自嘲一笑,便低下头去不吱声儿了。
    季银匠看看她,过了半晌,才闷闷又道:“你……能不喝酒还是别喝酒吧,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阿愁:“……”
    果然,莫娘子猛地抬起头来,狠狠瞪了季银匠一眼,低声怒道:“要你管!”
    季银匠看看她,又垂了眼,看着脚尖前方的地面,固执地又说了一遍,“真的,酒真的不是好东西。你要是真想喝,就在家里喝吧,外头……”
    许是莫娘子投射过来的眼神太过锐利,以至于季银匠说不下去了,便有些无奈地伸手挠了挠脑门,抱歉道:“我……多管闲事了呢……”
    他拉着冬哥后退一步,却是不再跟阿愁和莫娘子并肩而行,而是跟在了她俩的身后。
    阿愁两只手都扶着莫娘子的胳膊,一边抬头去看莫娘子的脸色。
    那莫娘子也不知是酒意还是气的,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再回头看向季银匠,就只见季银匠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见她看过来,他便也以一副一本正经地模样看向她。
    不知怎的,阿愁忽然就觉得,这一幕好像有点滑稽——她扶着摇摇晃晃的莫娘子走在前面,季银匠背着手走在后面,仿佛是押解两个犯人的差役一般……
    李穆的别院离坊墙不远,九如巷却在仁丰里的后半条街上。进了坊门后,季银匠师徒原该沿着坊墙转弯才是,偏那季银匠竟拉着冬哥跟在了阿愁和莫娘子的身后。
    顿时,莫娘子的脸色就不好了起来。她不肯再跟季银匠说话,便用力握了阿愁的胳膊一下。
    于是阿愁只好问道:“阿季叔,你们这是还要去哪里?”
    季银匠看看她,又看看莫娘子,只含糊应了声儿:“前头。”
    所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便是莫娘子心里感觉不对劲,这会儿也不好限制了季银匠不许跟在她们身后。
    于是,莫娘子一个没忍住,便回头瞪了季银匠一眼。季银匠则回了她一个再平静不过的眼神,就仿佛他真个儿只是恰好一路同行罢了。
    此时天色已经全都黑了下来。从街边店铺里投出来的灯光,将莫娘子师徒和季银匠师徒的身影拉得时长时短时又闪烁不定。
    两个师傅各自憋了一股劲儿,两个徒弟则都乖巧地没吱声儿,只时不时地抬头往两个师傅的脸上看去。
    此时已经是九月天了,夜风里透着秋凉。莫娘子被那夜风一吹,顿时又是一阵酒劲上涌。阿愁一时没扶住,便叫莫娘子踉跄了一下。
    阿愁还没能反应得过来,后面的季银匠早已经抢先一步,伸手拉住了莫娘子。
    而,不等莫娘子和阿愁反应过来,季银匠已经又飞快地松了手,忽然扭开头,却又是一本正经地看向另一个方向,就好像刚才那一幕只是大家的幻觉一般。
    那莫娘子虽然因一时的酒意而有些任性,可到底本性是个周正之人。见季银匠伸手帮了她,她也不好再继续别扭下去,便只得别别扭扭地向着季银匠道了声:“谢谢。”
    季银匠愣了愣,仿佛没意料到会得到莫娘子的一个“谢”字一般。直到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应了声:“不客气。”
    前方就是九如巷了。看着那黑洞洞的巷口,莫娘子咬了咬唇,站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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